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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I Kiss You?--02

楊克向來都對酒吧生態很有辦法，尤其是老莫這裡，酒、客人甚至是各種突發狀況他都見過，也幫老莫處理過不少麻煩，他對這裡簡直熟到像是自家廚房。
但他現在只能拿著啤酒，一邊乾笑一邊看著眼前的醫護班——徹底失控的版本。
他記得一個小時前蜜莉連進門都很猶豫，可是這蜂蜜色捲髮的女人類現在是一邊勾著旁人一邊大笑。
那個旁人還只是個不小心路過的酒客A，本來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還是不敢看的，正想溜出去就被蜜莉這小護士一拐子抓住，現在人被迫困在溫柔鄉裡動都不敢動一下。
平常看起來很斯文、有禮貌的迪恩在乾了兩手麥酒後，髒話罵到現在沒有停過，厲害的是都沒重覆，估計是連其他種族的方言都用上了。
至於一般時候就耐性欠佳而時常跟病患起衝突的巴爾克……楊克還真沒想到這石頭人居然哭的比小黛比還雨帶梨花，滴水會穿石原來是這樣，這晚還沒結束就長足一堆不必要的新知。
不只這幾個，而是這整個醫療十三班，黃湯下肚之後就完全丟了平日的矜持，半點都沒留在身上。
或者該說，就是平常工作壓力時常都是高壓緊繃狀態，今天這一戳就整個炸鍋。
楊克被炸得一臉尷尬，後頭的老莫是把吧檯當防空壕，在裡面專心忙他的頭連抬都不抬，好像這顆星球上沒有什麼比發酒瘋兼發洩壓力的醫護人員還恐怖一樣。
其實本來應該不會這樣的，至少楊克也還記得頭十五分鐘醫療十三班的表現很正常，了不起就是三十分的時候吐吐苦水。
結果，在三十分的同時陶媽帶著她那隊女孩們進了酒吧，於是狀況直接撞破那條本名叫底線的東西。

「適當發洩壓力也是必要的嘛。」這是陶媽見到醫療十三班在老莫酒吧裡的第一句話。
就像把打火機扔進剩下十六分之一汽油的汽油桶一樣，場面完美地爆炸了。

擔任扔打火機的那個年長石族女性現在正在吧檯邊，一臉笑咪咪的慈祥樣子，她對面的老闆可是快笑不出來了。
楊克那邊暴走之後，有些酒吧的常客同時也是醫療站的常客，不是像酒客A那樣想溜就是躲在位子上，不時向老莫投射求救的眼光，深怕哪個正在火頭上的醫護人員一轉過來被逮個正著，下場可能就得在病院躺上十天半個月。
但莫納克哪有辦法，說到底會心虛也是自找的，他還得煩惱這會不會嚇到其他客人呢。
「陶卡…你也真狠……」莫納克無奈皺著眉頭，伸手給同族女性倒了杯他私藏的水晶礦釀：「這跟帶人突襲臨檢一樣恐怖啊。」
「這礦釀看起來真棒，好久沒看到這麼棒美的結晶了！」醫療班的陶大家長喝了一口，表情足以說明釀酒大師的手藝如何。
「感謝你的賞識，能說說怎麼會變成那樣嗎？」老莫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挑起一邊石眉一邊指指在用飛鏢射病患資料的醫護人員。
「喔，那個啊，因為今天剛好是健檢結果出來。」陶媽說的再平常不過，就像是在說自己女兒每次月事到了就會情緒不穩一樣，理所當然又合理的反應。
「反應這麼大啊……」老莫難以置信地看著一位抓起酒杯的小護士，那美腿一踩上桌子，酒瓶裡的液體馬上就蒸發了。
「另一方面是剛好十三班這個月輪到急診班，又給他們碰上一些壞事……」醫護長晃晃水晶酒杯，語氣混著些不捨與放任：「再壓下去搞不好會出醫療意外，就讓他們今晚放輕鬆點吧。」
「你的病患有醫療意外險，我的店沒有啊陶卡。」老闆看著他可憐的牆壁，連手術刀都扔上去了。
「也不完全是為了我的乖孩子們喔……」陶卡深邃的翡翠色眼睛眨眨，意有所指地把視線飄到某顆電纜頭上。
莫納克稍微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搞不懂女性友人的意思，直到他黃銅色的眼睛映入一頭汽水炸彈色的短髮。
「能把我們家歐維德氣成這樣的機會也不多呢……」紅陶土色的圓潤臉龐上有一抹很深的微笑。

