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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春



　　後山林間靜默，百花盛放，綠蔭蘢蔥，白鳥揮動雙翅，在林蔭與礁岩間盤旋，飛向遠方起伏徐緩的群山，在與鳥群會合後，消失於雲霧繚繞的山頭。小巧白蝶亦在飛舞，鱗羽輕振，在食滿留三郎身旁來回撲扇，最後停落於他的肩頭。

　　他渾然不覺，只全神貫注於眼前的花叢，野葛、桔梗、金銀花在綠地上蔓生，細嫩的花瓣在陽光底下閃著溫潤的金光。食滿留三郎蹲了一會，後來索性坐下，指尖執起一段長長的蔓草，小心翼翼將其從枝枒間剝離，接著把忍冬纏繞成圈，在交疊處打一個小結，再將花蕊一朵朵編入圈中。目光專注，動作則略顯笨拙。

　　過了好一會，淡紫與淺黃交織於青嫩花圈邊緣，食滿留三郎將花環托在掌心端詳，眸光仔細地敷在上頭，唇角輕輕揚起。與此同時，林葉微響，輕細的跫音踏過草地而來，並且傳來熟悉的氣息。

　　「留三郎？」善法寺伊作走近時語氣愉悅，腳步輕快，「你在做什麼？」

　　食滿留三郎沒有立刻回答，只偏過頭，把手裡的花圈舉至半傾身的對方面前晃了晃。善法寺伊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一刻，花環便已被輕輕地放到他的頭頂。藤蔓仍帶著微微的濕意，花香細膩甜美，悄悄落入他的額角和髮絲間。

　　「果然很適合伊作。」食滿留三郎站起身，目光在對方身上來回流轉，語氣帶著欣忭。

　　善法寺伊作抬手輕觸頭頂上的圓環，神情怔然，似是有些訝異，隨即耳尖與臉頰染上一層薄紅，既興奮又羞澀，笑容愈發燦爛，彷彿整座林間的光輝都聚焦到他身上般絢麗。

　　「我還想，明明是一起來採藥草的，怎麼你突然就不見了！」

　　「看到這裡花都開了，想說可以做做看。」食滿留三郎笑著指向身後鬱鬱蔥蔥的花叢，雙眼像是被陽光晃得睜不開般地眨了幾下。

　　「真的耶！那我也要做一個給留三郎！」善法寺伊作興高采烈地湊了過去，蹲下身從花叢裡摘選蔓草和蕊瓣，動作緩慢而細膩。過了一會，他把最後一圈花環收妥，金銀花和桔梗層層疊疊，交錯成柔順的線條，清香隨風慢慢飄散開來。

　　「留三郎，給你！」

　　善法寺伊作輕輕舉起花圈，踮起腳尖，將其戴到食滿留三郎的頭上。指尖幾乎擦過對方額前的碎髮，他不自覺屏住呼吸，直到花環穩穩地扣進對方的髮頂。

　　「……感覺好像很奇怪。」食滿留三郎微微側首，眼神閃躲，露出了不太自在的表情。

　　「不會啊？明明很好看。」善法寺伊作搖了搖頭，笑靨燦爛得毫無保留，「留三郎像是從花裡長出來的一樣。」

　　話音剛落，氣氛倏然一頓。食滿留三郎眼底掠過一絲詫異，隨即被羞赧掩去，耳後亦悄悄染上一抹紅暈。他撇開臉，彷彿為了掩飾什麼般地輕咳了聲。

　　「說什麼像花……太誇張了。」

　　「是嗎？我覺得還好啊。」善法寺伊作歪著頭，一臉理所當然，「留三郎真的很適合。」

　　食滿留三郎微噘著唇，臉頰像是被日光曬得通紅，他沒有再接話，只低下頭，又折下一株金銀花，耳邊卻還縈繞著善法寺伊作方才的話。金黃斜陽穿過枝葉罅隙斑駁灑落，兩人坐在光影交錯處，彷彿真的與花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