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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 聽見近在咫尺的聲音,趙活嚇了一跳,差點沒一巴掌打上去,回頭一看,眼前這不正是他們沒心沒肺的大師兄嗎? 『大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該不會是千面人魔偽裝的吧,趙活下意識便伸手拉了拉唐布衣的臉。 『哈哈,別拉了,是本人,我剛好路過,就看到一個稀世醜男擋在路上,沒想到居然是師弟你。』 唐布衣也不阻,笑嘻嘻的給他拉。 『喇逼雕啦,這裡是山還好說,猴子跑到街上哪能說是路過,晚點就把你塞回山裡當你的猴大王!』 趙活收回手,下意識出嘴反擊,不過看見唐布衣也確實讓他放鬆了一點,便拉著被他嘴了還狂笑的大師兄進到客棧,聽到小二說是最後一間房間,其他都被這群唐門弟子佔走時,一邊要房間一邊憋笑,趙活也無視他的發神經,逕自拉人離開,省得再降唐門名聲。 『師兄,傷者已經……大師兄?!』 聽見呼喊,他們紛紛看了過來。 『大師兄?哪裡?』 『說不定是千面人魔,扯他臉皮看看是不是真的!』 趙活在旁冷眼看著唐布衣被師兄弟們團團包圍,一人扯一次臉頰,就連唐布衣也不得不求饒。 雖說他們大師兄沒心沒肺是真,但帶來的那份安心感也絲毫不假,一被問起發生什麼事,他們很快就以唐布衣為中心,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補充發生的事,唐布衣就在那拋著金錢鏢,若有所思的聽著,最後瀟灑一笑。 『總之就是沒事嘛,好啦,休息散會。』 『你是聽到哪裡去了!』 『哈哈哈哈,我去也~~~~』 唐布衣三兩下便回去了他房間,趙活傻眼的看著這真的來去自如的傢伙,旁邊有位師弟忍不住喃喃自語。 『他到底出來幹嘛的?』 『講幹話的,就當沒見過吧,受傷的都過來。』 雖說手邊沒藥草,但幸好受傷的都不重,只是有些人寒氣入體,被他叫去先回自己房間床上趴著,一一弄了針灸,直到放的差不多才收回,雖然還有殘留些許,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散,不過也是回去吃顆散寒丹就結束的事,只是這段時間盡量別動武而已。 趙活簡單的疏通了幾個內傷師弟的內力脈骨,外傷的就讓其他人負責分擔上藥,大致處理完畢後,才想起還有個混蛋大師兄在樓上,總歸還是要問問他的打算,便和幾個師弟一起上去,敲了敲門,習慣的打開。 『大師兄,我們待會要去……』 趙活打開門,本來要說什麼全忘了,其他師弟狐疑的探出頭,也紛紛呆成了石像。 唐布衣坐在床邊,俯身往床上探去,聽到開門的聲音瞬間看了過來,手還維持在拉被子的動作,但這不是讓他們震驚的地方,而是在於床上有人。 而且,還是唐門前掌門座下第二弟子,叛逃的辣手相公,唐錚。 他們數目相對,唐布衣脫口而出。 『二……唐錚已經服下屍心丹,現在只聽我命令。』 唐布衣的話,更是讓他們陷入一片震驚。 『 『 『哈???』 』 』 唐布衣?給唐錚?吃屍心丹? 『怎麼想都是會反過來吧!』 一位師弟忍不住吐槽,幾個人看著唐布衣的神色逐漸微妙,變成了「本來以為是二師兄討厭大師兄,沒想到……」「大師兄居然知道屍心丹是什麼???」等暴言。 『不信?好吧,咳咳,唐錚,睜眼起來吧。』 讓他們瞬間寂靜無聲的,是床上那人真的聽了話,坐直了身子,不是他們習慣的唐門勁裝,而是一身棉衣白袍,冰藍色的丹眉鳳眼微斂,無神亦無情。 『真,真的假的……』 『居然是真的二師兄啊……』 『大師兄啊大師兄,我看錯你了!』 趙活順著義憤填膺的師弟眼神看去,才注意到,辣手相公的衣領似有幾分凌亂,像是經歷一番拉扯,但若唐錚現在並無自己的意識,那就只能是唐布衣自己動手的,再想想剛剛俯身的舉動,以及這身於內室穿著的衣飾,他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也越來越鄙視。 