通常來說，要出任務之前都是楊克去找歐維德，而不是反過來，他會稱之為單戀的具體表現。當然實際上不是這醫護兵大牌難伺候，是醫療單位通常都很忙，由其是有值急診班的時候。
楊克是不討厭去找人，事實上他完全不介意多有點時間跟愛幕對象相處，哪怕五分鐘也好。另外一個理由是，在醫院可以看到歐維德另一種樣子，穿著白袍或醫用圍裙的樣子可不是在外冒險能看到的，而且那附專注、俐落、處變不驚的工作模樣更是看得楊克心花怒放。
只是這個月下來，楊克去找歐維德的時候，後者通常是處於一種幾乎要腦溢血的臨界值上。
Dominion在主城外發起了突襲，傷患人數直線飆高，醫院爆滿之外還得外派醫護人員到戰場上支援，院內人手嚴重短缺。
作為FCON的一名士兵，楊克很清楚外頭腥風血雨的程度，也知道醫療部門通常也是同樣淒風慘雨。
不僅如此，隨著戰事加劇升溫，人們脾氣也是接近沸騰，急診室這樣的地方也會一個不小心就變成火藥庫，這個月大概就發生了十件醫護人員直接或間接受到攻擊的案例。
所以楊克完全可以理解，時常把自己人擺在第一順位的歐維德為什麼會那麼光火，沒有從緊急手術房裡面滿身是血的走出來教育肇事者已經是奇蹟了。
幸好，在大夥兒的努力下總算是守住了主城郊區，狀況穩定之後麻煩也就少了許多。到今天的軍事活動結束，那些帝國派來的渾蛋就算是完全清除出去，城市裡外都能安歇不少。
楊克是帶著這樣的好心情來醫院的，奉指揮官的命令送傷兵名單過來不算私事，進去找歐維德也不會被罵。
「歐維德醫生，FCON的楊克外找喔！」搬著一箱繃帶要去補充庫存的Aurin族男護士開口，對著人山人海的急診室內部喊著。
『辦公室等。』如果不是Mordesh男性的身高夠高，那隻帶著白色醫療手套大概是看不到，更不會看到那個先比出食指再比拇指指向辦公室的意思。
向幾位醫護人員打過照面，楊克就喜孜孜地走到急診室值班醫師的辦公室間休息室。
因為現下人力短缺，這裡目前只有歐維德在使用，輪急診班的這一個月他都住在這裡。稱不上寬敞的空間裡至少還放得下床、辦公桌、文件櫃跟書櫃，後兩樣還能充當前兩樣間的屏風。
反正在這裡除了工作就是睡，還要是非常爭取時間的睡法，歐維德每次起床都是血壓與容錯率極低的狀態。
至少下個月不是輪急診班，他應該能睡得安穩點吧？楊克看著桌上那個洗得乾淨的馬克杯想著，一邊猜歐維德這個月到底嗑了幾公升的三倍濃黑咖啡。
「我堂堂一個醫護兵還不需要工程師來擔心我的健康。」急診醫生靠在門框邊，一邊拉下口罩一邊出聲。
「是是，我只要在外頭擔心有沒有讓你們挨到子彈就好。」轉過頭來就是一個燦爛的笑容，工兵完美地遮掩自己被暗戀對象注意到的緊張。
只不過這一轉身，楊克才發現對方的衣裝跟平常不太一樣，他一臉疑惑地指指白袍底下的黑色特殊裝備。
然後歐維德想都沒想就把門帶上開始脫衣服，讓某顆電纜頭差點沒整個豎直。
「昨晚加班跑了一趟Black Hoods，回來直接接急診。」他脫下白袍掛在椅背上，那套黑色的貼身套裝部分還亮著白色的能量光：「我沒時間換掉，醫生袍亂披上來就開工了。」
「這麼忙啊……」工程師很難忽略那套裝托出來的身體曲線，好像有辣椒在燻他的眼睛一樣，讓他張眼閉眼兩邊都不是。
同時兼職多種身分的醫護兵張口，用尖牙咬住兩手黑手套的中指指間部分，唰地就把十根長指頭給放出來，頭一甩就把那雙手套扔到辦公桌上。
他會亂咬東西真不知道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雖然我看得蠻爽的，沒有這麼想當手套過。楊克已經開始沒有辦法克制自己那顆本來就不怎麼正常運轉的腦子，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不能怪在他頭上。
歐維德是沒有注意到後面的友人是如何羨慕手套，他正把兩手伸到後頸上，努力要拉開套裝的拉鍊，但顯然有些徒勞，因為卡住了。
「楊克，幫個忙。」醫護官出聲，一邊把自己的水藍色髮尾從後頸上撩開：「這東西超容易卡住，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
我倒是真心感謝設計人啊，這傢伙一定是神。工程師的腦子選擇以這種在內心爆炸的方式，好應對眼前突如其來不知道是試煉還是福利的狀況。
「你真的超不會開這種東西，等我一下。」冷靜一點，楊克，你是來送傷兵名單的，一切都沒有問題，他只是跟你太熟，就只是幫忙弄個卡住的拉鍊罷了——拜託手不要抖喔喔喔！
楊克屏息，伸手慢慢把卡住的拉鍊弄開，慢慢地往下拉。

