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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解碼 2





李松遲再見到趙虞秋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儘管都住在一棟樓裡,但他們這些工薪階層還是得庸庸碌碌的幹活才能撐得起這家灰色企業的脊梁,李松遲作為資深薪偷,每天責任就是到解碼部坐下開始打盹。

「老大,又沒你什麼事你幹嘛天天跑這來?」在他隔壁的解碼員伸了個懶腰,好奇的朝李松遲望來。李松遲蓋在報告底下的眼睛睜了開來,懶懶的看了帶著黑眼圈的解碼員一眼:「到處都是要抓我辮子的人,你這麼希望老大換人?」

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人民群眾聽完後有深深感觸,並且不希望這位帶頭行使人民福利的好上司離開部門,只好繼續埋頭枯燥煩悶的解碼動作,不再打擾他們老大的早覺了。

李松遲在第一天之後就都待在了專司情報解碼的十樓,這裡是少數「愛他的」比「要他命的」人還多的地方,尤其是101解碼室全是他說一不二的小弟,他難得的享受了一把頂頭上司的快感,舒服的都快成一灘了。

他們集團位於曾經的首都——台北市,這裡已經沒有當年的繁華,曾經被夷平一次的都市帶著一股雨後新芽的生機在瘡痍的戰後搖搖晃晃的重建,就連懸龍集團都是憑著老董大概八輩子修來的運氣才沒給那三十來年無數次的流彈打爛,五十六樓的大廈幾乎成為戰後台北的新地標。

李松遲在約莫下午一點的時候終於和周公下完了最後一盤線上圍棋,感覺可能還贏了,起床時身邊空氣都是和煦的。大家還在午餐時間,幾個小夥開著電腦在打槍戰,沒理會他們摸魚摸得專心致志的老大。

他撿起披在椅背的西服外套,姿勢滿分的伸了個懶腰,仿佛一隻剛睡飽的大狐狸精。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掃視了整間深得他真傳的弟子後,便滿意的離開了101室。

一出門就看見了來降妖的道士。

第一天見到的女人一臉嫌棄的看著睡的油光水滑的李松遲,將資料拍在了他的胸前:「813,地點在新竹舊科技區。」

李松遲慢吞吞的翻開其實也不厚的資料,先在聽到女人的話後皺了皺眉:「舊科技區早炸成灰了,現在情報組還管古籍修復了?」

女人似乎習慣了李松遲這張到處損的嘴,白了一個眼後才開口:「這不是集團的活。」

這會李松遲總算消停了一下,斂起了方才玩笑的神色:「上面是誰?」

「政府。」



李松遲上次出國內任務已經是很久的事了,自從他在老董的淫威之下被迫學好了幾門外語後就開始了漫長的國際旅途,每次回台灣都只是匯報進度或是交差,這會第一次見到戰後台灣重建的風光,挺是新鮮。

當然還有時間欣賞風景也要歸功A25終於練好了車技。

他在副駕上有意無意的瞟著一旁的女子,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要看到他這樣不見外,也只有在面對同為情報組的同事了。女子瞥見也不說話,默默地狠踩了一下油門讓李松遲體會了一回靈魂震蕩,無視頂頭上司譴責的目光,將車開上了國道。

李松遲平緩了一下准備群起造反的消化系統,按了按緊鎖的眉心吐出一句:「你再這樣開我真的會吐你頭上……」

代號A25的女子做了個鬼臉,繼續看向眼前被渾濁空氣攪的有些霧茫的景色:「你不會真的吐的。」

A25是跟他這個出了名難相處的「少爺」搭檔最久的人,倒不是他們特別合拍,而是她對於“降妖除魔”特別有一套。

李松遲見隔壁這位新時代女性軟硬不吃,實屬難搞貨色,索性浮誇的歎了口氣,強忍著一肚子反動分子的革命行為再次翻開了資料:「原來你去年二月給我的消息不是唬爛?」

那時候李松遲剛在安排的酒店裡舒舒服服喝完一杯紅酒,轉身他的私人手機就吵的鑼鼓喧天——當然這跟他特別奇葩的鈴聲還是關聯比較大,打開那早就不多人在用的過時通訊軟體就看見了A25簡短的訊息

「少東家想搭政府順風車。」

戰時台灣都是臨時政府,原本執政黨的崩潰加上台灣政壇永不消停的尿性,許多不見經傳的小黨小派紛紛揭竿而起,把這顆本就不大的番薯直接炸成了好幾塊薯餅,現在台北市的地方政府是個以前幾乎沒人見過的胖子,領著一個叫什麼未來希望黨在台北群魔亂舞,就這樣搞了幾年竟變成了台北最大的黨派。

李松遲用浸了酒精的大腦把這句話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腦子浮現那個膘肥體壯的胖子眉開眼笑的滿世界唬爛,突然覺得自己今天可能喝太多了。

這少東家怕不是個傻。

找誰不好,他就算打著大一統旗號妄想收攏其他非法產業聽起來都比搭上那個胖子靠譜,怎麼他才離開兩年就感受到了嚴重的失業危機,隨後手機又震動了一下,A25發來了一個難以理解的手繪烏龜頭貼圖,歪扭得對話框只有一個“酷”字,其中滿溢的嘲諷感讓李松遲深有同感。

胖子叫蔡忠麟,一個聽說才四十出頭就遇上嚴重謝頂危機和三高風險卻對大台灣未來走向有著極大理想與抱負的「有志青年」,但可能是宣傳手法上出了問題,李松遲遠在半個地球外看他的新聞鏡頭只看出了新興邪教團體的勢頭,直到A25今天的訊息傳來後他才真正意識到這胖子可能真有顛覆國家的理想。

