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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迭香/承諾永不忘記》里歐+加洛

　　里歐將迷迭香的細枝拋入墓穴，還未蓋土的沉褐色棺材上綴滿小小的針狀枝條與淡紫色唇型花。四周傳來低聲啜泣的聲音，還有壓抑悲痛的安撫和哀悼，當最後一個祭奠者拋出迷迭香後，所有人同時沉默下來，看著死者家屬親手為墓穴填土。

　　悲傷的情緒彷彿存在重量，壓得里歐不由低首，這個角度下他正好能看見人們垂在身側的手，大多緊緊攥著、優秀與旁人相握，彷彿只要再用力一點，就能留住那消逝的生命。

　　棺材終於被土完全覆蓋，人群中驀然傳出一聲孩子的哀泣，很快在眾人間傳染，哭聲又起。

　　「不要走、不要把爸爸埋進地下！」孩子不顧旁人的勸阻，跌跌絆絆地走到墓旁，眼淚鼻涕讓他一張小臉花花，幾乎哭得喘不上氣，「不、不要讓爸爸一個人，地下很黑，爸爸、爸爸出來好嗎？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已逝之人無法回答。不論親友如何哭泣挽留，墳頭仍須立起刻有死者名字的墓碑；葬禮終究結束了。

　　里歐已經很久沒參加過葬禮。

　　他跟隨稀稀落落的人群離開公墓，見到加洛跨坐摩托車上在不遠處等他。

　　「坎羅和梅斯趕不回來，我就來啦。」加洛露出笑容，里歐點頭表示理解。這是一位前燃燒者的葬禮，也是里歐三人共同的的好友，在普羅米亞離開之後回到家人身邊，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心肌梗塞去世。

　　坎羅與梅斯本來也要參加，但剛好遇上救火隊的新人培訓，一隊三個新人都缺席總歸不大好，他們就希望里歐帶上兩人的哀悼參加。

　　坎羅當時搔著頭髮說：『其實我不擅長面對葬禮，就請Boss代表我們去吧。』

　　『他容易哭，為了不哭就搞笑，容易被打出去。』梅斯解釋，聳肩做出無奈狀，並且不顧一旁急吼吼解釋的夥伴，對里歐說：『Boss，我也不適合參加葬禮，你知道的，我們已經很久沒參加過這樣的葬禮了。』

是的，正確來說，里歐他們經歷過許多葬禮，卻已經很久沒參加「這樣的」葬禮了。

　　「我其實可以走回去，不過還是謝謝你，加洛。」里歐接過安全帽，跨上摩托車後座，加洛說謝什麼謝，我們誰跟誰！

　　里歐語帶擔憂，提醒道：「我們是加洛和里歐。」

　　「我知道，出發了喔！」加洛催動油門，摩托車很快往前行駛，逐漸加速。里歐喜歡乘摩托車的感覺，騎得越快，破風的阻力越強，周遭的景物會變得模糊，彷彿穿行進入另一重世界，將所有煩惱與憂愁都甩到身後。

　　只可惜在普羅米亞消失後，他不能再用火焰構建屬於自己的座駕；里歐的年齡在普羅米波利斯也還不能考駕照——卻能駕駛機甲救火，這一點倒挺奇怪，奇怪的普羅米波利斯——因此他只能在後座試圖捕抓那樣的解脫感，只可惜成效不彰。

　　里歐還能聞到迷迭香的氣息，耳畔縈繞哭聲與挽留，喪鐘敲響三次。

　　加洛似乎察覺到里歐的低落，幾次想開口，卻又顧及對方剛送別朋友，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里歐回神時發現加洛苦惱到騎車飄忽，就算被安全帽遮擋，他的心情還是明顯到能從全身上下觀測。

　　「加洛。」里歐適時喊：「小心騎車。」

　　「喔、喔喔。」加洛的回答慢了半拍，騎行速度終於穩定下來。里歐對以前的加洛認識不多，據同事們的描述，加洛一直是個大剌剌的人，但他現在發現加洛的心細其實很容易看見，稍嫌笨拙，卻隨著時間成長。

　　想到這裡，他開口：「我已經很久沒參加這樣他葬禮了，心情有些複雜。」里歐知道加洛聽著，繼續道：「我走過許多地方，遇見各樣的燃燒者。有被迫害的、有殺傷人的、有相互爭鬥的……但死亡來臨時，所有燃燒者都會平等地化為灰燼、回歸大地。」