趙活都傻住了,想起唐布衣說過自己一定會找到二師弟的承諾,看著這趁人之危到這種地步的賤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你居然真的有龍陽之癖」或「原來你肖想二師兄那麼久,怪不得他那麼討厭你」,唐布衣似乎也意識到了,尷尬笑著將他們推出去。 他們面面相覷,樓下的師弟們也注意到樓上起了些騷動,紛紛喊話,他們也只好先下去。 『屍心蠱?大師兄讓二師……讓唐錚服了屍心蠱?』 『反了吧???』 他們紛紛錯愕大喊,滿臉不相信。 『真的,大師兄一喊二師兄就坐起來了,你們看就知道,那個絕對不是正常的二師兄。』 『聽起來像是起屍。』 某個最近看了恐怖殭屍話本的師弟舉起手,誠懇的說。 『幹,那個比起屍更恐怖好不好!』 『所以還真是二師兄?大師兄到底在幹嘛啊???』 『不知道,可能是要帶回唐門吧。』 他們聊天說著屁話的時候,一道身影落了下來,便是他們看似風度翩翩,其實腦子有大病的大師兄,唐布衣。 『大師兄,你真的給二師兄吃了屍心蠱?』 『笨,不能叫二師兄啦……』 唐布衣笑得眉角都彎了起來,擺擺手。 『哈哈哈,沒關係,反正知道是誰就好,只有三師弟才會在意啦,好啦,你們有什麼問題盡量問吧。』 趙活狐疑的看著一臉就是「我要開始唬爛了」的唐布衣,但心裡也確實有一肚子疑惑,現在不問,未來恐怕也沒機會問了。 『大師兄,你怎麼拿到屍心蠱的?』 『你真的知道什麼是屍心蠱?會不會是被路邊小販騙了啊?』 『你是怎麼找到二師兄的?』 『大師兄,你怎麼敢把腦筋動到二師兄身上?這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啊!』 不只他,師弟們七嘴八舌的開了口,有敬佩有畏懼有瞧不起還有震驚的,唐布衣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完,反正等他們告一段落,才漫不經心的開了口。 『一個一個來,首先屍心蠱……嗯,好吧,先說怎麼遇到唐錚的好了。』 唐布衣把玩著金錢鏢,悠悠開口。 在武林大戰告一段落後,他便開始追蹤唐錚的行蹤,花了數個月才尋到,他嘗試說服唐錚交出解藥,束手就擒,但辣手相公絲毫不領情,直接和他大打出手,甚至還威脅要用自己煉的屍心蠱來讓他服下,卻反過來被他制服,並以其人之身還以其人之道,讓唐錚服下了屍心丹。 『我看了他寫的筆記,他煉的這屍心丹會扼殺自身意志,無法言語,只聽令他服用之人,也就是你們大師兄我的命令,所以不用擔心他會暴起殺人啦~~~』 唐布衣攤攤手,笑吟吟的說,引來的卻不是鬆口氣,而是一片寂靜。 『……所以……要怎麼恢復?我是說,就算是要問出掌門的解藥,也得要讓二師兄恢復吧?』 一位師弟打破沉默,怯生生的問。 『沒有哦。』 唐布衣撐著下巴,眼神微微瞇起,拉長了言語,在他們耳裡卻是十分的冷酷無情。 『師弟,我之後再把我找到的筆記給你,看能不能幫忙製出讓掌門醒來的解藥。』 趙活下意識點了點頭,但還沒來得及繼續追問,唐布衣便繼續說下去。 『至於你們的二師兄,唐錚已經死了,不會罵人,不會以毒做罰,是不是覺得鬆了口氣?不過,他的知識似乎還在,我命令過了,待會身上有傷的輪流上去找他治吧。』 『 『 『……』 』 』 若是趙活知道的唐布衣,即使唐錚不願束手就擒,也多的是將人帶回唐門的方法,更沒必要使用屍心丹這種方式來讓唐錚就範。 唐布衣找到唐錚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場或許不只有趙活一個人這麼想,氣氛明顯不對勁,但唐布衣卻還是笑吟吟的,彷彿很滿意自己的作為。 不,不只是發生了什麼,還有唐布衣本人,無論是輕鬆的說出這種話,還是看不出他們微妙神情的意思,這都不是他們大師兄的作風。 但他偏偏這麼做了。 『大師兄,你……還好嗎?』 一位師弟小心翼翼的問,怎麼看都覺得唐布衣受了太大的打擊,導致心性大變,而對方神色也凝重了一瞬,打量著他們,最後爆出大笑。 『哈哈哈哈你們這什麼表情,看起來好蠢,笑死我了。』 趙活還是沒忍住,直接一拳揍了下去,讓飛俠在地上打滾哀嚎,才轉過身,對著正中一掌的師弟說道,讓他先上去,也算是看看情況是不是真如唐布衣所說的那樣。 『不過……不能說話,大師兄,看來二師兄真的想讓你閉嘴很久了欸,居然還特地弄了個這種屍心蠱,怎麼看都是為你量身訂做的。』 