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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櫻木還不敢看向若王寺的方向。

若王寺看著櫻木一本正經地把書冊塞進書架裡,那動作過分認真,甚至有點……刻意了。

他不動聲色地輕輕笑了一聲。

「唔……我還是覺得,你家虎鯨比較誠實一點。」

語氣輕巧得像在說笑,尾音還輕輕揚起,好像只是對一頭動物的調侃。
櫻木聞言猛地一頓,視線彷彿跟不上思考,僵在原地,一副「怎麼回事、牠做了什麼」的表情,還不敢轉頭去看。

結果下一秒,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頭虎鯨──自己明明再三叮囑「不要亂來」的精神體──像是聽懂了什麼一樣,從圖書室的後側漂近,一邊用氣孔吐氣一邊輕快地游向若王寺,甚至還靠過去用圓潤的額頭頂了頂他的臉。

「欸——!」櫻木低聲驚呼,反應慢了半拍。

但若王寺並沒有躲。

他只是有點無奈地笑著,抬起手指從虎鯨額頭順到下巴,那姿態熟練得像是在摸自家養的小動物。指腹輕輕一壓,櫻木的精神體便安穩地浮在他面前,閉眼享受撫摸,好像找到了最放鬆的海域,整個身體都融進那片安撫的氣流裡。

而櫻木……也感受到了。

他透過氣連,清楚地接收到那份來自若王寺的穩定精神力,一如既往的溫和、細緻、有節奏地流過虎鯨,也因此間接流進他自己體內的每一條神經。

像海風一樣。讓人下意識想靠近、放鬆、信任。

櫻木幾乎是瞬間察覺到自己的思緒變得清明,彷彿雜訊都被靜音,過度活躍的感知被引導至某個均衡點。而那時,他聽見了。

一點點。

──急促的心跳聲。

他愣了一下,幾乎要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那不是自己的心跳。

那是──勘兵衛的。

櫻木腦中瞬間浮出幾個問號:咦?為什麼?

他看著若王寺依舊輕鬆地摸著虎鯨,神情帶笑,彷彿什麼都沒發生,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但那節奏過快的心跳聲卻洩了底,像打翻墨水的筆尖,在氣連裡暈開了一層層水波。

他在緊張?

為什麼……勘兵衛摸著我的虎鯨,會緊張?

櫻木一時之間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像是被什麼打到了胸口──不是劇痛,而是突然的震動。

他從未想過。

從未往那個方向想過。

──若王寺勘兵衛,會不會其實,也喜歡自己?

答案沒有浮上來,但心跳卻開始跟著那節奏,輕微地亂了拍子。

他下意識把手伸向自己的虎鯨,想把牠叫回來,卻發現牠此刻正幸福地蹭著若王寺的掌心,一副「我還不想回家」的模樣。

櫻木低聲咕噥:「你這傢伙……叛徒嗎?」

但語氣裡沒有怒意,只有一點羞澀的彆扭,和──突然湧上的、不敢細想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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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王寺其實早就感受到了。

自從他恢復氣連之後,清右衛門的情緒流向變得……太直接了些。

他本來以為是誤會,後來才推測出是氣連在當時戰鬥情況下被迫建立,導致共感異常。使得清右衛門的感知與情緒,像一條不小心忘記遮掩的溪流,總是在他不經意的時候潺潺湧來,繞過心口、繞過理智,留下細細的痕跡。

一次、兩次、三次……每次觸及櫻木的精神體,他都能感受到那藏在寧靜外表下,微弱但明確的悸動。

於是,這次,他決定不再當個只是觀察者。

若王寺知道,這樣做有點壞心眼。

他假裝只是安撫櫻木的精神體,將手掌從虎鯨的背鰭一路順著滑下,沿著那熟悉的精神紋理一寸寸梳理,將自己的精神力緩緩送入那片與櫻木共享的感知領域。那不是一般的疏導,那是刻意的、針對性的,將櫻木的每一道心緒都溫柔放大,讓那頭虎鯨變得前所未有地敏感,也讓櫻木本人,開始感知到——一點點自己對清右衛門的喜歡與在意。

而效果,比若王寺預想的還要猛烈。

他幾乎在一瞬間就感受到了櫻木的波動。不是單純的驚訝,而是帶著一點慌張的喜悅,還有那壓抑不住的竊喜。

這讓若王寺一瞬間有些心軟。

但同時,也讓他更想確認。因為那傳達過來的悸動不只是喜歡的情緒,還混著些不安。若王寺不確定,那份不安,是對他的感情,還是對被揭露的恐懼。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看著那頭乖乖浮在自己面前的虎鯨──牠乖得不像櫻木這個擁有「菩薩夜叉」稱號的精神體,牠平時可是會偷用噴氣把人推進水池的,今天卻像隻溫順的小獸,正靜靜享受他的撫摸。

若王寺心一橫,輕聲說:

「清右衛門……我好像一直沒跟你說過。」

他俯下身,唇輕輕碰上虎鯨的額頭──那是櫻木精神體中最敏感、也最純粹的一點,氣連最緊密的節點,就像親吻對方的心口。

他停了一秒,然後,輕柔地說:

「我喜歡你。」

語氣不重,但穿透氣連,如水珠滴入湖面,漣漪一圈圈擴散。對方的反應幾乎是即刻的,彷彿櫻木整個人被電了一下,情緒波動大到讓若王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頭愣住的虎鯨,在空中呆滯了半拍,才慢半拍地發出一聲低低的嗚鳴,尾鰭輕輕撥動水氣──那是櫻木的精神體在激動。

而若王寺看著這一切,終於放下了心裡的緊繃,默默地想:

賭贏了。

清右衛門,他也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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