　　他輕輕吐氣，試圖舒緩心頭的鬱結，卻不太成功。

　　「剛剛的葬禮上家屬給我們每人都發了一支迷迭香，這是他們的傳統，將象徵回憶的香草拋入墓中，讓這份懷念伴隨逝者下葬。」

　　加洛也聽過部分拉丁裔的人會這樣做，很古老的傳統儀式了。

　　他催了催油門，引擎發出低鳴。

　　「我沒有特別為他難過，因為在他死的時候，已經與家人重聚。」里歐恍若未聞，他的視線透過全罩安全帽的擋風鏡，望向天空，他現在不只在與加洛說話，「他的家人告訴我，重聚後這段日子，他每天都很快樂。」

　　「里歐……」

　　「啊啊，時間總是太短了。」里歐抓住摩托車尾，往後仰頭，加洛覺得這樣的動作實在有夠危險，幸好里歐很快端正姿勢，重新開口時嗓音明朗許多：「無論有沒有親人悼念、有沒有葬禮，我想記住所有在眼前活過的人們。」

　　這是里歐·弗提亞的承諾。他說，即使死者不會知道，也要將這份記憶永永銘刻於心。

　　「他們會知道的。」加洛的聲音難得放低，兩人安靜了一會，路上沒有其他車，他們耳中只有引擎嗡嗡的聲音。

　　不過很快，加洛像想到什麼那樣把摩托車停到路旁。他對里歐說：「里歐，先下來！」

　　「啊？」里歐依言下車，見加洛也離開座位，疑惑道：「加洛，車出問題了嗎？」

　　「沒有沒有，里歐，換你騎！」加洛一手把里歐推往前座，見對方一臉莫名地握著車把手，加洛笑起來，自己跨上後座。

　　里歐踢開側柱，「加洛，我沒有駕照喔。」

　　「哈哈，你以前當燃燒者首領的時候不也照騎。」加洛說：「而且這條路上沒有別人，沒問題——呃啊啊？」

　　里歐猛然催動油門，摩托車立刻提到最高速，加洛情急之下只得抱住里歐的腰才沒飛出去。

　　只聽里歐沉穩答道：「是會騎，不過我沒載過人。」

　　加洛沿路啊啊啊啊啊，享受到里歐初次載人的特別待遇，甩尾、壓車加急煞。

　　「今天的風真好。」里歐的聲音也在風聲中變得模糊，「加洛，謝謝你，我覺得舒暢多了！」

　　加洛啊啊啊啊啊。

　　里歐終於放慢車速，快要到大路上了。加洛看見里歐掀開安全帽，偏頭對自己笑，才後知後覺發現里歐大概、可能、或許——「里歐，你竟然耍我！」

　　「放心，我車技還是不錯的。」里歐說，將駕駛的工作還給嘀咕著「嚇死我啦」的加洛。

　　里歐又想起拋往墓中的迷迭香，紫色的花有些像自己眼睛的顏色——他想成為無聲訴說追憶與懷念的迷迭香，讓逝去的人們長久活在記憶裡，直至自己也平等地回歸大地。

　　「里歐，我知道你記性好。」加洛忽然說：「但也不用每分每秒記著，那樣太累了。」

　　「我們都在這裡，會跟你一起記住的！」

　　里歐愣了愣，輕聲答應。

　　他知道加洛.提莫斯或許大剌剌又有些笨拙，但每個承諾可都用盡全部的心細。

　　重達千斤。

FIN

 

《薄荷/願與你再次相遇》 坎梅坎

　　坎羅發現他們要遲到了。他衝進浴室，情急之下差點把牙膏當洗面乳抹到臉上。

　　「這包裝也太像了吧……」滿手的薄荷味，幸好沒真的拿來洗臉，想想就刺激。

　　「梅斯！醒了沒！」他快步走出浴室，邊朝房間喊。梅斯有賴床的習慣，以前是燃燒者時或許還保持警戒與首領風範；但火焰離開後，睡意立刻凌駕一切，這位前首領根本成為床的奴隸。

