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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生】

我生來便是一個人。
我肯定我是獨生子。
所以這個叫宮治的傢伙是怎麼回事?!



宮侑出了車禍。

他不記得自己具體如何出事的,只記得醒來的時候,看到一頭銀色毛絨絨在自己面前晃,他覺得眼暈,將那顆腦袋拍開,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那人抬手回擊了一下。

那人似是條件反射才這麼做,看著自己的手愣了一下,才抬頭看向宮侑,在他抬頭那瞬間,換宮侑整個愣住了。

這人長得令他很熟悉,不是,應該說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他……?

「你醒了?」那人道。宮侑還在看著他的臉發呆,那人極淺的皺了皺眉,要不是宮侑一直在細細打量他,還不會發現,「啞巴了?」

「你才啞巴!」宮侑馬上反射性的反駁道。

沒想到這話倒是讓這個少年放下心來,覺得他這個反應才是“正常”。

見鬼了,這複製人哪裡來的?他不是快死了,他爸媽不知道去哪裡搞來的吧?

宮侑一心荒繆的想法,卻什麼也來不及開口,那少年按了呼叫鈴,叫來了護士,跟他們說他醒了。

護士和他說了幾句話,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準備出去,大概是去打電話給什麼人,卻頓住腳步,狀似不在意的扔了宮侑一句:「本來你再不醒的話,就要當個永遠只能躺在床上的笨蛋了,侑。」

「說了你才是笨蛋。」宮侑又一次回嘴,根本也沒意識到自己回了什麼,他只是看到這張臉就想說點什麼,隨便什麼都可以。

腦袋開始高速運轉起來,他伸手抓過放在自己床頭的手機,接著拿著手機的手一頓。

那上面都是乾掉的血跡。

宮侑想起來,自己是出了車禍,所以才會在這裡,但再多的,一想就頭疼,所幸不想了。

他笨拙的用還帶著些傷痕的手開始清理手機,舉動間碰到了指紋密碼鎖,直接開了手機螢幕。

電是滿格的,表示手機充電過,但卻沒被清理過,宮侑皺眉有些嫌棄手機上的味道,見“另外一個自己”已經出去打電話,他趕緊捧起手機看看這幾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原本他正看昏迷時間,嗯,他昏迷了有五天。這沒什麼,車禍嘛。

接著他翻到了通訊錄,看著社團裡前後輩們給他的留言,不一會,宮侑就放下手機,深深皺起了眉頭。

治是誰?為什麼每個人提起他都是“侑、你和治沒事吧?”、“治說……”或者“治”、“治”、“治”還有“治”。

治到底是誰啦!他名字好像就在這些人中只出現過一次?真的是來關心自己的嗎?

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正踏在某個了解事情的關鍵點,但他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憑空多出了一個雙胞胎兄弟。

他十分肯定以及確定,自己從小到大都是獨生子,從小和阿蘭一起在社區排球打球的只有他;初中他憑著自己的努力被認命為舉球員;高中的時候,是他帶著自己的球員們,打下一場又一場的比賽,親口和北隊長說要讓他孫子都以他為傲,然後在今年春高的時候,他贏了烏野那群兇狠的烏鴉。

他的生活軌跡裡,才沒有、任何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甚至可以替代他的、雙胞胎兄弟。

這事可就魔幻了。

銀島的訊息停在“治回學校了,以後由他傳話吧。”

角名傳給他宮治的照片。還只是個背影,這到底是在傳幾個意思?

北前輩的訊息停在“在醫院聽治的話,好好休息。”

阿蘭的訊息停在“治是不是回學校了”,問他什麼時候也回學校。

即使畢業了,他偶爾還會和北還有大耳赤木一起回排球部。

宮侑木著臉看著手機,看著那上面一條條關心“他們兩個”的人。他甚至發現關心“他們”的人比預想的多。

宮侑以前可沒有那麼好的人緣,不過那也沒什麼,他也看不上那些人。現在這些人緣大概是“宮治”的附加效應。

這下可好,全世界都知道宮治是他雙胞胎兄弟,就他不知道。

宮侑有些哀傷的想,自己到底是穿越了,還是怎麼回事?宮治是外星人派來的?但是為什麼他的記憶卻並沒有被一起修改呢?

宮侑一陣糾結,叫著剛剛打完電話進來的宮治,讓他彎腰,他則伸出手狠搓一陣宮治的臉,那人眼睛瞪大了一秒,臉都被揉成了微嘟嘴唇的樣子,有那麼一下子什麼都沒反應過來,接著才忍無可忍的拉下他的手,眼底壓抑著些許怒意,「你幹什麼啊侑?」

不是假的臉,倒是蠻滑的,也很軟,失算,這人難道是麻糬精嗎?宮侑沒什麼反省心裡的想,還搓了搓手指,「看你在這裡陪房的時候有沒有認真洗臉。」

宮治:「……」看弱智的眼神。

宮侑:我忍。

病房又沉默了一會,宮侑低下頭滑著手機,想多看一些床邊這人的消息,卻發現根本不用特別找,他在這個世界,做什麼事情都和身邊這人綁定。

任何事情。

宮侑一手抓著被子攛緊。他不曾有這樣的感受,有一個熟悉到內褲今天穿什麼或許都知道的人,對他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都知之甚詳。

倒不是說雙胞胎不好,他只是從未體驗過這麼一個貼近的距離。

他們都會一起做什麼呢?平常都做什麼呢?

