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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善意的連結

凱特琳低頭看向菲艾消失的方向,日落過後讓底城更顯幽暗,她已經看了快一整天的紀念牆,想到菲艾,想到有許多孩子失去跟她一樣失去親人,並且隱身於其中便又是惆悵又是沮喪。

父親走過來勸她回家,她卻堅持要先去警備隊一趟找警長,讓托比亞斯一度困擾,好在下了班的格雷森一身便服及時出現,救了這位跟著站了整天的科學家父親。

「吉拉曼恩先生,你們果然還在這。」

「警長,您怎麼來了?啊!先勸勸我女兒吧,她累了一天還不願意回家吃飯呢!」

凱特琳也跟格雷森打過招呼,還沒能問警長想問的問題就得知母親要兩人盡快回去,而且是真的有點緊急,「舒拉議員及梅德達拉議員臨時改在今天到訪,恐怕你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什麼!怎麼這麼突然?」凱特琳回家後積極想了解底城,想為菲艾做點什麼,在得知那面紀念牆的來歷後便堅持要減少自身的開銷去資助罹難者家屬,經過一番據理力爭,總算獲得母親同意,甚至還有說服其他議員加入善舉的機會。

但突然把日期改到今天她根本還沒準備好啊!

儘管凱特琳已經用最快速度梳洗換裝來到餐桌,但她仍然是最後一位坐到桌上的,誠然,父親已經將早些時候的情況告知每位共進晚餐的人,在她為自己的遲到道歉後,梅德達拉議員率先開口。

「吉拉曼恩小姐,我想我們必須先行確認,今晚共進晚餐的目的是否改變?」

凱特琳微微掃視一圈,在父母的表情變化中多停留了那麼一會兒便明白其中含意,於是很快回應:「當然,我們非常希望兩位議員能加入幫助罹難者家屬的行列。」

「好展現我們的慈悲?即便在底城人民態度如此強硬且不善的前提下?」梅爾輕輕吐出疑問,接著優雅切下一塊肉排放進口中咀嚼。

凱特琳擱在膝上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半陷進腿肉中,她不喜歡這件事只能在飯桌邊被提起──像是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一般。

但她也明白這是自己唯一能說服家族以外之人的機會,因此,就算沒有萬全準備也必須盡力嘗試。

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她堅定開口:「我不是要展現慈悲,我想給予回報,不是回報他們的態度,而是回報他們的善良,議員。」

「善良?」舒拉議員的金屬指套敲了桌面兩下,不甚同意這個用詞:「如果指的是送妳回來這一點,請容我提醒妳,吉拉曼恩小姐,綁走妳的一樣是底城人。」

「你們不會只用送我回來的人去代表底城人,我也不認為綁架我的人能代表底城,就像我們。」她視線轉向格雷森警長再看向兩位議員:「送我回來的那個孩子痛恨執法者,甚至稱執法者為殺人犯,但我們並不這麼認為,不是嗎?」

格雷森聞言開口解釋:「關於這一點請容我說明,在那之後我私自跑了一趟確認,那孩子的雙親皆死於幾個月前的起義,當然,在我們這邊更多人稱為攻擊事件。」

吉拉曼恩家早知道這個消息,兩位議員則是臉色微變,梅爾似乎在思索什麼,舒拉則是直覺反應:「所以,那孩子是反叛分子的遺孤,或者我說的更直接一些,是罪犯的小孩。」

「孩子是無辜的,我因為這點而得救。」凱特琳沒有被激怒,她的神情依舊溫和而堅定:「那孩子也是。我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善良造成了好的結果。」

梅爾終於消化完方才的訊息打破沉默:「所以,如果那個結果能夠擴大會更好,是嗎?可正如方才我們聽到的,以及妳回來前親身體會到的一樣,孩子們或許無辜,但恐怕有些不好的種子已經種到心底,例如仇恨,而我們又如何保證資助的行為不是在滋養它?」

「如果在他們心底真的只有仇恨我根本回不來。」凱特琳低頭盯著面前的餐點,組織好語言才一口氣敘述自己是如何直面菲艾對上城人的牴觸,還有親身體會到的,那些對執法者的憤怒和及時收回情緒的轉折,當然還有小不點提供的協助,那小夥子從頭到尾都非常明事理且親切。

「最後,且讓我用問過父母的話再問一次,今天若換作是上城裡的誰幾個月前至親被底城人殺害,而恰巧底城的孩子出現在面前需要協助,那個人會幫助孩子嗎?」凱特琳最後一次直視兩位議員:「那孩子做到了,不只是伸出手拉了我一把,更是冒著被激進分子發現的風險親自帶領我這個笨拙的上城人,從最底層一路爬上來,爬到她失去雙親的地方送我回家,也因此不論如何我都想為她爭取這個機會。」

