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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二哥。」阿走輕聲喚著倚靠在他身側的灰二,後者聞聲後眼睛睜開了一點縫隙,經過片刻的空白後,灰二才意識到差不多要到站了。
  找回還活在這個世界的真實感後,灰二想要起身收拾行李,一隻溫熱的手卻撫上他的臉頰。熟悉的觸感令他心裡一暖,阿走的觸碰和氣味像是會催生什麼化學反應似的,其中的公式道不明也說不透,那是從層層記憶之網濾出的情感,類似於跑步,類似於羈絆。
  「你還好嗎?」
  灰二苦笑著揉了揉鼻根,的確談不上狀態絕佳。他將手覆上臉頰上那屬於阿走的手,共享著彼此從掌心中緩緩流動的溫度,不動聲色的纂在手中緩緩拿下。
  像是為了安撫那眼眶中快要溢出的擔心,灰二給了阿走一個微笑:「我沒事。」
  頓了頓,灰二挑著眉,又遵從本性揶揄的開口,道:「這招你哪裡學來的?也太讓人心動了吧。找人練習過了?」
  「灰二哥!」阿走的臉上浮起一層紅暈,他刻意壓抑著聲量叫對方的名字,本想要解釋些什麼,周圍頻頻回頭的乘客卻讓他打了退堂鼓。引起他人注目這種事又讓那個生性內向的阿走更覺羞恥了,他只好悶住聲,對嘴角一抽一抽的灰二投向不滿的目光。
  灰二還是沒忍住,低低的笑了幾聲後抬手揉亂了阿走細軟的頭髮。
  轉眼間,他的阿走也要從寬政大學畢業了。
  為了能讓阿走最後的箱根驛傳有個圓滿甚至更為出色的結局,灰二主動接下了教練的職務,在俱樂部跟寬政大學間來回奔波,盡心盡力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這些舉動在阿走眼裡自然是十分感激,但阿走仍是希望自己的戀人可以適當的休息。
  二人走出了車站,這時灰二卻拉住了阿走的手,阻止了他剛要踏上天橋的步伐。灰二指了指一旁的超市,問道:「最近忙到都只吃便當,明天還是我來煮飯吧。」
  「不用了,那樣多麻煩。」阿走回答道。他還是希望灰二能夠多休息。
  「你該不會是吃膩了我做的東西了吧?」灰二壞心眼的挑眉,
  「一直吃外食對運動員也不好,不要小看營養攝取喔?」
  「才沒有這回事!」阿走急忙反駁。
  「哪回事?」
  「我很喜......算了。你說的對,明天晚餐我來做吧。」
  話末,阿走回握住了灰二的手,大步往超市的方向前進。
  說到廚藝,阿走也沒有多少的經驗。在竹青莊的那段日子,灰二的賢慧能幹讓大多數成員都摸不到爐灶,而那時為了跟灰二多待一點時間,阿走一有空就會到廚房幫忙。所以雖然沒有親自下廚做過一桌大餐,但看那麼久了應該 沒問題吧?
  「你下廚?那我挺期待的啊。」灰二貼心的遞給阿走一個購物籃,他的話語中充斥著笑意,不知道內心是否真如字面上那樣期待。
  「嗯,你想吃什麼?」阿走問,在調味架旁拿了兩瓶蛋黃醬放進了購物籃。
  灰二見此內心無限的嘆息,還是決定當作沒看見。他說:「我不挑,營養點就好。衛生紙和洗髮液快用完了,我去拿過來。」
  「好。啊、灰二哥,還有黑炭的飼料。」

  一個小時後,兩人順利回到了公寓。一打開門,從走廊盡頭傳來了一陣指甲刮在木質地板的聲音,只見一隻背毛黑到發光的大貓踏著優雅的步伐前來迎接晚歸的主人,它毫不猶豫的一躍鑽進灰二的懷抱,抓著灰二的外套喵喵亂叫。
  「喂、黑炭,不要這樣抓著灰二哥的衣服!」
  「沒關係沒關係。黑炭!兩天不見你有想我嗎?」
  「喵嗚~」黑炭回應道。
  阿走無視一人一貓,拎著兩大袋從超市搜刮來的戰利品到了廚房避難。說實話他心裡很不是滋味,貓是他撿的,怎麼後來是他會失去貓的寵愛呢?