滑楔每分開一個齒，喀的單音就在神經上刮一下，慾望就在心頭上戳一下。
那件彈性極好的裝備就這樣跟著拉鏈解開的速度，慢慢朝兩側收縮，整張背毫無保留地呈在楊克眼前。
夜紫色的肌膚就同他夢中一樣，背脊上那排鑲以銀邊的接合孔無損這份美好，孔中隨著主人呼吸韻律明滅的水藍色光芒反而使這一切更加吸引人。
如果可以，他會一一親吻這脊線上的光，直至他深愛之人的腰際——

「Oh...」

「嗯？」水藍色的一方側首，雙眼滿載疑惑。
我Oh個火箭彈頭啊啊啊——楊克在心中發出無比淒厲的慘叫，焦慮的程度堪比他在戰場上被帝國士兵包圍，他根本無法思考要怎麼面對可能降臨的尷尬。
『主人，歐拉夫主人傳資料過來。』機械的語音響起，一顆銀色的球狀掃描機器人從書櫃後面緩緩飄出來。
「喔？我看看。」歐維德的注意力馬上轉移到前面的掃描機器人上，後面洋紅色的那個大大鬆了口氣。
『是關於實驗藥劑的數據彙整，請您過目。』球型機器打開前方的開闔構造，露出內部的電子螢幕與投影。
「有意思……」醫護兵傾身，一邊看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右手食指一邊劃著自己下顎上的水藍色管圈：「雙子星你先幫我把這份資料傳回家裡的主機，回去我再研究。」
『好的，僅遵您的吩咐。』名為雙子星的掃描球闔上顯示構造，在傳輸資料的同時也轉向訪客：『主人，我偵測到楊克先生身上有院方尚未建檔的資料。』
「就是你帶來的文件嗎？」機器的主人回頭詢問，當然依然是衣服拖到一半的狀態。
「對啊，我剛剛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工程師拿起剛才放在桌上的那疊傷兵名單，帶著最自然的笑容將文件遞給醫護兵。
「還真是不少啊……」後者皺起眉頭，他很難不去想起多少士兵在醫護站哇哇亂叫的樣子：「我把衣服換好再處理，等我一下。」
歐維德拎起醫師袍跟方才扔在桌上的手套，走到書櫃後的床舖去更換穿著。
目送暗戀對象直到對方身影被櫃子擋住，楊克才一把抱住雙子星，一個勁地蹭著那顆鋼球。
「神救援啊！雙子星你真是太棒了！」工程師又小聲又激動地說著，只差沒掉兩滴淚聊表感激與感動之情。
掃描機器人沒有手也沒有表情，無從得知它是否有所抗拒還是倍感無奈，但它的偵測器還是很靈敏的。
『楊克先生，您的睪固酮——』
「噓，這個不用掃描沒關係。」