　　當坎羅推開房門時，梅斯已經下床了——軟趴趴地滾下來的，躺在地上抱住被子繼續睡。

　　「梅斯！」

　　「再十分鐘……」梅斯連眼睛都沒睜開，平時坎羅會好好叫他起床的，但今天的新人培訓如果遲到，不僅他和梅斯，就連請假沒參加的里歐都會被扣薪水，這可不行。

　　坎羅只能像拔蘿蔔一樣把梅斯從地上拉起來，這個紫蘿蔔竟然還長了地根，雙腳緊緊夾著同樣滾落到地上的鯊魚娃娃，直到坎羅把梅斯提到離地的高度，鯊魚才依依不捨地掉回地上。

　　有種夾娃娃成功的錯覺。

　　「梅斯，今天Boss去參加巴德的葬禮！我們答應要好好記筆記的！」

　　梅斯總算睜眼，晃著腳要坎羅放他下來。

　　「到最後還不是我在記。」梅斯這麼說，坎羅心想看樣子這傢伙是清醒了。

　　「我就討厭寫字吼，筆細細一根握起來很煩。」

　　梅斯瞇起眼：「我要跟Boss說筆記都是我寫的，其實坎羅不會寫字。」

　　坎羅：「可惡，我會寫字！你不准跟Boss亂說！」

　　梅斯：「那待會就全交給你了。」

　　坎羅：「好啊！誰怕誰！」

　　大聲回答後，坎羅才發現自己好像又被陰謀詭計繞進去了，只聽梅斯問：「還有幾分鐘遲到？」

　　「啊？十分鐘內再不出門就會遲到……」

　　「Ok，來得及。」梅斯走進浴室，態度從容。

　　沒多久關上的浴室傳出梅斯低音砲的啊啊啊啊啊。

　　坎羅慌張，他連忙敲門，喊梅斯、梅斯你怎麼啦？卻只聽浴室裡水流聲嘩嘩，過了一會才傳出梅斯的回答：「……這牙膏跟洗面乳，包裝也太像了吧……」

　　坎羅為梅斯默哀三秒鐘。

　　兩人終於順利出門，趕到培訓會場。培訓內容很豐富，紙本知識外，更多是體能訓練。培訓員甚至根據每個人的身體狀況排健身菜單，讓他們回救火隊後也能繼續練習。

　　中午吃便當，所有新訓消防員都各自找了位置用餐和休息。坎羅與梅斯也不挑剔，席地坐下開吃。便當的菜色不錯，兩人很快就吃得一乾二淨。

　　坎羅嘆氣：「好想Boss也在這啊……」

　　「我更想跟Boss一起去。」梅斯伸了個懶腰，周遭看向他們的視線很刺眼，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前瘋狂燃燒者首領的身份，但卻多少聽說烈焰救火隊的三位新人全是燃燒者，這很少見。

　　燃燒者雖已重回普羅米波利斯，但融入社會卻不那麼容易。城市重建創造了大量的工作機會，但多年的分割仍導致許多燃燒者的失業問題。

　　里歐、坎羅和梅斯，是基於前首領的特殊身份，以「需長期監視觀察」這樣不太令人舒服的理由被劃入救火隊的。當然，相較其他機關，救火隊已經是眾人為他們爭取到的最好選擇了。

　　坎羅彷彿沒有察覺周遭的目光，對梅斯說：「可是我真不想參加巴德的葬禮啊。」

　　梅斯挑眉：「你們有仇？他人挺好的啊。」

　　「不是，我跟他是鐵哥兒們！但就因為關係好……」坎羅搔搔頭，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該用什麼心情參加他的葬禮才好？感覺就算我不去，巴德也會笑著說『坎羅那傢伙就是這樣』之類的。」

　　「就是這樣愛哭，才不敢來看我，哎呀呀……」梅斯悄悄接話，坎羅一蹦三尺高，兩人差點打起來。

　　「我才不會哭！參加朋友的葬禮很緊張啊！還要見他老婆孩子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姑姑伯伯一大堆人，好像闖到別人的家族聚會一樣！」坎羅扯著梅斯的馬尾，極力解釋；梅斯則揪住他的後領試圖將人拉開，周圍的視線更刺眼了，他們可不能真的打架——要打也等回去再打。

　　「好好，我知道了，鬆手！」梅斯喊，兩人同時放手，氣喘吁吁各自退後三步，用以冷靜。

　　梅斯冷靜：「緊張什麼，又不是見女朋友的家長。」

　　坎羅冷靜：「梅斯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打架啊。」

　　「總之我算是懂了，你不想見巴德的家人，怕尷尬。」梅斯重新綁好馬尾，看向坎羅，「我也是。」

　　坎羅也整整衣服，「對呀……啊？你說什麼？」

　　「我說我也是，不過不只是對他的家人，我怕看見親朋好友圍著巴德的墳墓哭。」梅斯想像那個場景就渾身不自在，他說：「以前比較好，化灰就飛走，也沒什麼麻煩的儀式。」

　　「我不知道怎樣比較好，不過巴德躺在墳墓裡，大概也挺尷尬的。」坎羅嘟囔，「他是個樂天派，我大概也是。換成是我，一定超想從棺材跳出來叫大家不如唱唱歌跳跳舞，別哭啦。」