宮侑突然覺得,有些好奇。

他在心裡默默想,且不論原本的宮侑在哪,他搞不好總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世界,說不定還很快,所以,他就算現在不說出自己的事情,應該也沒關係。何況他說了實話,搞不好都沒人信,說不定還會被抓起來研究,而他只要當這是一場無比逼真的夢境就好。

打定主意,宮侑開始搓手起來。他要融入這個世界,就是先從“重新”了解這個雙胞胎兄弟開始。

「宮治。」宮侑這樣喚了一聲坐在自己床邊低頭戳著手機的少年。

「你叫我什麼?」宮治倏地抬頭看向他,和宮侑一樣是鐵灰色的眼裡有些驚訝。

宮侑頓了頓,回想了一下,剛剛宮治似乎也不是叫他侑,而是叫他TSUMU,於是他試探的道:「什麼什麼什麼SAMU?」

他實際有些緊張,自己的個性注定不會有多少朋友,只是這人一打照面他就知道這個不一樣,結果對面沒什麼反應,整個臉都恢復了沒什麼表情的樣子,「TSUMU,我現在不想陪你玩繞口令,成熟點。」

宮侑:「……」才不是這樣咧!

如此這般,之後的幾天,宮侑反覆在頭疼發作、休息、有時間就撩騷一下自己“兄弟”中度過。

這幾天裡,他設法掌握了無數訊息,有空就拉著宮治旁敲側擊一堆有的沒的,發現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和這個世界的“宮侑”完全一樣,就連畢業進路什麼的也是。

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了他和宮治的感情很微妙,狀似不好,又總是同進同出。

起先他不是很理解這到底什麼意思,直到他不小心啃了宮治那傢伙放在桌上的布丁。

他不過是說了一句:「那布丁放在桌上又沒寫你的名字?而且這病房裡的東西不都是我的嗎?」

那傢伙就像是對此積怨已久,整整不理他這個病人一整天,他不說話沒關系,宮·病房小話嘮·侑差點沒憋瘋。

現在他真是太懂了,他們生來就是這樣互相傷害的關係,再多沒了!哼。

他覺得自己怎麼會和這樣的人是雙胞胎兄弟?卻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直找宮治搭話。因為他總是不停的從宮治身上看到熟悉感、以及他自己不太願意承認的親切感。這些感覺他本不應該有的。

他將結果歸結為宮治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是因為都長得一樣帥才那麼順眼的,沒錯。

一天下午,已經問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問題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問宮治:「如果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呢?」

沒想到宮治頭都沒抬,對他道,「那我也不是。」

「啊?」

「我們不是雙胞胎嗎?」宮治抬頭耐著性子回他,「你都不是這個世界的,那我還能是?」

宮侑好險忍住了才沒把“不是”兩個字直接說出去。亦或者說他們似乎不是生來就綁定的。有那麼一個世界裡宮家沒有雙胞胎,宮侑的身邊沒有宮治的存在。

而雙胞胎宮侑殼子裡的現在是獨生子宮侑。獨生子宮侑現在決定接受雙胞胎宮治。

他開始問宮治:「你怎麼不去打排球?」

宮治每天來醫院的時間都很早,5點左右,這是只上完課就直接來找他了吧?

「春高已經結束了,我們三年級引退,這段時間本來就不是打排球的時候,」宮治將包放到床頭櫃上,坐在宮侑床邊,看他穿著病服,頭上纏繃帶,與他對望的眼神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抿了抿唇道,「我帶了你的課本還有作業回來。」

剛剛還安靜如雞的宮侑發出一陣超大聲的質疑聲:「什麼——我還要寫作業嗎?我進國青了,難道之後不能保送嗎?」

宮治垂眸沉默一下,道:「你之前說要陪我寫作業的。」

宮侑聞言一噎。

等等這事他沒記憶。

但這事和宮治有關,不在他原本的記憶軌道是正常的——對宮治來說卻不正常,宮侑連忙收回大驚小怪的聲音,輕咳幾聲,「是、是嗎,我忘記了哈哈哈哈,寫個作業而已也沒什麼,唉你怎麼這都要人陪。」咳咳咳咳。

「喉嚨癢要不要幫你叫護士?」

宮侑立刻噤聲。

這人怎麼那麼難搞。

他伸手扯過作業,將病床上的桌子放下,叫宮治在他旁邊坐下,兩人掏出筆開始寫作業。

宮侑寫的心不在焉,他看這些題目,這些題目表示和他不熟,他看宮治,卻是打心裡表示和這人不熟。

哪哪都不熟。

但他剛要開口繼續撩騷,就聽到治對他說:「今天班導找我和他談了畢業進路,我把我之後要做飯糰的事告訴他了。」

宮侑又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他們兩不是雙胞胎嗎?宮治不僅沒跟他一起去國青,甚至連排球也要放棄嗎?還以為他們幹什麼都要在一起,結果這就要分開了嗎?

