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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ight想像過許多和Win吵架的可能性。
  他們對房間整齊這件事有認知落差,所以很可能會因為誰把衣服亂丟、誰把遙控器亂放之類的事情吵架。不過在他為了預防吵架而和Win屈膝長談的時候,Win說他其實也就是採訪的時候隨便說說,其實他長在總共有六個人的大家庭,早就習慣有些人不會隨時都把房間整理得有條不紊了。
  「只要你不把衣服丟在地上,就沒問題。」Win煞有其事地豎起大拇指。「……謝謝你。」
  「謝什麼?」Bright正心虛地把一件掉落在地上的褲子撿起來,好奇地抬起頭。
  「謝謝你這麼認真地……讓我,就,讓我住在這邊?」
  Win似乎找不到適當的詞彙,只能結結巴巴地揀了簡單的方式說。Bright抬起眼睛,看著別開了視線滿臉通紅的Win,心想Win其實不需要露出一副「我怎麼這麼笨連話都說不好」的困窘神情,因為當Bright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總是找不到那個能夠形容心中飽滿感受的恰當句子。
  比如現在,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伸出手去牽起Win的手。兩個人感受著彼此掌心熱燙的溫度和汗水,一個眼神、一個微笑,然後是一個親吻。
  然後,Bright就暫時想不出他們可能會為什麼吵架了。
  他們每日過得忙碌,忙碌之餘還要處理課業,也要陪伴家人——不過,Bright的舅舅實在太喜歡Win了,Bright陪伴家人的時間倒有一半能看見被舅舅力邀來的Win。除此之外,他們能夠相處的零碎時間裡就算不說話,也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彼此身邊,有彼此的陪伴就覺得滿足,實在是吵不起來。
  結果,人生就是這樣喜歡跟他開玩笑。
  他在演藝圈沉寂多年,如今人氣上漲的速度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但就在他還慶幸如此一來就不需要再擔心收入,可以好好照顧家人的時候,他們都始料未及的風波就這樣來了。
  起因甚至不是發生在最近的事情。他的前女友幾年前在Instagram上上傳了一張照片,Bright稱讚她看起來是個漂亮的中國女孩,她回覆了「什麼?」,然後在回覆另一個留言的時候說這是台灣女孩風格。Bright的竄紅讓中國粉絲開始對他的社群軟體篩子似地檢視,連他追蹤的對象也不放過,然後他們發現了這張照片和這段留言,事情就炸開了。
  Bright一開始還搞不清楚這麼多要自己道歉的留言何來,直到前女友發了訊息來稍做解釋,他那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的腦子完全打結,只能啼笑皆非地看著燒得燙紅如鐵的Instagram。
  Win當時就在他身邊,面上表情比他還憂慮。Bright扣押了Win的手機,因為Win的IG正停在申請新帳號的畫面,大有要創一個小帳號去吵架的意圖。
  「大概過幾天就會停了。」Bright安撫道,把Win的手機塞到沙發縫隙。他語調平穩,手卻抖得像篩糠,「沒事的。」
  Win急得猛抖腳,卻除了陪在Bright身邊什麼也做不了。Bright並不為此感到失望,反而很感激Win還願意陪著他,畢竟他們本來也什麼都做不了。
  公司知道了這件事,P’Eed急得團團轉,上頭最後只說這件事根本沒什麼好道歉、也沒什麼好吵的,反正除了那些自稱中國籍的網友之外,大部分的粉絲早已全副武裝跳下戰場為Bright衝鋒陷陣,還是逗笑自己人激怒中國人的逗趣戰法。既然不影響名聲,反而還用這種奇門歪道給2gether無償提升了知名度,事件本身也沒什麼好道歉的,那就別管了。
