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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是一個膨大帶著長鬚狀觸手的不規則球體,坑疤粗糙的表皮覆滿墨綠與枯黃交雜的色澤,球體中開裂出一道深不見底的烏黑破縫,從中流淌出灰白濃稠的黏液,邊緣交錯生長著慘白尖銳的利齒,輕輕一開合就能讓一頭最強壯的獸化為碎骨與肉沫,那頭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兇獸自黑暗中蠕行現身後,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股令人憎惡的惡臭,氣味太過濃烈以至於腦內思維都將趨向瘋狂,顫慄中,我的夥伴已被那粗壯捲鬚拋入空中,最終落進那道罪惡的嘴,牠撕扯皮肉、碾碎骨骼的聲響清晰可聞,聲嘶力竭的尖叫撕碎了我的理智,只能看著沾滿碎肉與斷肢的鮮紅尖牙在我眼前緩緩闔上。

  「賽爾?」迦耶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抖,輕聲叫著對方的名字。

  「嗯?」正在為明天需要的材料做統計的塞爾,聽到迦耶的喊話只是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思緒仍然沉浸在龐大而複雜的計算之中。

  「賽爾——」迦耶加大音量,這次迦耶聲音裡帶著的恐懼情緒終於引起賽爾的注意,他迅速從座位上站起,同時目光已經捕捉到迦耶的身影,在對方的周圍掃視一圈,但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並沒有發現不對勁,迦耶也好好地窩在沙發裡,手裡還捧著前幾日與古董商人交易來的書。

  「發生什麼事了?」賽爾快步走向迦耶,迦耶的異常讓他很擔心。

  「這個。」迦耶將手裡的書遞給賽爾,上面是一段關於魔物的描述。「看這裡。」

  賽爾迅速看完迦耶手指著的一小段敘述,思考了一會,「寫得很生動。」應該說是太過生動了。

  「就這樣?」那個內容無論怎麼看都很恐怖啊。

  「這是在說魔界花?」看著文章內容魔物的特徵,與自己見過的魔物稍微核對一下,應該錯不了。「雖然魔界花的確很凶悍,但是這樣遇到危險還原地站著等著被攻擊的冒險者,本來就不應該去找魔界花那種等級的魔物挑戰了。」而且看起來都被吃了,那這篇文章是誰寫的?賽爾的思維開始散發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誰擔心冒險者了。」迦耶指了指在院子裡被小東西們頂得到處滾的那團綠色圓球,「你帶回來那隻是魔界花沒錯吧?」因為怕自己認錯魔物還特別去找了圖鑑來看,這一看差點把自己給嚇死。

  「對。」賽爾點頭,那是在他到黃金谷討伐魔物後發現的。
  
  「那——那他長大之後就會這樣?」迦耶指著書上那段恐怖的描述,開始煩惱了,雖然早就知道賽爾似乎對小小的、會動的東西有謎樣的愛好,以至於有到處撿幼崽回來的習慣,但以前帶回來的多半是小陸行鳥、小羚羊或是做工精緻的魔法人偶、模型等等,卻還沒有把魔物的幼崽也帶回來過,而且看這個樣子似乎還打算把牠養大?如果養大了真的出事,無論是傷了人還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都會很糟糕吧!

  「那個是在說野生的魔界花。」賽爾在帶回那株幼苗時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

  「牠還是魔界花啊,長大之後要是吃人怎麼辦?」迦耶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問題是長大之後吃人怎麼辦,而不是現在該不該放棄這個小魔物,似乎只要是賽爾帶回來的任何小東西,他都能夠接受。

  「放心吧,沒問題。」馴服魔物這件事很多人做過,但要讓魔物變成像牲畜一樣能為人所用卻很難,最大的原因就是繁殖出來的小魔物因為不明的原因都無法長大,「魔物離開群體後很難再長大了,也許會大一些,但不會變成這樣的。」

  「好吧,你確定就好。」迦耶點點頭,對於魔物動物的馴養,身為Xaela的賽爾是最有發言權的,但還是很擔心啊,就算不吃人,咬人了怎麼辦呢?到時候人家找上門來,發現這個家裡養著魔物,我們會不會被趕走啊!

