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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MY LIFE】-利貝爾/阿魯姆

好像隨時都會醒來似地，但少年知道對方睡得很沉很沉，像是一輩子也不會醒來似地。

──真奇怪呢，我們仍享有睡眠。
阿魯姆又瞧了好一會後才起身。

清晨的陽光穿透薄霧，微風輕撫過他的臉龐，不曉得駐足於哪棵樹上的鳥兒輕唱著歌，那讓另一頭的傳來聲響，像是迎接招呼著早晨。微風的呢喃，溪水的流動。利貝爾靜靜地睡著。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然後好好地死去。』

他記得遙遠的過去自己曾這樣說，「因為我們是朋友。」

其實世界不只只剩我們呢。
漫無目的地走進深山裡頭，重重疊疊的深山裡頭並沒有別人。上一次見到人類是什麼時候呢。他這樣想。「啊，那個、是蛇吧。」呢喃出聲的話語使自己停下腳步，僅遠遠地看著細長而不可思議的動物緩緩地穿梭向遠方，奶油白的身軀讓少年想起了富格，也許是如此，阿魯姆向前踏出了一步，那讓靠著氣味和空氣、聲音震動的存在輕而易舉察覺到了動靜地調整了路徑，沒一會便晃蕩攀爬纏繞上樹與對方相望。

阿魯姆看著蛇盯著自己吐信。
死亡是如此的近，如此的遠。

他想起和利貝爾到了雨林時的事情。那裡的大自然充滿了無數的生命，樹木高聳入雲，花草繁茂，鳥兒在頭頂上飛翔，連利貝爾都不曉得名字的動物們在樹叢間奔跑。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蛇便是在那裡。

因為你是給予了我一切的人。
利貝爾，真的很對不起。

他們看過無數次日出和日落猶如火焰般燃燒著天際的光景。走在奶金色的沙丘上，感受到沙子在腳下流動，也許我們的生命也像這般無限的流逝吧。在那片無盡的荒野中，周而復始地循環重複而兀自死去。

卡巴內那時說，有資格責備的，就只有被拯救的那一方。
利貝爾，真的很對不起。

在高聳入雲的雪山裡頭，急急忙忙地躲避到了隱密的洞穴裡頭，風嘯雪噬，純白的世界裡頭再也沒有色彩，而利貝爾喚出了溫暖的火焰，火光下看了比一輩子更長時間的側臉直到今日仍陪伴著自己的心跳。

「早安，利貝爾。」


※


「啊，阿魯姆，我發現了這個呢。」
「咦？」
「是村莊喔。要不要過去看看？」
「......」
「雖然我們不需要吃東西也沒關係，但過去看看吧。」
「......嗯。」

永生讓他們對食物的需求不再渴望，對生與死的概念不再明確。

這世界確實比所想像的大。
直到世界不再認得我們、文明走向末日盡頭、一切毀於所有後，我們總仍再一次地與奇蹟相遇。不同於我們的非人類存在、目不暇給的繁華盛宴、超越理解的技術與神話、一個又一個相似但截然不同的靈魂，又或只是技巧性地習得巧詐的語言，一次次的別離、一次次的相遇，然後想到，我啊，果然愛著這世界上的一切。所以，阿魯姆，請你好好看著吧。看著這萬千世界的一切美好，看著這數不清的世間萬物。

利貝爾拿出帶著花香的甜點。
生命是如此的近，如此的遠。

喔，笑了呢。他不自覺地淺淺勾起嘴角看著少年淡淡的笑容。


「──利貝爾，你後悔了嗎？」
「不老不死確實是詛咒，但對我來說──」青年蹲下身來，接著突然笑了，「......我在想，最一開始時你總會哭呢。」
「......咦？」
「哭得臉紅通通的，眼睛腫得像核桃。」
「......核桃？」
「啊，阿魯姆還記得嗎？剛剛經過的一個小攤販上頭有呢。那是──」想了一下後覺得自己的詞彙難以精準描述，「嗯，下次看到的時候跟你說吧。」


我們活著，並不是為了永遠背負過去的錯誤，而是為了找到生活的意義。
阿魯姆選擇救了我，我也選擇留在阿魯姆身邊，這就是屬於我們的命運。
我們不會再老去，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無法擁有真正的生活。
永生本身並不是最沉重的詛咒，而是阿魯姆內心的自責讓這一切變得難以承受。


「走吧。」
「嗯。」
「還走得動嗎？要不要揹你？」
「......走得動、」
「嗯？要揹嗎？好啊。」
「......我走得動！」
「哈哈。」


他們只是走著。
傾盆大雨隨著遠方漆黑的天際蔓延而來，當第一顆雨珠落下，清新濕潤的氣味於是竄進鼻翼間。雨點由小變大，落在地面、樹葉、衣服上。
雨水迅速浸透了他倆的衣物，寒意穿透皮膚，幾分鐘過去，他們終於在無人的廢墟找到遮蔽處。雨聲在耳邊迴盪，沉重的雨點敲擊著地面，雨水在路邊積聚成了細小的水流，沿著也許曾經熱鬧的街道蜿蜒流動，將上頭的灰塵和污垢沖刷殆盡。

濕潤的空氣中夾雜著不屬於此的清香——那是雨水與泥土相觸時釋放出的氣息。
像是久遠的記憶，帶著一種讓一切平靜下來的力量。

誰也沒有說話。大約過了半小時，雨勢才逐漸緩了下，最終化為綿長的細雨。
天空仍然被陰雲覆蓋，某個角落卻突然露出了些許陽光，穿透雲層，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斜線，將天空點亮。鮮豔的色彩連接著天與地：最初的色彩微弱而模糊，隨著陽光的增強終而逐漸變得鮮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最外層的紅色開始，那些逐漸融入天空，最終徹底消失，留下清澈的天空和雨曾經的氣息。


「......好想再看一次呀。」
「就再去看吧。」他牽起對方的手，「因為我們有的是時間。」


Will keep you safe for all my life
And you
Will have my heart for all the time

Even on your darkest days
You know that I will never change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