  Bright雖然慶幸公司沒有想要壓著他道歉的意思,卻覺得前女友根本遭受無妄之災,想做點什麼又因為公司沒打算處理而完全摸不著頭腦。他沒做錯事,所以作息如常,但是偶爾一靜下來,他就會發現自己的手在抖,睡前偶爾會心悸到睡不著,也不再和之前一樣到哪都可以倒頭就睡了。
  公司說別管了,Bright也覺得這件事就是非戰之罪,還很有被無端生事的感覺,過幾天就會消停。結果不僅沒消停,還從燒紅的鐵塊變成燒紅的鐵塔。
  那些說要打壓這部劇的人甚至不知道有沒有看過,說要打壓Bright的人搞不好根本搞不清楚Bright是誰,可誰都是振振有詞,說失望、說覺得被背叛,好像他們都對Bright知之甚深,如今否定Bright的人格和努力都是事出有因、證據確鑿。Bright不斷提醒自己,他又沒做錯事,這些空穴來風是許多人走紅之後都要面對的挫折之一,只要無視就好。儘管這麼努力振作了,他的手抖和心悸都還是沒有改善,就和這起可笑事件一樣愈演愈烈。
  然後他看見了那些人們連署要Win和Bright拆夥的發言。
  他不是故意去看的。在事發後他就一直刻意避開這種沒有意義的打壓留言,可那些惡意鋪天蓋地而來,他再不想看,也還是看到了。
  他開始擔憂,Win才剛剛起步,如果真的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發展受阻,那該怎麼辦?也許他們真的該減少拍戲以外的接觸,在事件平息之前讓所有影響止於Bright身上,而不蔓延到最最無辜的Win身邊?
  然後,Win就發飆了。
  Win本來就擔憂他擔憂得要死,那天看Bright對著手機沈默不語,偷偷探頭一看,發現Bright居然一臉肅穆地盯著那則要他們拆夥、別連累Win的留言看,一副認真思考其可行性的樣子,他就發飆了。
  他拿起手機選了一張他們搭著肩膀的照片,要立刻發一則貼文,昭告天下不管如何他都會陪在Bright身邊,絕無拆夥可能。Win打字的氣勢彷彿天崩地裂,螢幕都要被憤怒的隕石給砸碎,Bright卻伸出抖到不行的手,奪走他的手機,要他冷靜。
  「你得先等公司怎麼說。」Bright發抖著把Win打到一半的貼文給刪掉,不留草稿:「你不能直接發、」
  「手機還我。」Win冷硬地伸出手,不打算跟他討價還價。
  「不行,如果事件最後發展到我得退出,你現在這個貼文會害你——」
  「誰在乎那種狗屁事情?」Win瞪圓了眼睛,嘴巴在笑,表情卻猙獰得可以,「我又不是不待演藝圈就沒地方待了。手機給我。」
  「你冷靜一點。」
  「你手抖成那樣了你要我冷靜!」Win指著Bright揣在口袋裡的手,終於失控地大吼了出來,「冷靜個狗屁,手機還我!他們以為他們是誰,叫我跟你拆夥?手機給我!」
  「不行。」Bright身子一側,躲開Win的搶奪,「你不能因為跟我在一起就不管工作了。」
  「我就算沒跟你在一起也不會跟你拆夥!」Win現在連猙獰笑容都拉不出來了,鼓起的胸膛不知道蘊藏了幾座尚未噴發的火山:「你最好馬上把手機還我,Bright Vachirawit!」
  Win要搶手機,Bright死不肯給。兩個人幾乎要打起來,但是一個人因為茫然而抖得使不出力,一個人因為憤怒而抖得不知道怎麼施力。最後,Win居然氣得哭了出來,Bright一見到他哭就四肢僵硬,手機還是被Win搶走了。
  Win猛吸鼻子,抖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他站在神情空洞的Bright面前,每一下深呼吸都好像在醞釀憤怒的燃料,整張臉漲得通紅。Bright從來沒見過Win失控成這個樣子,愣愣地看著對方死死抿著嘴唇、氣得目眦盡裂的臉。
  「我要回家了。」Win僵硬地說,掐著手機轉身就走。
  Bright急忙站起身:「你不可以發、」
  「閉嘴!」Win扭過頭來,他沒有大吼,但是壓低了的聲音盡是要咬碎牙齒的狠意。「不發就不發,但我也不一定非得聽你的!」
  Win真的走了,良好的家教讓他居然還是好好地關門,而不是甩破門板。Bright看著關上的大門,手腳都在發冷,過了很久才低低地說了聲對方早就聽不到的「別走」。