  阿走一件一件的從袋子中拿出將要擺入冰箱的食材,一邊整理一邊陷入了回憶。
  當竹青莊還在的時候,偶然在一次夜跑阿走發現了這隻孤苦伶仃的小東西。它像黑團一般瑟縮在角落,虛弱的嗚咽叫喚著。
  連續幾天偷偷在晨跑回程時溜去照顧了小貓幾次後,這不尋常的舉動還是引來了灰二的注意,他只好帶著灰二去看看這個可愛的小秘密。
  「原來是貓?」待他們到了目的地,灰二敏銳的聽見了幾聲微弱的聲音,問道。
  「它還很小。」阿走點點頭,領著灰二走進了藏匿著小貓的巷弄中,「幾天前夜跑時聽到了它的聲音,大概是被遺棄了。」
  灰二沒有說話。他跟在阿走後頭,看見角落的紙箱裡那位楚楚可憐的小傢伙一身稀疏的黑皮毛,瘦小且營養不良的身體,連眼睛都才剛睜開的模樣,儼然是一隻還需要母貓照料的奶貓。
  灰二跟著阿走一起蹲在紙箱前,看著阿走伸手摸了摸奶貓的頭, 那個黑不溜秋的孩子馬上將小臉蛋靠在他的手心內親暱的蹭了蹭,一人一貓顯然已經很熟了。
  這時灰二想也沒想的突然就抬手也摸了摸阿走的頭,後者冷不防的被嚇一跳,卻沒有逃開,只是睜大眼睛轉頭看著灰二。
「......灰二哥?」
  「啊啊、抱歉。」灰二收回手,心中有種惡劇作得逞的快感,
  「突然很想摸摸你的頭,大概是因為你跟它很像吧。」
  「欸、跟這隻貓嗎?」聞言,阿走愣住了。
  「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那個夜晚嗎?你像一陣風從我身邊掠過,我騎著車都很難追上你,追了好久好久。」阿走沉默的點點頭。
  「後來終於追上了你,那時的你......好像在生氣。」
  「......對灰二哥生氣嗎?我沒什麼印象了。」
  「嗯,除了生氣之外還有很多情緒啦。但不管怎樣,在我眼裡, 你那時候就像一隻無助的流浪動物,需要有人拉一把。那時候我就覺得,不能就這樣放著你不管。或許......心裡有預感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親密的家人吧。」
  阿走關上了冰箱,他現在才驚覺當時灰二無心的真心話竟然一語成讖,他們兩人真的確認了關係,並同居了一年。之後他們也會在一起,慢慢地變成比昨天更加親密的家人。
  這樣想著,阿走走向了窩在沙發上撸貓看電視的灰二,乾脆的從懷中搶過黑炭,不顧黑炭的掙扎對著灰二說:「灰二哥,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
  灰二含糊的應了一聲,他慢吞吞的將視線從晚間新聞上移開,起了身伸了個大懶腰。最近阿走又長高了一點,灰二的頭頂只剛好夠著對方的鼻尖,當灰二微微抬頭與阿走對話時,或多或少都能接受到他的戀人眼中來不及掩藏的纏眷,在他們剛同居時,這一點常常讓灰二感到口乾舌燥。
  而灰二從來都不是會藏露真切心情的人,他接受了阿走的寵溺和關心,也回應了他眼底默默湧動的情意,故意問道:「一起洗不是更快嗎?」
  聞言,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回憶的阿走臉頰上浮起了可疑的紅暈, 支支吾吾的答道︰「不好吧......明天 不是還要練習嗎?你又想請假?」
  啊,我會請假是誰害的啊。
  灰二在心中苦笑,他本就是想嘴上占占便宜,趁正直的阿走還未改變心意之前,他還是趕快撤退吧。
  「開玩笑的,」灰二在經過阿走身邊時還順手摸了一把屁股,「我順便把洗髮液放到浴室去。」
  對於灰二愛挑時機吃豆腐的行為阿走見怪不怪,待灰二走後,阿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懷中的黑炭不滿的朝身下人喵了幾聲,才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傍人而睡。
  阿走則是漫不經心的滑起手機,飲食攝取對運動員及教練來說非常重要,要怎樣做的健康又豐盛,這對一個廚藝初心者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過了很久,灰二的呼喚把阿走從一堆花花綠綠的食譜中拯救出來,阿走一抬眼就看到灰二光裸著白皙的上半身,身材勻稱美好,只要輕輕一嗅就能聞到對方身上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香氣。他隨意的將毛巾披在肩上,額上的瀏海還在滴答滴答的滴水。
  「阿走,幫我擦頭髮吧?」
  同居之後,阿走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灰二。曾經他像一位值得他人交付信任的兄長與發號者,真正在一起之後才發現,灰二的本質應該是見縫插針的撒嬌鬼。
  阿走點點頭,灰二便在他的兩腿之間背對席地而坐,而接過毛巾的阿走擦沒幾下,就有些無法忍受的將灰二攬在懷中,嚇得黑炭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輕嗅著只屬於灰二的味道,阿走不顧懷中人的輕笑,覆上了那人的手,十指交扣。
  見縫插針,誰不會呢?

