Plurk paste

＜往昔的故事－阿爾傑．吉恩>

「喲。」斜靠在柱子後，白髮深膚色的精靈懶洋洋的喊了一聲，叫住了來人。

他是阿爾傑．吉恩，剛剛才收到密報，說昨天深夜家裡派人去把原本準備要逃走的姐姐和她的戀人抓進城裡了，而姐姐在今天早上誕下了混血的孩子，讓父親勃然大怒，把她關進家牢中——於是為了勤務長居於宮殿的他匆忙告假，衣不卸甲地趕了回來，正好目睹了父親假惺惺地給了男人與混血的孩子一個機會，說是讓他們離開這裡就能當作沒這回事。

就繼續騙吧，騙騙外人還可以，這可是騙不過他的。
他如此心想著，所以才會埋伏在這條破舊的小走廊堵人，就為了要跟這對父女說上話。

「……你是？」
年輕的父親戒備地四處張望，見到他的瞬間眼神帶著敵意，下意識將手中的嬰兒稍稍抱緊。
這些舉動他是看在眼裡的。於是他站直身體，把表情跟語氣都放軟一些，盡可能不要嚇到對方，「阿爾傑．吉恩。娜露西亞是我的長姐。」

「……你好。」
注意到對方正盯著孩子瞧，雖然看起來沒有惡意，但泰倫斯依舊很緊張，「我們明天就會離開。」
「不行。」阿爾傑眨了眨眼，好吧，還是讓對方嚇到了。他耿直地回答，「你們不能等到明天。」

泰倫斯暗暗咬牙，在不明白對方來意的狀況下，思緒再一次高速轉動。
「可是吉恩大人答應我，明天就會讓我們離開城。」
毫無抵抗地被人擄來，他其實根本不信任對方居然如此好聲好氣還願意放他們走，不過目前只能將計就計。而眼前年輕的精靈不知何故地將自己攔住，他也只好拿這件事出來當成擋箭牌。

「不，你不明白。我了解我的父親，他並不想要讓你們安全離開。」
阿爾傑這才明白對方誤會了什麼，扶額解釋了一通，「他……沒有打算要饒過這個小傢伙。所以你們最好趁著今晚，大宅裡人最少的時候快點走。」

經過一番討論，泰倫斯大致明白了對方的為人，和阿爾傑那明人不說暗話的耿直性子。
就是這樣的人值得信任。更何況，他是娜露西亞的弟弟，逗弄孩子時的溫柔神情也絕對不是假意。
比起高高在上，看也不看女兒一眼的吉恩家主，他願意信任眼前年輕的精靈勇士。

當天夜裡，阿爾傑就領著護子心切的泰倫斯逃離了吉恩大宅。
兩人都身著斗篷，戒備地在街上小聲奔走，懷裡的孩子則裹上了暖和的被巾。
畢竟秋天的晚上已經顯涼，不可大意。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掛在沒什麼星星的夜空中顯得特別潔白。
在滿月的日子出生的精靈孩子都是備受祝福的。
小傢伙明明也該是這樣。想到這裡他有些不忍心，但很快地將柔弱的情緒收起。

因為有人來了。

幾把匕首和箭矢準確地朝泰倫斯的懷裡直飛，在即將命中目標之際，一瞬間兵刃相交，在昏暗的街道上擦出數道炫亮的火光。
感謝這許多年的反暗殺訓練，他的身體反應已經比腦子動得還快了。
跨出步伐將身體擋在泰倫斯面前，阿爾傑將雙刀舉起，做出備戰架式。

「擋路者誰？」黑衣人們從各個角落走出，而領頭的黑衣人低吼，聲音有些熟悉。
大概知道對方是誰，阿爾傑將雙刀歸鞘，脫下了兜帽，高傲地報上名號，「王座侍衛阿爾傑．吉恩在此，諸位可以散了。」

聞言，黑衣人們一陣譁然，低聲竊竊私語，雖然聽不清楚詳細是在說什麼，反正都很驚訝的樣子。
「哈哈，看你們的反應，應該都是父親底下的人吧，雖然這也不太需要猜啦——對吧，奈哲爾。」
點名了領頭黑衣人的名字，他故作輕鬆的調侃著，實際上心還是一沉。

畢竟除了那個死老古板，有誰會想這兩個人死？其他精靈也許會歧視半血緣者，但會動殺意的絕對只有那一個可能。
而這些家僕的行為就應證了那個可能。

「打個商量吧，奈哲爾。都是自家人，我們不動干戈，就放他們走。」
阿爾傑雙臂抱胸，用一支食指指了指對方，「你們任務失敗，這對父女太會躲了，不知道跑哪去了——就這樣回報。父親自然會勃然大怒，但是我能保住你們，之後就都來我這兒工作吧。」
被點名的僕人出列，亦拉下了兜帽，單膝下跪，「……少爺，您這樣我們很為難。」

「怎麼為難？你們不說，我也不說，大家都不說的話，就能當沒這回事。」
阿爾傑咧開嘴角諷刺的輕笑，作勢要再抄起雙刀，
「還是說，要當作你們都被『奇怪的暴徒』打殺了？我們主僕多少年，都不能溝通，一定要這麼殘暴地來往嗎？雖然我也能奉陪就是了。」