『而且大師兄你就算不能說話也很煩人,怪不得要讓你什麼也沒得想。』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唐布衣抽了抽唇角,喃喃說著什麼「真剛好之類的」,一個沒忍住又笑了起來。 趙活沉默不語,想著煉丹房的二師兄,想著叛逃師門那時盡顯邪魅狂妄的辣手相公,又想著剛剛面無表情坐起身,雙眸不帶絲毫光芒的唐錚,心中那股茫然感竟讓他有幾分無所適從。 唐錚是叛徒,讓掌門服下屍心丹,奪走門派至寶的逆賊,甚至還想對他們的大師兄做出一樣的事,自食惡果,自然也是活該。 那為什麼?為什麼他有種恍然若失的感覺,他寧願看見辣手相公捏著毒,冷酷又睥睨的望著他,甚至和他動手也好,也不想看見他曾敬畏的二師兄落得如廢人般的下場。 唐錚活該,趙活一再提醒自己,如果不是唐布衣身手好,現在成了廢人的就是他們的大師兄。 可是唐錚真的會動手嗎? 根據趙活在唐錚煉丹房中尋到,關於屍心丹的筆記,便有這麼一段敘述。 「對唐門內功修練有成之人而言,如非性命垂危之時趁虛而入,屍心蠱輔一入體就會被毒功給毒死,可謂天生剋星。 因而,若非以他法削弱,萬萬不可擅加於唐門弟子身上。」 知道飛俠復活真相者寥寥無數,清楚唐布衣體內的唐門內功已被魔功取代者更是不多於十人,除非唐錚在交手時便明白這件事,否則應該知道,在唐布衣尚有餘力,甚至能反過來讓唐錚服下屍心蠱的時候,即使讓唐布衣吃下屍心蠱也沒有用,更不可能提前拿出來。 不對,為什麼他在幫唐錚找藉口?他怎麼可能知道辣手相公在想什麼?那可是唐錚,就算只是在短暫交手中意識到唐布衣已經不再有唐門內功也不奇怪。 在胡思亂想中,剛剛上去的師弟下了樓,神情看起來卻更糟了,趙活連忙過去拉了手來把脈,發現那身寒氣已經被全數消去,當下便了然,多半是用了辣手相公的針法來洩了寒氣。 要知道,以針洩寒說來簡單,卻並非正歸醫法,除了針尖要抹上熱毒外,位置和時機要抓的準確,一個弄不好便是傷筋動骨,甚至還會損了內力和修為,就連他都只敢做要花費較長時間的針灸讓寒氣自己慢慢出來。 他所知的醫者中,能將此法做到如此極致的,只有唐錚一人。 『二師兄他……真的不會罵人了……』 聽了帶泣音的話語,無數震驚和指責的眼神紛紛射向他們大師兄,連唐布衣都瞠目結舌。 『不是,我以為喜歡被罵的只有趙活,怎麼不知道你們都那麼喜歡被二師弟罵???』 『喇逼雕啦!誰喜歡被二師兄罵!』 『大師兄,你看看自己幹了什麼!』 『揍他,把他打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等等,你們還真的丟暗器……殺人啦!』 看著被滿堂追殺的唐布衣,趙活只得認命的擔起師兄的工作,讓師弟們一一上去療傷,然後每個下來不是看起來要哭了,就是憤怒的加入追殺唐布衣的行列。 最後一個師弟下來後,趙活站起身,決心去找唐錚。 他走進房門,輕輕敲了敲。 『……二師兄。』 唐錚站在桌前,聽見聲音後才轉過頭,不似記憶中帶著一抹不耐,只是漠然的望著他,隨後坐回位置上,伸出手,等著他前來讓看診。 趙活的心臟一緊,差點沒落荒而逃,只要轉過頭,就不會見到這樣的唐錚,就能說服自己,下次見面時一定要問清楚唐錚究竟是為何叛門,問出掌門屍心蠱之解,一定要和他打一場,然後…… 他不知道,或許能知道唐錚的苦衷,或許就算是他,也能幫上忙,說不定唐門還能重新迎回他們的二師兄。 但已經沒有說不定了。 趙活深吸口氣,走上前。 說不定還有希望,他一碰到辣手相公略顯冰涼的皮膚,便反手拿捏唐錚的手腕,探查著脈象。 唐錚沒有反抗,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漠然的讓他拿捏,似乎在等待他滿意後,再繼續自己被唐布衣吩咐的命令。 縱使自認醫術有成,趙活仍探不出所以然,只知唐錚體內的內力流動輕緩,似輔被調息後的養氣期,又探道身體略微虛寒,但除此之外,更是看不出分毫異狀。 『……為什麼啊……』 趙活鬆開手,低聲的,茫然的問。 