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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順他人的意。

蕭森不知道倪禾在那之後，對其他人說了些什麼，至少再也沒人來打擾蕭森了，蕭森也就恢復了平常的生活。
毫無變化的孤兒院生活，一無聊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像是想像自己會不會哪一天就再也不喜歡賴達了？或是其他相關的問題 。
畢竟從來沒有任何的接觸，就僅僅只是注視著他，這樣的話真的會有喜歡增加嗎？還是這樣的喜歡會慢慢的消耗殆盡，直到某一天，他會放下筆，去找尋另外的人生意義。
至少到目前，那份喜歡還沒有消失。
而且他也沒也太多時間可以去想這些對自己來說毫無意義的事，蕭森的思緒已經被賴達塞滿了。
按著胸口，那份因為一看到賴達就忍不住增加的心跳沒有消失，反而隨著時間過去，增加了不同的情素，光是這點就足以讓蕭森幸福了。
賴達喜歡吃的東西，賴達平常會做的事，賴達對其他人的笑容變化，賴達無意識的小動作，賴達眼底的那些情緒。
全部都知道喔，因為是每天都看著的，都被蕭森詳細的紀錄在自己的畫本裡，全部，一張一張的畫了下來。
因為是喜歡啊？
每日的喜歡，都埋藏於心中，一點一滴的累積起來，讓內心塞滿了相同的情緒，逐漸膨脹起來，化作酸酸甜甜的滋味。
隨著年歲增長，這樣的喜歡一點都沒有消失，反而像是毒素一般的瘋狂滋長著。

當然，蕭森也注意到了，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的賴達，有一個特別的例外。
那個人，就是霓。

賴達和霓相差了六歲，蕭森對於兩個人之前的過去可以說是完全不清楚……畢竟他和賴達也相差了五歲嘛，所以那份特殊，蕭森不知道是從何而起的。
只是突然意識到，賴達總是站在霓的身後，像是那個人只要隨時轉過頭，自己都在。
那樣的貼心，還有笑容背後的溫柔，是賴達面對其他人時不會有的。

大概，賴達對霓，也是喜歡吧。
因為賴達的目光，也會不自覺的跟著霓走，不是嗎？

但蕭森想，這可與他無關，賴達要喜歡誰，或是和任何人在一起，他都不在乎。
反正他卑微的願望，是只要能看著賴達就好。
除此以外的，都不在考慮範圍。
不干涉賴達的生活，是蕭森目前的原則。

只是這個不干涉出現了意外。

「大家，他叫做×××，之後要好好和他當朋友喔！」
老師站在台上，認真的對著大家道，像是希望信賴的孩子能夠和大家好好做朋友。
不過這是當然的，×××的年齡並不是和其他孩子一樣，從小待在這裡，那麼就只有可能是其他孤兒院不要，或是父母過世後無人管照的孩子。
不管是哪一種，都非常的不討人喜歡。

其實，要不是因為那個男孩要跟蕭森同房，蕭森可能連記得人家都不會。
因為外人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只是那個人來了孤兒院後，鬧出的事層出不窮。
他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對待所有靠近他的人一視同仁……不是打，就是罵，態度惡劣到一個極致，而且屢勸不聽，毫不收斂。
這時的蕭森已經九歲了，對於這種人，一直都是繞著走，當作沒看見，就算真的撞上了，蕭森也是沉默的不打算跟他多做接觸，真的被迫對上了，蕭森也冷漠以對，反正被揍個幾下他也不是第一次了，疼痛一會就過去了。

真的會把那個人看進眼裡，還是因為賴達。
是的……明明對自己來說，什麼都無所謂，就算把自己殺了，可能蕭森都不會在意他，可那個人就是偏偏要撞到自己喜歡的人身上，造成別人的麻煩。

「你知道自己的行徑讓人很困擾嗎？」賴達是私下約×××來聊的，賴達不是第一次約他了，但約了好幾次，這傢伙總是愛理不理的，這也不打緊，孤兒院就這麼小，賴達總能找到機會逮到他，就像現在這樣，剛下課的賴達直接站到了×××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語氣委婉，完全就是看顧對方面子的一句話……但×××可不會輕易接受。

「不知道，有關係嗎？」×××的表情輕蔑，斜睨著人的眼尾沾染著瞧不起人，他一直都這麼高傲，就算知道面前這個人，是被全孤兒院的孩子尊從的人之一，他也毫不在乎。
有些人就是從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對他們來說，可能這世界有自己的存在就可以了，其他人都是螻蟻，只要順從自己的意思，不需要忤逆。
有上位者的脾氣，卻不見得有當上位者的命。