說完這一長串,凱特琳再想不到還能說些什麼,拿起一旁果汁啜飲,沒人再說話,只聽到金屬指套敲擊桌面的聲響不時傳來,她心裡嘆氣拿起刀叉正式用餐,想著恐怕到此為止了。

舒拉和梅爾對視一眼露出笑容,伸手拿起酒杯,金屬與玻璃碰撞的聲響她並沒有特意隱去:「妳有個好女兒,吉拉曼恩。」

梅爾同樣舉杯致意:「我們願意為勇敢善良的孩子進一份棉薄之力,當然,這當中有許多細節需要討論。」

凱特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激動站起,嘴裡的食物來不及吞便含糊道謝。

「凱特琳!」卡珊卓對女兒魯莽的舉動有些微詞,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方才的表現以12歲的孩子來說值得嘉獎,凱特琳道歉坐下後身為家主她舉杯感謝兩位議員的慷慨。

餐後托比亞斯帶凱特琳離席,三位議員與格雷森警長繼續討論如何資助的事宜,畢竟這件事情限制與顧慮都很多,弄不好底城人不接受還是小事,怕就怕給予的資源沒能妥善利用反而危害上城。



菲艾並不知道,在她跟凱特琳不歡而散半個月後,范德爾召集底成各派系的大老開了個會,是關於吉拉曼恩家供應新鮮牛奶與麵包給底城孩子的訊息。

這消息一開始當然引起各路人馬的不屑與輕視,有人認為上城怕了,也有人不願接受施捨。

「如果他們真的怕了,送來的不會是牛奶和食物,是整隊的執法者,我想這我們都清楚。」范德爾點燃菸斗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確認大伙剛接收到消息的情緒已經反映得差不多了才繼續開口:「另外,我收到的消息是,些東西不是施捨或捐助,而是“感謝”,前陣子的事相信你們多少有聽到了?」

「那是當然。」經營妓院的約德爾老鴇──巴貝特開口:「聽說是個孩子把議員的女兒帶回去的,但那孩子是誰沒人知道。」

「沒錯。」范德爾噴出一口菸接口:「他們也找不到人,所以找上了我。」

另一名大老問道:「所以這是你的意思?」

「不,我只告訴他們我不會幫他們找人,順便建議把他們所謂的“謝意”給孩子們,而不是只有那個幫他們的人,上城決定怎麼做我們都沒辦法左右。」

這樣的對話與發展讓向來行事強硬的賽薇卡厭煩:「所以現在是怎麼樣?要我們像乞丐一樣接受他們的施捨?」

「不,我們當然不需要他們給的東西,在座的各位都不需要。」范德爾沒有動怒,雙眼溫和堅定掃過酒吧內所有代表,「但你們身後或許有人會需要,不是嗎?這只是告知,收不收還是看各位,可以回去考慮考慮。」

大老們紛紛沉默,包括賽薇卡,或多或少想起底下的誰家裡有孩子,或是地盤內哪戶人家確實需要食物救濟了,底城的環境本來就差,起義失敗後更是雪上加霜,他們不得不為手邊的人考慮。

但即便如此底城的血性還是讓眾人不太甘願,賽薇卡咬牙:「我可不希望有人去感謝上城,他們給的全都是從我們手上搶走的!」有幾人聽了亦開口附和。

范德爾抓著菸斗邊吸邊沉思,過了一會兒才說:「這樣吧,我們這也不是沒人出去闖盪,有群不具名的傢伙出去經商賺了不少,其中一人回來聽到半年前的事,也看到同胞們在受苦,就出錢買了那些東西給大伙,如何?」

其中一名附和的男人點頭:「這可以,那批東西從上城來的消息停在這就好,你們說怎麼樣?」

賽薇卡皺眉反駁:「我們怎麼確定上城混蛋不會到處宣揚他們的慈善事業?」

「這交給我。」范德爾一口承接下來:「我會把這當作條件去談,如果不合大家的意,那些東西就全倒進河裡也不再接收,就這樣,你們可以回去跟底下人討論討論,看哪邊想接這些貨,我這不可能全吃下來的,行了?」

於是乎,眾人達成協議,兩城之間也建立起默契,在菲艾第二次到橋上找凱特琳的前幾天,他們已經能每天喝到來自上城的美味牛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