唐錚沒有回答,或許也不明白他在說著什麼,趙活的手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 從小師妹開始,到大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再到煉丹房的事,他說了很多,一開始還會看唐錚的反應,希望能見到一點端倪,到後來,他根本不敢抬頭,他實在怕極了再見到那雙毫無情感的雙眼,只能繼續胡言亂語。 連他都沒想到,原來除了怒吼外,還有那麼多其他的話想和唐錚說,想讓他知道,二師兄最在乎的唐門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就像你夢裡對我說的一樣,我真的做到了,我保護好了大家,守護了家人,二師兄,我應該多少成器一點了吧? 『二師兄,你說我蠢貨我也認了,但如果我能救掌門,我也一定會救你,因為我還有好多事想說,好多話想罵,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回來,這樣我該怎麼打,怎麼罵?』 說到後面,聲音也開始哽咽。 『為什麼你要讓掌門吃下屍心蠱,拋下那些話,卻又過了那麼久也沒和我們聯繫,好像只是想讓我們霍霍不安而已,就像平常罵我們的話一樣,只是聽著狠毒,但還是關心我們的。』 即使是威脅也好,利用也好,為什麼一次也不聯絡他們,一次也不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近況? 近年來,千燈樓勢力大減,除了這些小蝦米外,趙活更是鮮少見到如昔日金烏上人那般的高手,也從未聽聞又有什麼門派遭千燈樓襲擊,而他們唐門更是在唐布衣死後就和千燈樓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知道殺了他們多少襲擊過來的人,若唐錚真是他們的人,怎麼連一點警告威脅都不放給他們? 『大師兄就算了,反正希望他閉嘴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有時候我也希望毒啞他,可是……可是你可是二師兄,怎麼會就這樣反過來被……』 他很清楚,這句話不是真心的,如果唐布衣真的被迫服下屍心丹,成為如今唐錚的模樣,那全唐門絕不會有任何一人拍手叫好,即使要傾盡全力,千里追殺,他們也會翻出唐錚,讓他付出代價。 但那是如果,而不是現在,如同唐布衣當年不信唐錚的背叛,他也不信唐錚會真的讓唐布衣服下這樣的屍心丹,即使會,也定是因為存在解藥。 『咳,師弟。』 趙活從思緒中抽離,回過頭,打開門的自然是唐布衣,雖然從師弟們的攻擊中逃脫,但看這罕見有些狼狽的模樣,就能明白被追殺的多狠了。 『大師兄,怎麼了?』 唐布衣順手關了門,大剌剌的坐在床上。 『我剛剛去外面晃了一圈,看見了千燈樓殺手埋伏的痕跡,要不我們趁他們還沒集結完的時候先下手為強,如何?』 趙活一愣,他完全沒有感覺到,說不定只有唐布衣這擁有野生動物,也就是猴子直覺的傢伙才有感覺吧。 『那二師兄……』 他遲疑的問道,不太確定是要讓唐錚和他們一起出發,還是唐布衣另有打算。 『就讓師弟們看著吧,反正只要活著帶回唐門就行。』 他大師兄的語氣還是那麼輕佻,像是在談論一個沒有生命,可以隨意處置的東西一樣。 『只要活著帶回唐門?什麼意思?』 趙活努力壓抑自己那份莫名的躁動,想和還是一臉輕鬆的唐布衣吼道讓他認真點,這一點也不好笑,但他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當然是為他那身毒功啦,唐錚沒說過嗎?若挑選得宜,即使是人也能入丹的事,就是魔教常用的「活人藥」,若我沒想錯,他給掌門服用的屍心蠱是以自己的血澆灌的,解鈴還須繫鈴人,趙活,帶回唐門後就任你處置,先讓掌門醒來要緊,之後看要留著當活藥材還是直接殺了都行。』 趙活一顫,刺骨冰寒似一道冷箭,貫穿了全身,滿目都是不可置信,下意識回頭看了神情平淡如水的唐錚。 拿唐錚來當作活人藥? 『拿二師兄入藥……我怎麼可能做的到!』 除去不可置信外,趙活更是想像不到那個未來,唐錚根本沒有意識,不為問出情報,亦非用刑以讓其悔過,只是另一種凌遲般的報復,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他不信他大師兄不明白這道理,但唐布衣只是困惑的看著他,彷彿腦子出問題的是自己。 