女子送了他一個大白眼,把車切成自動駕駛後點上了一根煙:「那時候整個組織內部滿城風雨,都覺得這個小趙董怕不是給寵壞了腦子,但最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畢竟那時候確實誰也沒想到這個頗有邪教風範的小黨真的可以支起一片天。

李松遲看向窗外還有些斷垣殘壁的景色,合起手上的文件:「上面說我們要去的地方有當年舊政府留下的設計圖?哪個領域?為什麼這麼久才被發現?」

女人打開手機,翻開了相簿找了找,找到了一張相片:「這個,聽說是當年研發到一半就廢止的核武器設計圖,當時投資研發的公司已經倒閉,這個實驗室也就關閉了。大概是蓋的太偏僻連炸彈都懶得炸吧。」

照片是一張很有年代味道的建築,李松遲在很多台灣建築發展史上看過這種房子。因為當年地區都更需要每一戶人家同意,導致當年台北市高樓大廈旁緊鄰舊公寓的神奇街景不在少數,這樣實在有傷風化的建築亂象持續了幾十個年頭,直到民國145年才開始有所改善。

這間「研究室」在一排排高科技建築的角落,確實是極不起眼的。

A25大概是嫌手酸,只給他看了一下就收回了手,一手虛搭在方向盤上一手夾著煙:「現在隨便一個落後國家的武器都比這個強,也不知道這次小趙跟那胖子又想幹嘛。」

他們這些「黑戶」在公司的定位都是員工,就算像他們趙虞秋和政府搞在了一起也不會讓政府知道這私底下大逆不道的行為,這次讓他們兩個去也是用「員工探查」的名義。

但A25是員工,李松遲大概就算半個老闆了。

當年老趙董其實已經有傳位給他的想法,畢竟戰時大家都管不了這麼多,戶口這東西在那時候信手拈來,也沒人管他真偽。李松遲其實不算黑戶了,但他還是主動向老趙董提出想加入組織的提議,原因是「不想招人閒話」。

其實稍微和他熟一點的就可以知道,李松遲臉皮堪比銅墻鐵壁,要是真在意閒話也不會把自己搞成組織裡的眾矢之的了。

兩人在閒聊兼互掐的過程中自動駕駛已經下了交流道,在戰火洗禮過後台灣的高速公路系統毀了好幾段,這段還是倖存只炸到一點點的,A25切回了手動駕駛,循著導航把車開到了科技園附近。

李松遲率先跳下車吸了一大口不含尼古丁的新鮮空氣,邁開長腿往科技園大門的方向走去。就在他思考今天究竟是誰會和他們接頭時,一股熟悉的感覺就猛的撞進了他的視線。

那個方才還被兩人撿來嫌棄是不是有病的年輕人正靠在廢棄的警衛室旁滑著手機,見到來了的兩人還熱情的揮了揮手。

嗯,乍看真的傻子似的。

趙虞秋穿了一身合身的正裝,把修長的身材襯托了出來,一雙擦的程亮的皮鞋在烏煙瘴氣的科技園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乍一看其實看不出這年輕人竟然只有17,李松遲把滾到嘴邊的嘲諷咽了下去,微微點了個頭當做行禮。

趙虞秋也不知道怎麼過來的,附近除了他們方才開過來的集團統一用車外就沒別的看起來能用的交通工具,好像看出了李松遲眼中的疑問,趙虞秋笑著開口了:「兩位,不瞞你們說,這蔡先生本來也要跟來的,就是出門前鬧了點腸胃炎……」

兩人對視一眼,懂了,連他們家小老闆都不想見這胖子。

「所以我方才用快傳來的。」趙虞秋接下了沒說完的話,李松遲卻迷惑了。

這附近都炸掉一層皮了,哪來的快傳通道?

快傳是將近五十年前從國外引進的新型交通方式,藉由不同地點的快傳設施進行人體移動的高效率研究,曾經一度被人譽為新時代的爆炸性研究。

在真的有人因為快傳爆炸在路上以前。

李松遲稍微想了一下他們的衣食父母血肉橫飛的景象,實屬慘不忍睹,只好盡著替下一餐著想的義務提醒道:「快傳技術實在不適用……」

趙虞秋打斷了他的話:「這是經過集團編寫過的新技術。」

好的,並沒有比較放心。

組織裡搞技術研究的也屬於李松遲待的A組,對於自己手下人什麼尿性他自己心裡有數,雖然這是少董要用的技術也沒準是他們一邊槍戰一邊搞出來的,實在令人憂心忡忡。

幾個人走進了曾經是台灣科技重鎮的新竹科技園區,那些曾鍍著一層科技之光的技術大樓殘的殘缺的缺,卻不難在斷垣殘壁中找到一點當年的明亮整潔。

那場生化戰爭開始的太猝不及防,突然陷入朝不保夕的生命及生活讓人類替科技逼出了跳躍性的成長。戰爭就像一把利刃,劈開了鏡花水月的和平,活在科技社會的人們一下被自己的發明拖入煉獄,那些加入了核元素的武器讓戰爭開始對人類造成更多的永久性傷害,沒有地方倖免,尚有資源的人抱頭亂竄,社會底層的人只能呆坐等死。

當時被媒體大肆報道的核武器已經是現在一個炸彈便可以有差不多傷亡的玩具了,其實連A25都不清楚為什麼蔡忠麟需要這個東西。

趙虞秋一邊走一邊和身後兩人扯著一百年前台灣那狗屁倒灶的政治生態,剛講完第一個被罷免掉的市長後三人在一間豪不起眼的建築前停下了腳步。

那有些破敗的門前還掛著一片已經不會亮的LED門牌「富強企業」,李松遲毫不客氣的打量了一下這充滿歷史氣息的破屋,終於開了口:「先生,這你是不是該找機動組的人來?」

好像串通好似的,門後隨即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D21!檢查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