他們先是面面相覷，然後一個退，兩個退，最後全部都後退了，放棄了抵抗。
顯然家僕們都清楚阿爾傑的實力。

「不錯，配合得真乾脆。」
他歪頭，瞇細了眼睛，柔聲輕嘆，「喔對了，奈哲爾，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伸手指了指用斗篷下擺包覆住孩子，正輕聲哄著小姑娘的泰倫斯，
「不只今天，往後的日子都一樣——這娃娃是我外甥女，這男人是我外甥女的老爸，他們不能傷到半根寒毛，懂嗎？」

不要想給我追出城去暗殺他們。他想說的是這個意思。
「但如果老爺……」奈哲爾顯然非常為難。
「這不簡單。」阿爾傑挑眉，雙手叉腰，「你跟他說，我要是發現那孩子掉了一根頭髮，這個家我就不屑回了，侍衛我也不當了，就讓王親自去問他怎麼回事吧。」

愛面子的吉恩老爺是絕對不可能讓這件事成真的，但是他又不能像關娜露西亞一樣把阿爾傑關起來。不然生性愛自由的阿爾傑怎麼會跑去當王座侍衛？當然就是為了能像這樣，跟父親正正當當背景雄厚地叫板對峙。他等這天已經很久了。

「我知道了。但那位……人類，我必須給您一個忠告。您和孩子，絕對不能再靠近這座城。」
奈哲爾非常頭痛，此刻的他放下殺心，認真地建議，「越遠越好。雖然有阿爾傑大人的保證，但假使有萬一，我們這些僕人都不能違抗吉恩大人的命令……」

「……我明白你們的難處，謝謝你。」
泰倫斯知道此次離開後大概無緣能再見到妻子，有些悵然，但仍表示理解。
阿爾傑則撇撇嘴，偷偷碎唸，「……怎麼說得好像人家還敢來一樣。莫名其妙被擄來，老婆被你們搶走不准見面，還差點被殺，恐怖死了。」

擺平了追兵之後，兩人稍微將心情放鬆了，哄了哄被驚擾所以有些躁動的孩子，他們來到城門邊。
深夜了，城門早已封起，城牆上還有守夜的士兵，不過這對他來說都不是威脅。
利用職權搪塞過去，阿爾傑帶著泰倫斯順著繩梯爬了下去，成功離開了今晚最可怕的這座城。

接過孩子，泰爾倫心懷感激，「感謝你，阿爾傑先生，幫了如此重大的忙，不知該如何報答您。」
真不愧是那個人的弟弟。雖然氣質一點兒也不像，但重情重義、自由奔放的地方果真如出一轍。
「都是親戚，要什麼報答。」阿爾傑蠻不在乎地微笑，又多看了幾眼孩子——畢竟此一別，說不準要好多年才能再見到一次面，「你能把小傢伙好好養大，對我、對老姐來說，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因心有不甘正在腦海裡不停發誓絕對要讓孩子沐浴在愛之中長大成人的泰倫斯，有了對方的這句話，就彷彿得到了娜露西亞本人的安撫一般，他不禁流下淚來。
不知道對方的心理活動，沒想到簡單幾句話就讓泰倫斯熱淚盈眶的阿爾傑嚇得連連揮手，催促他快點離開，就要把對方送走。

目送著就要離開的泰倫斯，這時，一個念頭從阿爾傑的腦袋閃過。快步攔住了對方，他拍了一下額頭，一臉受不了自己的樣子，「天，我怎麼會忘了出生之夜的禱詞。每個精靈的孩子都有，我們小傢伙不能沒有。」

如果可以的話，能讓娜露西亞自己唸當然是最好的，但是顯然不可能了。

「親愛的孩子，阿爾傑．吉恩祝福汝，風來的時候迎風飛起，水來的時候有槳能行，火將予汝溫暖，木是成汝堅固的靠山。」
有些笨拙地接過了外甥女，不太習慣唸祝禱詞的阿爾傑低頭看著孩子眼中倒映的月光，代替更善於祈禱的她的母親，用精靈語唸起了她應受的祝福，
「……誕生於晨曦的美麗孩子，汝父汝母寶愛汝，世界萬物之靈歡迎汝的到來。」

「我也愛你，小傢伙。舅舅說什麼都挺你。」
最後，他小聲低語，用額頭靠著她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將孩子還給了泰倫斯，看入了對方的眼睛，慎重地叮囑，「你，還有孩子，你們都要保重。」

「再次感謝你，阿爾傑先生。」
明白剛才的儀式對於精靈而言有多重要，泰倫斯感激地深深鞠躬，「如果沒有你，我一個人……」
他做的這一切，對於在這陌生地方手足無措的自己來說，實在是非常大的幫助。
「就別再客套了。」阿爾傑擺手，咧嘴笑了笑，「沒有你的話，我姐不知道什麼叫做幸福。在這件事情上，就當作我們缺一不可吧。」

站在城門邊看著對方的身影漸漸變小，阿爾傑入神的看著遠方好一陣子，直到年輕的父親消失在地平線之外許久，他依然沒有離開。

不過當天空濛濛亮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