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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髮夾

林檎的頭髮已經長過了肩,確實該修剪一下了。他沒有當長髮公主的癖好,髮絲越長要打理的時間也就越久。太浪費了。然而讓林檎去髮廊坐下,腦袋受制於人幾個小時,還不如拿把剃刀給他脖子劃了。

人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最大的死角卻要在自個兒身上。鏡子著實是實用的日常用品,可誰能保證一塊玻璃後頭左右相反的光影就是真正的自己?林檎沒有自己動刀的勇氣,他可不想在兩個月後仍然要承受「嘿你頭髮是被狗啃嗎」的調侃。

簡直要自暴自棄。乾脆一把推子把三千煩惱絲犁平得了。煙差點沒給他跪下。

煙說:求你了祖宗,放過自己好嗎。你要不嫌棄,我給你剪吧。

林檎挑眉:後頭髮尾可以,但別動我瀏海。人啃和狗啃基本沒有多大差距。

話確實說早了。煙啃得還是比狗啃的要好看不少,發尾多少有些參差和崎嶇,半綁起的話看上去卻也挺自然。技術受限,仍然不敢輕易動瀏海。貓的前髮勾著睫毛,擋視線,卻還不到能攏向耳後的長度,相當尷尬。

於是最後採取折衷方案。用髮夾收納起碎髮吧。到這個地步林檎已經失去對自己外觀管理的興趣了,煙要獲得難能可貴的主導權。

所以要祭出收藏已久的寶物。打從小時候就喜歡收集的各種小夾子,或許是早有預料林檎早晚有需要的一天。塑膠製的,上色都能上歪,質感粗糙,唯一的優點大約是價格對孩子還算親民。挑選一個醜陋的貓貓頭,歪歪的給林檎別上。說實話,當一張臉眼歪嘴斜到某種程度,說不定能刺激出另一種全新的美感,至少醜貓頭掛在林檎潔白的前額上,平衡出了某種前所未有的好看。

林檎奇怪,你從哪裡拿出這種東西的?

煙說,或許你忘記了。七八歲的時候學校舉辦的跳蚤市場,和一個隔壁班的女孩買的。

林檎想了想,模模糊糊的好像有這回事,印象卻不深了。是嘛,那我有買些什麼嗎?

煙說,有的,買了一個五克拉的塑膠戒指,說長大以後要跟我結婚呢。

林檎笑,讓你跑火車呢,我才不幹這種事。

煙說,你不是不記得嗎,怎麼還不允許我編一個了。快把它移植進你的記憶裡。

林檎說,可以,但虛構別人的記憶要講邏輯。比如我就記得那個隔壁班的女孩子升上四年級的時候跟你告過白。

煙一楞。不是,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林檎歪頭,醜貓頭跟著歪向一邊。我知道有什麼奇怪?實不相瞞,當時整個班都在悄悄圍觀,我們在賭你答不答應,籌碼是學校對面小超市的棒冰。

煙把臉埋進掌心裡。小朋友的視野總難免狹窄,雙眼一閉就輕易要相信無人注意。孩提時代小插曲的結局是什麼早就已經忘啦,只記得義正嚴詞的拒絕後弄哭了對方,搞得誰都尷尬。

煙問,後來呢,你贏了嗎?

林檎說,大贏特贏,棒冰吃到飽。

煙把臉從掌心上拔出來。醜的很有風采的貓頭和漂亮的不得了的貓貓頭一起對著他笑。

林檎說,沒人相信你會拒絕她,雖然那個年紀誰知道什麼是喜歡,能被告白總之就是相當厲害。

煙笑,他問,那你怎麼會猜這邊?你就知道什麼叫喜歡?

林檎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還是要選我的。

兜兜轉轉總還是要選我的。所以到對方家裡喊人起床,所以一起睡意朦朧的出門上學,所以習慣在球場邊的樹下寫作或畫畫,視野正好能擁進林檎在日光下閃耀的模樣。所以在好久以前的小時候就想著對方長髮的模樣買下髮夾。陪伴慢慢變成喜歡,然後步向更長情的表白。

林檎盤著腿在沙發上,仰起下巴笑,自信又驕矜的貓。醜醜的貓頭懸在額側,在溫潤的室內燈光下一閃一閃,八歲的煙要把它送給二十四歲的林檎,說嘿,我喜歡你,所以請跟我在一起吧。

二十四歲的林檎要向他介紹二十五歲的煙,說等你再長大點吧,至少要大到能彎腰為我別上髮夾。

在此之前,請一如往常照顧那只小小的貓,從今往後就要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