　　梅斯：「那樣大家只會尖叫。」

　　「尖叫也不錯。」坎羅說：「飆——高——音！」

　　中午休息時間很快結束，兩人投入培訓，待太陽將要落山，才終於得到結訓證書，兩人趕緊打電話跟Boss報告。

　　「Boss，我們通過培訓了！」

　　「恭喜！」電話那頭傳來充滿熱情的聲音，坎羅的笑臉立刻垮下來，怒吼道：「你是誰！怎麼偷我們Boss手機！」

　　「坎羅，那聽起來像打火小哥的聲音。」梅斯時接過電話，「你怎麼偷我們Boss手機！」

　　坎羅滿意點頭，這個反應才是他認識的梅斯。

　　電話那頭的加洛無辜解釋：「里歐把手機忘在救火隊了，他還沒回來呢。」

　　「原來如此，我理解了。」梅斯頓了頓才開口：「那你怎麼碰我們Boss手機！」

　　「對啊！放開我們Boss的手機，等一下變香蕉你賠得起嗎！」坎羅跟著叫囂。

　　好不容易安撫了兩位過度保護的同事，加洛其實知道電話那頭鬧他玩的成分居多——畢竟不久前還是縱火與滅火敵對關係。

　　兩人告訴加洛，培訓地點遠，等他們回到救火隊大概已經有些晚了。加洛那邊說他會到公墓接里歐，坎羅和梅斯才安心。

　　梅斯說：「小心騎，記得看紅綠燈。」

　　坎羅說：「慢慢騎，別摔到Boss啊！」

　　說罷他倆對視了一眼，感覺彼此都從前半輩子的飆仔生涯重生。

　　他們走往停車場，因為電話講得太久，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這時梅斯忽然拉起坎羅的手，湊近嗅了嗅。

　　「剛剛就覺得奇怪，你掐我臉時手上怎麼都是薄荷味。」

　　坎羅不想承認自己早上差點發生跟梅斯一樣的慘劇，辯駁道：「那是你臉上的味道吧，是有多刺激，叫得那麼慘——痛！」

　　梅斯在坎羅手上咬出一個整齊的齒圈圈，語氣悠然：「就是這麼刺激。」

　　坎羅必須報仇，他親吻梅斯薄荷味的嘴唇，兩人的吻總像野獸糾纏爭搶，不過這場鬥爭誰也沒站上風，親到最後早忘了原本的目的，眼中心中只有彼此的氣味與身影。

　　兩人終於分開後，梅斯聽見坎羅說：「我們去看巴德。」

　　「好。」梅斯答得很快，「可是葬禮早就結束了。」

　　「沒關係，那傢伙不會在意。」坎羅聳肩，「我們去墳前給他看看，畢竟人被埋在那裡，也不能來看我們。」

　　「他來看我們就成鬼故事了。」梅斯吐嘈。他又提起許多被埋在公墓、死於普羅米亞引擎或冰凍之下的同伴，去見每個墳下的夥伴吧，即使他們可能早已不在那裡了。

　　套句坎羅的話：不如唱唱歌跳跳舞，別哭啦。

　　兩人跨上摩托車，在最後一點夕陽餘暉下朝夥伴的方向前進。

　　「……梅斯，跟你坦白，早上我也差點把牙膏當洗面乳。」

　　「我就知道，品牌包裝太像了，還都畫了薄荷葉。」梅斯抱怨，「不過它的廣告詞蠻不錯的。」

　　「嗯？」

　　梅斯笑起來，模仿廣告裡溫柔的語氣。

　　「致以薄荷，安慰所有的錯過和再不相遇。」

FIN

 

《後記》

　　謝謝願意收下這份無料的你，我是小瑜ODO/第二次參加普羅米亞的翁里，這次也很努力生了一些東西想跟同好結緣。雖然是很平淡的故事，希望能讓人看得開心。

　　生命中有很多相遇與失去，他們會用怎麼樣的態度面對呢，基於這樣的想法寫出這本無料。

　　本來是分為三部分的，里歐的迷迭香、坎羅的薄荷、梅斯則是歐芹，但字數太多了，就把梅斯那部份和坎羅寫一起了XD歐芹就是巴西利草，象徵守護，傳說只要種植歐芹，它會保護整座花園的植物，讓其他花都開的更美。梅斯給我的感覺更偏向協助者的角色，他重視大家、重視村子，卻不會輕易說出口，用自己的方式守護一切。如果梅斯的部分有寫出來，應該會寫到更多關於過去瘋狂燃燒者的故事……對不起啊梅斯，之後補寫（？）

　　當初在構想的時候，就想好要寫里歐載加洛飆車，還有幹部組必須打架和親親。

　　都有寫出來太好啦。

　　致以所有再不錯過以及相遇。

20200904 小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