到底哪跟哪,宮侑突然覺得纏著繃帶的腦袋有一絲疼痛感,但他選擇不告訴宮治,問:「你沒有要繼續打排球嗎?為什麼不繼續?」

宮治又一次猛的抬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宮侑,宮侑立即覺得自己是不是問錯了問題,腦袋裡的疼痛逐漸擴大,他伸手悄悄撐著頭,假裝不經意。

「我喜歡吃飯,早就決定以後要做和飯有關的工作了。」剛低頭就聽到宮治這麼回答他。

宮侑順嘴就道:「是嗎?那很好啊,追逐夢想,很棒,我支持你哦SAMU!我是說、是說,排球很好啦,但他不是你喜歡的對吧……」

他又又一次被宮治投以詭異的眼神,但他正努力想其他事情分散頭疼還有聽到宮治以後不打球的消息,甚至胡言亂語著治以後不打排球也沒關係,於是宮治是什麼反應,他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你在頭痛嗎?」

宮侑感覺到宮治在他身邊站起來,接著一雙手撫上自己頭頂,他扶著額頭的手停了一下,停止思考的那一瞬,頭奇蹟似的不疼了,他抬頭看著傾身過來的宮治,莫名覺得宮治擔心的看著他的眼神,讓他很受用。

這人和他長的一模一樣,但是個性還有喜歡的東西甚至未來的道路卻完全不同。原本有一個一樣的排球,在不遠的將來也不一樣了,他完全能看出兩個人的區別。

見治撫著他的腦袋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樣子,宮侑突然往旁邊挪了挪,拍拍身邊的床位讓他上來,宮治沒有遲疑的掀開被子坐進來,但一上來就被宮侑摁到床上,宮治瞪著眼睛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宮侑:「??」

宮侑很快把宮治喬好位子,收起桌上的東西,扯過被子,然後枕在宮治身上,「讓我當一下枕頭,我就不頭痛了。」

其實已經不痛了,但聽著宮治含糊的應聲,也沒問為什麼需要這樣,他控制不住的扯出一抹笑,乾脆把治當抱枕,八爪章魚一樣抱著。

從來沒人對他縱容到這個地步。但他就是覺得宮治可以。

這個宮治可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啊……


宮侑的情況在一步一步好轉,即使腦袋上的繃帶還沒拆,身上的傷卻好了個七七八八。

自打醒來,他和治每天每天朝夕相處,一起寫功課、打遊戲、甚至一起睡覺、他自然的吃掉宮治的布丁——明明一開始只是不小心,但後來他卻發現,有人一起搶著吃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東西就會變得特別好吃——當然宮治每次發現都氣到不行。

其實他很喜歡看宮治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氣成河豚,卻拿他沒辦法的樣子,就很可愛。

有一個雙胞胎兄弟怎麼是那麼可愛的一件事呢?

以前他都不知道。

這麼想的宮侑,還忘了剛醒來的那幾天,對著剛知道的消息懷疑人生,質疑自己為什麼和宮治是雙胞胎。

總之,宮治一直在醫院陪著他,撇除布丁之爭,宮侑覺得他們感情似乎其實不錯,他覺得自己很好的維持了理想中的兄弟情。

在這漸入佳境的情況下,宮侑,終於可以出院了。

宮侑心裡有一絲興奮,覺得自己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和自己的世界有哪裡不一樣。

他出院,回到家裡,發現自己的房間從只有一張床,變為一張上下舖的床,書桌變成兩個,浴室裡的牙刷、牙膏、杯子、拖鞋,什麼東西都有兩個,還成雙成對的配套。

突然覺得這景象有點怪異,他內心覺得有些觸動。只不過說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麼。

「你擋在門口做什麼?」

宮治在他身後問,宮侑有些恍惚的放他進去,本來以他的個性會對這種“侵入者”一般的情況感到不爽,但有了醫院那段朝夕相處的經歷,他竟也不排斥宮治和他分享原本在他心裡只獨屬於他的東西。

不如說宮治早就是他的一部分,而他之於宮治也是如此。

他不禁想,他們人生中學會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分享了吧。或者說無師自通。

一起分享著一樣的父母、一樣的事物、人們對他們是雙胞胎投以的各種眼神,這些事情有另一個人一起分攤,竟多了和人一同看戲的感覺,他們一起嘲笑著別人和他們都不一樣,別人沒有像他們彼此一般的半身。

就像是有一個小世界在他和宮治身邊一樣,他們生來就是兩個人,從未體會過孤獨的滋味。

宮侑突然心想,他可太嫉妒原本的宮侑了。

憑什麼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生來就要獨身一人。



侑:學會分享。多麼美好的關係。
治:……
侑:幹嘛。
治:你確定不是先學會爭搶嗎?
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