蕭森也沒有想要撞見這個情景的，真的只是他慣例的跟在一個可以看見賴達的地方，突然闖了這麼個人進來，蕭森也覺得很煩，他要看的可不是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啊。

「你來到孤兒院，就應該跟大家一起，遵守規定。」賴達沒有對×××那吊兒郎當的態度多說些什麼，只是像平常一樣勸說著，其實平常不是他來說，大部分都是霓……可能是霓也拿這樣不聽勸的人沒輒，才會去麻煩賴達吧。
「規矩這種東西，我最討厭了。」×××揮了揮手，滿臉不屑，從鼻腔哼出的那一口氣，鄙視的意味明顯：「到處都是規矩，誰耐煩去記得那些啊？」

明明是一樣的話語，明明蕭森就聽他說過一樣的話了，但或許是對象不同了，蕭森感到一股莫名的不滿慢慢累積。
隨著那個人的動作、話語、態度，一點一滴的往心臟塞入憤怒。
他怎麼可以，又怎麼敢，對那樣的賴達說話？那可是，最喜歡的賴達啊。
蕭森幾乎是想往對方的臉上砸一拳，這麼想著，手中的拳頭就不自覺地握緊，難以克制的輕輕顫抖，但那只是衝動，所以蕭森只是站在原地，幾乎是兇狠的瞪著×××。
賴達是最重要的人，誰都不應該這樣玷污自己喜歡的那個人。

接下來的對話蕭森根本沒有聽清，那雙本來平靜的黑色眼瞳，染上了一片憤怒，像是被暴雨驚擾的池水，無法平靜。
不能讓任何人給賴達帶來困擾啊。
就連自己都不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了，怎麼能讓其他人這麼做呢？
蕭森難得的不守在賴達身旁了，邁著步伐，走向了一個人待在空教室的×××。
畢竟誰都繞著他走，自己一個人待著，也是挺正常的吧。
這樣也好，畢竟蕭森一點都不希望自己這副模樣被別人傳出去。

「你幹嘛？看著礙眼。」×××瞥見了蕭森，目光瞬間流露出了不悅，他可能完全沒有想過，在這麼多事情發生後，還會有人想不開要來自己面前撞，×××當然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人，他討厭死這座孤兒院了，就算沒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如此怨天尤人，他還是感到不滿，尤其蕭森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沒來由地讓自己感到不悅。
也許，是因為，那雙純黑色的眼眸中，看不見一絲光芒，明明那樣的死氣沉沉，讓×××感到不舒服。
「是嘛，真可惜。」雖然吐出了真可惜這樣的字句，蕭森的語氣卻平淡的聽不出任何一點可惜意味，不如說，那樣毫無波折的語氣，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壓感，蕭森的眼微微瞇起，連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身周的氛圍慢慢的轉變，冰冷的像是雖然都會爆發：「我也看你礙眼。」
「你說什麼！」×××頓時暴起，情緒激動，就像是他平常那樣，馬上就衝著蕭森發脾氣，蕭森卻只是依舊冷漠地注視回去，這樣毫不畏懼的態度讓×××感到不滿，他認為這完全就是在對他的挑釁……而他最不能接受這樣的人存在。

「你！」
「為什麼，你不聽賴達的話呢？」
×××想要說話，但蕭森更快的搶走了話頭，說了這句話後，還是靜靜地盯著×××，等待著他的回應。

「蛤？」×××彷彿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語，微微睜大了眼，硬生生愣好幾秒，然後，滿是惡意的扯開了笑容，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我要聽你們的話？」
嘎然而止的笑聲，在空教室裡聽起來詭異而突兀，×××緩緩地踏了兩步，走到蕭森面前，×××長得比蕭森還高上一顆頭，低頭盯著蕭森，光是這個動作就足以帶給人很大的壓力了，但蕭森沒有退縮，抬頭倔強地看了回去，×××的表情不屑，還有著些微的嘲笑：「怎麼，那個人是你的偶像嗎？孩子，我告訴你。」

「那樣虛偽的人，我最討厭了。」
一字一句，咬得清晰，且滿帶惡意。
他明知道蕭森的心情，卻仍然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了自己的厭惡。

蕭森的眼神一瞬間變了。
×××這時才發現。
那片冷漠底下的情緒，居然是赤裸裸的怒火。
這樣不對，×××突然發現，蕭森這個人的氣場改變了，變得難以直視，並且讓人感到下意識的恐懼，正正是他最不敢應付的那種人。