  賽爾抽走迦耶一直拿著的書,才發現是魔物圖鑑,內容從魔物的外表到食性都有很詳細的說明,上面還畫著非常寫實的插圖,附帶那種用詭異敘述手法寫成的小故事,應該是作者的惡趣味,難怪迦耶看得怕得要死。

  從那天起迦耶因為煩惱那棵翠綠色的小魔界花而開始每天盯哨的工作,就連半夜都會偷偷爬起來跑到小東西們的窩棚裡去看看狀況,偶爾都要數一下有沒有少了一隻,但很奇怪的是明明是一株魔物花,還是肉食性的花,卻跟家裡養的各種毛絨絨相處得很好,早上會一起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玩著玩著就被小東西們當球踢也沒關係,睡覺時因為手多而把全部的小東西都捲成一團睡,魔物要是都這麼友善就好了,迦耶突然開始覺得那些綠色的小芽芽蠕動時有點可愛,漸漸地也就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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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早上迦耶吃早飯時就開始發現不對勁,家門外一直有個全身裹得緊緊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偷看,當自己轉身望去時對方又裝作看向別的地方。

  「賽爾,那個——」迦耶不停向外張望,意圖不明的人逗留在附近讓他很不安。

  「我知道。」賽爾端起剛泡的咖啡喝了一口,「別理他。」這種偷窺方式太拙劣了,剛靠近就已經被發現了,雖然不知道目的為何,但要是對方一有異動,他馬上就能制服他。

  那個男人在偷偷摸摸兩天之後,終於上前敲了敲賽爾家的門。

  「做什麼?有什麼事?快說。」迦耶忽地打開大門,被這個男人搞得神經有點衰弱讓他脾氣很不好,如果這個人沒什麼正當理由的話自己等等也許會折斷他的一些東西,比如說肋骨什麼的。

  「那個——」男人被迦耶那雙Au Ra特有的雙眼盯著,身體微微顫抖,一時之間忘記自己敲門的目的。

  「你再不說,我要動手了。」賽爾這時也站到門口,握起拳頭發出喀喀聲,比迦耶還高大的身影讓男人抖得更加厲害。

  「對不起!」男人意識到自己再拖可能就再也沒命說了,求生意志瞬間爆發,巨大的音量讓倆Au Ra都傻了眼,同時也吸引了一些好奇的人們,「我不該偷東西的請你們原諒我吧!」大吼完後男人開始哭了起來,完全不顧忌在四周張望的鄰居們。

  「什麼?」「蛤?」賽爾和迦耶同時發出疑問,家裡有不見什麼嗎?他們倆個一臉疑惑的看著對方,但發現對方也是一臉懵。

  「我真的快要死了,救救我吧!」男人一邊哭一邊把身上裹的外袍解開,只見他的身上有一個個牙印,這個分布、這個長度,迦耶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小魔界花咬的,小花花終於還是咬人了嗎?這個認知讓迦耶忘記前面男人提到關於偷東西的這回事。

  男人從身後的布包拿出一個象牙色帶著鱗片質感,在陽光下會微微反射珠光的花盆,只一眼賽爾就認出來了,因為迦耶一直認為植物應該長在花盆裡,又帶著點之前對小花不信任的愧疚,他用自己脫落的鱗片幫小花做了一個花盆,當時迦耶還詢問了許多關於雕金匠的知識,把小花放進去時牠高興得用鬚鬚捲住迦耶的手指撒嬌,後來沒看見也以為是小花拿去藏起來了,沒想到是被偷了!

  「偷走迦耶的鱗片,你打算怎麼賠罪?」賽爾摩娑著手上的花盆,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人,Au Ra的鱗片啊,而且還是迦耶的,就這樣被偷了,也許那本圖鑑上有一些不錯的魔物能處理這件事?等等跟迦耶借來看看吧。

  「對——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很好看,我沒有想到那是你們的——你們的——」鱗片這兩個字在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對他來說太過陌生,男人沒有想過除了魔物與蠻族還會看見身上有鱗片的人,他只以為那是一個好看的花盆裡種著的奇特植物,直到半夜被種在裡面的植物咬了,才發現那植物居然是活的,植物當場就跑走了他也就沒在意,但那個植物居然每天晚上都來咬他,他才意識到要找到主人才能停止這種折磨,現在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了,更沒有想到做成花盆的材料是他從沒想過的東西,而且對方好像非常在意。

  「滾。」賽爾不等男人回答,直接就把大門甩上,沒有當場扭了對方的頭都算脾氣好了。

  「賽爾,小花咬人了,怎麼辦?」迦耶對自己做的東西被偷當然也很不高興,不過更擔心的是萬一小花被發現怎麼辦?

  「被咬活該,就他那樣子還敢去告狀嗎?」賽爾向遠方那個不停探頭探腦的小身影招了招手,「小花來。」只見那個綠色的小團團為了加速到達直接用滾的滾到賽爾面前,小小的觸鬚不停的蠕動,似乎是很高興的樣子,賽爾摸了摸小花的頭。「做得好,下次咬用力點。」

  後來迦耶打聽到,因為魔界花毒沒有什麼好的特效藥,也不知道賽爾怎麼運作的,治療師們也「剛好」都沒空幫助那個男人,男人身上的傷口腫了三個月才終於消了,小花花也安然無恙的蹲坐在自己的花盆裡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