『師弟,你還好嗎?』 趙活都要氣笑了,他猛一拍桌,低吼道。 『那是我要問你的吧!大師兄,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你是認真的……認真要讓二師兄……』 唐布衣笑了聲,姿態還是那麼輕鬆自在,彷彿只是在和他日常閒聊一般。 『師弟啊師弟,他已經不是二師兄了,而是本門叛徒哦,這不是你親眼所見的嗎?』 『但……』 『他是千燈樓派來的臥底,從一開始,從加入唐門時候起就是,你所認識的二師兄從來都不存在。』 這就是原因嗎? 趙活有點呼吸不過來,原來是這樣? 因為唐布衣知道了,知道這一切,都只是為了碧血玉,為了掌握唐門而給出的表演,知道這些年的相處全是虛假,知道他們認識的唐錚從來都不存在? 『若放心不下,要先砍了手腳也行,再交給師弟你止血,然後……』 見到羽毛現身,趙活拋去所有遲疑和迷惘,抽出唐門傳承小劍,擋在唐錚面前。 『想動二師兄,先過我這關。』 他的聲音低沉,毫不猶豫又堅決,他沒有忘記眼前之人是他的大師兄,沒有抱上敵意,有的只是萬分的警戒。 趙活只有用雙眼,在遠處見證過飛燕流星翎的厲害之處,但即使是被稱作武林傳奇的現在,他也絲毫不敢大意,只要殺氣出現,他就會立刻先發制人。 『哎,師弟,你這又是何苦?二師弟已經回不來了,你這樣護著有意思嗎?』 唐布衣無奈的攤了攤手,任羽毛飄下,表示自己的無敵意,趙活稍稍鬆了手,卻又馬上握緊。 你可知,你眼前的人是大師兄,而身後的,是傷了掌門的叛徒? 一道聲音在腦中提醒,隨後,另一道聲音也響了起來。 「趙活,這就是你想成為的俠嗎?」 唐中翎的聲音嚴厲,卻不帶任何指責之情,更不是為導正,而是讓他看清本心,莫要迷失自我。 掌門之言如同晴空驚雷,驅散了他腦中最後的迷霧。 他如此信任大師兄,不只是因為唐布衣的實力,又或是飛俠爽朗大方常常犯賤的性格,而是即使面對絕望的困境,也從未見過唐布衣選擇一飛了之,逃避屬於自己的責任,更無論暗裡明面,都會給予他們需要的勇氣和信任。 唐布衣的背影,向來是無數師弟師妹們追隨的目標,光聽見那爽朗笑語就能帶給他們無上的信心。 他願意聽從二師兄,不只是畏懼唐錚的狠辣作風,又或是辣手相公的威脅罵語,更因為唐門掌刑使鐵面無私,責罰皆由唐門門規,從不因私怨而濫刑,他對人嚴格,對自己更是過之而無不及,也因那藏在冷酷外表下的醫者仁心,及那計算萬千的縝密心思,無一不是為了掌門,為了唐門。 唐錚的身姿,便是唐門風骨依存的證明,只要出現在戰場上,便能讓他們群起憐憫站在對側的敵人。 趙活明白,縱使飛俠曾一度落了地,即便辣手相公背離唐門,他依舊在每次決斷中追尋著師兄們的背影,更知道,他永遠無法取代大師兄和二師兄的存在。 但何必學?他早已走上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我可以救掌門,就能讓二師兄回來,到時候要殺還是要罰都是讓掌門問清楚緣由後決定的,唐錚是本門叛徒,該壓回唐門,依門規處置,就算你是大師兄也不能擅自責罰。』 他不信唐錚昔日展露的一切全是表演,不信那些鮮少出現的微笑全為虛假,但護著唐錚,也不盡是因為他的私情或天真。 他說不來唐布衣豪言時那欠揍的自信,有的只是誓言般的堅決,深信自己所言字字句句都會化為現實,更化作成為心中一道明亮的道,在落下時便一腳踏了上去。 他道不去唐錚斷刑時那輕慢的果決,宣的不過是唐門代代傳承的規矩,該贖的罪,該還的債,沒有分毫會被遺忘,只是不該在這,不該由他們擅自定義,擅自落刑。 他學不來大師兄的瀟灑,仿不了二師兄的倨傲。 當然如此,因為他不是唐布衣,也不是唐錚。 他貫徹的,即使有兩人的影子,依舊是自己的俠道,就算要背對唐門叛徒,和大師兄對峙,也絲毫不懼。 他不用成為任何人,也沒有成為任何人的必要。 他是活俠,唐門外姓弟子趙活,單這名諱,就足以讓他立於此地。 這,便是他選擇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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