「沒事真是太好了。」
處理完傷兵名單，與楊克並肩走在醫院長廊上的歐維德突然開口，讓左邊的疑惑看向右邊。
「那樣叫沒事嗎？」工程師指著某個全身包得像木乃伊而動彈不得的傷兵。
「當然是以大局來說，」醫護兵白了一眼說：「Thayd如果被打下來，他連棺材都沒得躺。」
「聽說有Dominion的特務去突襲工兵部隊，我本來預期會有很嚴重的傷亡，畢竟工兵組什麼沒有就麻煩最多。」歐維德繼續說著，手上一邊接過護士要他簽的文件，從拿到文件到簽好交回去的過程中都沒有停下腳步，護士看起來也是相當習慣這種步調。
「原來是說那個啊，ICI這次差了個挺悍的小組過來。」楊克撇了一眼自己左上臂的繃帶，挨了那個鐵罐頭一爪還真不是滋味，要不是自己當時穿的是重甲，沒準手會掉下來。
而因為那一眼，工程師沒看到他們經過日光淋灑的窗邊時，醫護兵臉上閃過一絲晦暗，薄唇抿著點不快。
「聽老哥說那時候戰況很激烈，連會盡量避免正面交戰的他都得直接開火。」急診醫師嘖了一聲，眉宇間全是大不悅：「還因為這樣挨了兩槍，還好都不是打在要害上……給我逮到那龍人絕對要剝了他的皮。」
「沒事的啦，那些傢伙大概也沒算到補給組提早回來，而且再怎麼說……」工兵右手一把往友人右肩拍，身材較瘦的醫護兵差點沒跌過去：「那邊有我罩著呢，絕對不會有任何閃失的！放心放心！」
很少有Mordesh能像楊克這樣，笑得跟太陽一樣燦爛且充滿光輝的自信，更難這麼樂觀。
「哼，手差點沒了傢伙話還說這麼滿。」語氣聽起來沒啥好氣，但歐維德確實是在微笑，久違的安心放鬆笑容：「出了什麼差錯，我就從醫療班殺過去教訓你。」
「居然不是來幫我是來教訓我嗎？！」
「誰叫你給我添麻煩。」

「那…那個……歐維德醫生……」一個細小、柔弱甚至有些發抖的聲音鑽進兩名Mordesh男性中間，光是用聽得就會覺得對方快要哭出來，而實際上也是這樣沒錯。
「嗯？蜜莉小姐？」不知道是因為心情不錯，還是剛轉個彎就看見同事在走廊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歐維德很難得地露出睜大眼睛的疑惑表情。
其實不只蜜莉，應該說他有半班同事都在廊上，而且幾乎每個都是一臉不忍多說或是不想說的表情，這條走道底則是病患資料室。
一旁的楊克只顧著盯著心上人側臉看，壓根沒聽清楚對方跟同事在說些什麼或是拿著什麼，他的腦子還是浸泡在粉紅色裡面的狀態。
畢竟難得有一段感覺很不錯的對話，又看到暗戀對象少見的表情，他深深覺得今天這趟不虛此行，簡直是這個月以來最完美的一——

啪嘰。

楊克那張本來要幸福到開始傻笑的臉馬上僵住，背後一陣悚然，活像他脊椎上裝著警鈴正在轟鳴大響，每條神經都在尖叫。
他不確定剛剛的聲音是來自哪裡，是那張右半邊嚴重皺起的紙張，還是心上人的理智線。
歐維德臉上的表情如果有溫度，那絕對會跌破冰點，同時內在的怒火應該能使血液蒸發。

「楊克，」他聲如薄冰，冷冽卻灼人：「你都上哪喝酒？」

……看來答案顯然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