  今天的灰二一到下課時間又要趕回俱樂部驗收成果。
  「我送你去車站吧。」
  「不用了,有這個力氣,還不如去多跑幾圈。加油喔,隊長!」兩人在校門口分道揚鑣,灰二的臉被夕陽鍍上一層暖黃,他簡單的揮手道別,拖著受傷的右腳一拐一拐的朝著車站的方向走去。
  阿走注視著那道背影最終消失至盡頭,估摸著等會兒先回家有多少時間去準備晚餐。注定晚歸的灰二最快也要八點多才會回家,所以......
  已經看不到灰二的身影了,阿走這才轉身去和部員們,他一邊跑著一邊在心中盤算著步驟和時間,理工科的大腦也在高速運轉,昨晚灰二那似笑非笑的期待讓他心裡泛起一陣一陣不安穩的浪潮,他勢必要做好今晚的晚餐。
  結束了所有的訓練,阿走獨自回到了公寓,黑炭親暱的蹭了蹭他的小腿,又會意的回到小窩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夢境。
  三年前,阿走就覺得灰二穿上圍裙在廚房前搗鼓著各式菜色的樣子特別迷人。默默地準備著所有人伙食的他,從不邀功或是顯擺,灰二最大的魅力就在於,他只要站在那裡,就能讓所有人感到安心。就像是一個家庭中媽媽的地位一樣,足夠成為所有人的心靈支柱。
  身為運動員,有很多食物都被營養標準所淘汰,選來選去就那幾樣無聊的食材灰二卻有辦法將它們變得有趣、好吃。阿走把食材從冰箱中一個一個拿出來,擺在桌上對著它們大眼瞪無眼。
  阿走腦中毫無想法。
  那個使人安心的背影,那個最喜歡的人 仿佛下定決心般,阿走深吸一口氣,拿起了一顆番茄。

  結束了忙碌的一天,灰二已經累得在車上打盹了。獨自走過回到公寓的小路,沒有一個人能牽手走完這一程令灰二有點小感傷。
  「我回來了。黑炭!你吃過晚餐了嗎?」灰二搔了搔黑炭的下巴,然後左顧右望了起來。阿走呢?
  阿走既沒有來迎接他,也沒有在廚房忙碌。灰二心生疑惑,走近了才發現電鍋裡的白飯已經蒸的恰到好處,切到一半的番茄和馬鈴薯攤在沾板上。大鍋裡的高湯已經煮開,卻不知道為什麼煮到一半關了火。
  這是做飯做到一半被吸到異次元嗎?
  灰二的推理大劇還未開始,就聽到玄關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來不及回頭就聽到阿走驚訝的聲音:「灰二哥?今天好早回來!」
  「沒什麼問題就直接回來啦,想說你是不是需要幫忙 」
  「啊,」阿走像是被說中似的面露尷尬之情,「是這樣沒錯,我剛剛發現醬油沒了,所以跑去附近的超商買了一瓶醬油。」
  「好,把醬油給我吧。」灰二脫下外套,對阿走做出「拿來」的手勢。
  「灰二哥,我......」
  「你的馬鈴薯切的太大塊了,東西也太少,你在省食材嗎?好啦好啦,你來當我的副手吧。」
  阿走沒有回話,老實的乖乖跟在灰二的身側,像機器人
  一般聽從灰二的指令精準的完成任務,絕對不做多餘的動作。
  ......總覺得又回到了當初的樣子,怎麼會這樣呢?
  阿走無奈的望著灰二認真又柔和的側臉,若與他一同做飯是他們漫漫日常中的一環,那今天的他們也同樣循著日常的步伐憶起並肩前進,一天牽著一天,就可以連成一輩子。
  想到這,阿走的嘴角漾起一絲溫柔,他還要和他的灰二哥一起奔跑,明天、後天、還有未來的每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