「虛偽？」蕭森的語氣依然平淡，他知道自己總是這樣，憤怒來的毫無道理，但他從來沒有打算遮掩，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蕭森卻又走近了幾步，幾乎是沒有距離的逼視著×××：「你應該道歉。」
「對賴達。」

莫名的懼怕在×××的心中蔓延，他想退縮，可是自己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在這樣的一個孩子面前後退，他只能板起自己的臉，試圖偽裝起自己，看看能不能嚇跑這個孩子：「道歉？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我討厭他。」

討厭。
這個詞瞬間在蕭森心中泛起了反感，面前這個人面目可憎到蕭森連看他一眼都不想要了，這個人，果然完全不配出現在賴達面前。
髒了他的眼。

說真的，蕭森的力氣不大，要和人硬碰硬什麼的，他是絕對占不到便宜的，但他是個聰明的人。
「真是沒禮貌。」蕭森的聲音，大概是厭惡到極點了，畢竟那是他真正的感受，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情緒全數說出。

果不其然，×××完全被激怒了。
這樣汙穢的詞語，他才不能接受有人把這句話放在自己身上。
×××忘記了對蕭森的懼怕，揚起了拳頭，直接朝蕭森揍下。

蕭森勉強抬起了頭，沒有退後閃躲，讓拳頭落上自己的肩膀，而不是臉頰，但那力道還是讓蕭森痛得退了幾步，蕭森不想太過狼狽，勉強站穩了步伐，喘了幾聲，咬緊下唇忍耐了好一會疼痛才能好好開口。

「你可以繼續打，然後想想，要是我拿這些傷口去告狀，你該怎麼辦。」
在×××落下第二拳之前，蕭森搶先開口，一邊扯開了自己的領口，露出肩膀那塊馬上就浮出的紅腫，在蕭森的身軀上，看上去更加的嚴重。
果不其然，×××想要揮出的下一個拳頭，驟然收回。
他帶著警戒的盯著蕭森，蕭森說的這句話，完全戳中了他害怕的點。
×××不知道蕭森是怎麼看出來的，但他在上個孤兒院，確實是因為惹了太多事，才被趕到這裡來的。

其實他非常不安，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拒絕讓任何人靠近自己，他憤怒、煩躁，認為所有人都帶著那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認為他就是個失敗者。
如果蕭森把這件事說出去，有前科的他會遭受什麼樣的對待，連他自己都不敢想像。
偽裝出堅強的外表，終於產生龜裂。
蕭森抓準了那條縫隙，硬生生扯開了更大的裂口，趁勝追擊：「不想我說出去，也是可以的。」

不如說，這才是他的目地。
告狀之後把別人趕出去這件事，他一點興趣都沒有，那是最後真的沒辦法時的手段。
他在乎的從來都只有賴達。
×××的眼神泛起了一點期望，但他臉上仍然裝作那副冷冰冰地模樣，像是非常勉強的回應：「你說說看。」

成功了。
「只要你不給賴達添任何麻煩就好了。」蕭森冷淡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是個非常小的條件不是嗎？蕭森沒有要求×××矯正，只是非常簡單的，順從一個人而已，除此以外的行徑、或是他用其他手段達成了條件，蕭森可不想管。
「……只有這樣？」×××像是有些意外的說著，畢竟蕭森是不惜用自己身體的疼痛來威脅了自己，要求的卻是對他來說沒什麼的事……怎麼想都很奇怪吧？×××像是想要多問些什麼，卻被蕭森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不要多問。這是×××從蕭森的眼神中讀出的。

……於是×××選擇了閉嘴，然後答應了蕭森的提議。
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痛死了。
看著×××離開了自己的視線，蕭森才允許自己慢慢的，坐到地上。
那個人的手勁和倪禾居然有的比，蕭森還以為不會到那麼誇張的，才選擇用了這樣的方式來逼迫×××。
看來瘀青又是在所難免的了……蕭森看著肩膀上的紅腫，最後還是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整理好領子。
傷口會自己癒合。
只剩下喜歡的那道裂口越張越大。
而舔舐著傷口流出來鮮甜血液的蕭森，笑容幸福。

從那次後，蕭森開始習慣去威脅其他不順賴達意的人。
誰都不應該讓賴達不愉快。
蕭森不認為這是一件不恰當的事，或者說，他覺得這就是他應該要做的事。
別人的想法與他無關。
【第三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