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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蛋／酷凌酷】人魚公主



　　他曾失去一段記憶。

　　再怎麼努力回想，都僅有模糊不清的影子，伴隨著狂風巨浪的背景音，以及似乎慶幸語氣說著幸好你沒事的女聲。

　　「你是誰？」

　　從悠悠漆黑中醒來，下意識伸手彷彿想捉住什麼。周圍首先注意到他恢復意識的是他的親信，不需要多語，彼此眼神對到就能清楚他想問什麼。

　　於是她搖頭，不著痕跡指了他另一隻緊握的手。

　　──那是塊大約新生兒手掌大小的魚鱗。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其他人跟著發現他的清醒，卻沒發現手裡的東西，於是他將鱗片悄悄放入口袋。「回去吧。」沈穩地拋下這句話，成功壓制欲要說些什麼的臣子，當然他沒忽略眾人眼裡的探究。

　　小時候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家族被莫名滅門，留下他倉皇逃生，跑呀跑的根本來不及注意腳下，接著就這麼掉落懸崖。

　　冰冷的海水吞沒幼小的軀體，渾身大小不一的傷口，他以為生命就此結束。殊不知尖石割裂的皮膚被數道溫暖的光芒覆蓋──恍惚間似乎感受到光亮閃爍──再次睜眼他被從小相處的親信背著，一步步往皇宮的方向。

　　「為什麼……」我還活著。

　　「因為有人救您。」說到一半親信停頓片刻，「對方沒讓我看到臉，感覺上年紀跟王子您差不多。」閱人無數的她看得出人的好壞，所以她察覺得出對方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也沒有想借此要求獎賞，僅是告訴自己王子的所在地，這點讓她不解，於是她表明會給應得的報酬。

　　奇妙的是對方搖頭，遮掩面容的對方令她看不到表情，無法判斷用意何在，「……」唯獨伸手給了她一塊鱗片，比手畫腳彷彿希望可以幫忙給王子本人。

　　作為拯救皇室繼承人，她在王子清醒前將對方給予的鱗片悄然放入王子的口袋。

　　在那之後他回到皇宮順利繼位，成為本應全部滅門卻獨活下來的遺子，是這個國家唯一的王。

　　或許是小時候那段經歷影響，他時常會望著大海方向發呆，覺得似乎有什麼該被想起來的記憶。於是會趁天氣不佳的午後溜出皇宮，站在風浪十足的岸邊希望看出端倪。

　　而這次當然正是被風浪吞噬掉入海裡，咕嚕咕嚕的氣泡隨著他的吐氣呈現在海面，沒多久便被打散得無影無蹤。直到再次意識即將消散，他再次見到那位救命恩人。

　　可惜依舊沒能問出所以然，他被發現國王不見的親信及臣子們出宮尋找，接著在同樣的地方被找到。

　　相同的地點，相同的鱗片，以及相同的聲音。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幸運，那麼第三次呢？

　　「為什麼要尋找下去，酷拉。」




　　＊




　　她一直知道酷拉皮卡在找尋自己。

　　對於人類而言，救命恩人還真是重要啊，還以為幾年後會被遺忘，結果天氣不佳的下雨天總會準時報到。等待著根本不會出現的人，真的那麼有趣嗎？

　　酷拉皮卡。她首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某次上街，街上的人們似乎在準備年幼王子的慶生，當時她沒多想，在上岸時間快要到極限前返回海裡。

　　結果沒料想到居然會有在他們的地盤見到酷拉皮卡的機會。她親眼見到幼子從懸崖邊掉落，被尖銳岩石刮破的皮膚流出鮮血。

　　若是不救他，這種天氣的海浪絕對會殺死這個人的。等到回過神，她已經將人救回岸邊，「怎麼辦……」人魚是不能夠介入人類社會的，不同種族就該各自生活，即便人魚會到岸上，卻也僅止純粹的交易。

　　──與人類締結緣分，是人魚的禁忌。

　　──以自身鱗片為結緣之物，與相同的人類達到兩次緣分，便得上岸讓人類認出自己。

　　──倘若人類沒能認出人魚的身份，人魚必須殺死持有己身魚鱗的人類，否則晨曦升起之時，便會化為泡沫。

　　「怎麼會在這時候想起族訓呢？」她從來都不是會乖乖聽話的孩子，然而這一次身上的鱗片彷彿遵循族訓似的，無痛地掉落一片。「看來締結緣分是不得已的事。」

　　……

　　晃眼幾年，當年的孩子成長為樣貌堂堂的少年，唯一不變的是鍥而不捨的態度。明明表情看不出記得當年經過，還是經常來到能夠成為陰影的懸崖。

　　「不能出現。」人魚不可以與特定人類相遇，兩次為限，能夠認出人魚的人類目前尚未出現過，否則就不會有悲傷的人魚就此葬身於孕育自己的海洋。「快點遺忘。」好好當國家的王，好好迎娶陪伴你的王后。

　　我不想有需要殺死你的一天。




　　※





　　究竟怎麼回事，徜徉海裡得到不是驚慌失措，而是湧上一股懷念。隱約看到似乎人影的東西靠近自己，耳畔傳來對方嘆息聲，接著嘩啦一聲被帶上岸。

　　他努力想睜開眼，想伸手抓住好不容易找到的人，還沒碰到就被對方閃開，「……」沒多久手裡傳來冰涼觸感，再次醒來身旁圍著臣子與他的親信。

　　回到皇宮，他比對小時候放在口袋的鱗片，確實完全相符，無論是顏色還是大小，「嘶──」隱隱作痛的腦袋是個警訊，像是告訴他不要深究。

　　「我會找到你。」無論你是誰。

　　或許是此次的出宮驚嚇到臣子，只要離開房間總會察覺到目光，不打算多講的自己沒特別解釋，反正最近又要到那個日子，只要到那天，眾人就會舉國哀悼，監視自己的勢力會稍微鬆懈。

　　不管怎麼被警告，他都不會妥協。

　　即使他不懂自己執著的原因。





　　＊






　　上岸那麼多次，沒有一次如同現在心情沉重不已，幻化成雙腳的步伐每踏出一步都是煎熬，視線朝皇宮方向望去，由衷希望青年不在場。

　　不，也許青年在才好，現在局面已然不是誰能夠阻止。

　　魚尾幻化成人腿，自小就會上岸瞭解人類社會的人魚，在族訓上佔有優勢，反倒是沒看過人魚的人類，哪裡認得出眼前的「他們」有何差別。

　　只是就此締結緣分都是對人類抱有憐憫的人魚，既然如此又怎麼捨得剝奪不知情人類的性命？最後太陽升起，沒能殺死人類的人魚將悄然成為泡沫，不留下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她接過鮮花上前為先王哀悼，王族不會任意拋頭露面，唯獨婚喪之事。「……」金髮的青年坐在王座上不發一語，茶色的眼眸掃過一一上前致意的人民，露出耳朵的髮型讓她忍不住多看幾眼。

　　當她置放鮮花轉身欲要離開，青年驟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請問？」克制表情變化，沒有貿然掙脫，困惑的語氣詢問道。

　　「你終於出現了。」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她的髮飾，塵封已久的記憶蜂擁而出，一幕幕過往清晰可見。

　　「拯救我的、人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