  Bright沒有其他事情好做,不想再滑手機,沒心情玩FIFA,也沒興致彈吉他,所以早早躺到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他想了那麼多和Win吵架的可能性,最後吵架的原因卻不是為了生活上的小事,一吵就是為了犧牲與否的大事爭吵,和沒唸小學就直接去考大學有什麼兩樣。
  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他們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合好。Bright還是不想讓Win發文,Win只要Bright不讓他發就氣得噴出一個冷硬微笑,然後還是不管不顧地發和廣告無關的雙人合照,標上Bright的名字,把Bright急得直跳腳。於是他們除了工作時因為敬業而維持的友善相處、私下居然硬是一句話都不說。Bright不肯讓Win表現出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樣子,公司不知道他們私下的爭執,說現在還在宣傳,你們這樣像什麼樣子,對方發文還是回一下吧,所以他們就這麼做,不過兩個人都搞得像是在交作業。
  拍攝的時候因為戲分或是各種緣故,休息時間不待在一塊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其他共演倒一下子沒發現哪裡不對,只有時時都在照顧他們的P’Eed敏銳地發現他們吵了架,而且還是很大一架,就特地找Bright關心了一下。
  「我就是要避免萬一而已。」Bright知道這些事情都跟工作相關,可以跟Eed說也應該要說,沒多做隱瞞,「在這段時間避避風頭哪裡不對?如果他沒問過公司就這樣發文,最後公司真的拆開我們分別經營,那他不就是打了之後的自己的臉嗎?還會讓大家覺得他現在發文很假什麼的,我不要他因為我的關係被誤解。」
  「但是這件事你沒有錯。」P’Eed難受地說,Bright這段時間連身體都有點出問題,她都看在眼裡。「公司也沒有想要把你們拆開的意思。要用冷酷一點的角度去看的話,現在社群軟體上都是在幫你們的聲音,公司不會要把你們拆開的。」
  Bright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P’Eed也知道Bright的脾氣,只能又苦口婆心地多勸了幾句,最後為了幫他打打氣,要他想想最近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她會帶他們兩個一起去吃頓大餐。
  Bright實在很感激P’Eed,不過他沒有心思去想自己想吃什麼,最近他根本吃什麼都沒味道,連帶著讓他媽媽擔心得要命,每天都打電話給他聊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最後問一句有沒有想吃什麼、媽媽去給你做。Bright聽著媽媽的聲音,聽著聽著就會掉淚。他不敢讓她擔心,推說工作很忙,有空回家裡的時候再吃就好了。
  而Win,這個Win,他們剛剛交往不到兩個月的時間,Bright就親身體驗到Win打起冷戰有多厲害。他在工作的時候還能看到Win的笑容,但是一等拍攝暫停或是工作結束,Win立刻別開眼睛不看他,就算是因為有人在看而不得不對上視線了,那笑容也完全不帶私底下那種慵懶親暱,反而親切有禮得宛如初見,全副武裝不見半條縫隙。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個多星期,這場跨國的網友大戰終於稍微消停,Bright的手還是抖、睡前還是偶爾心悸,而且他和Win還是沒有和好。
  也許這就是他命中注定該遭受的。他沒有好得值得那麼多人氣,也不值得Win的喜歡。他仍然能工作賺錢,因為輿論總會過去,但是Win絕對會和他分手。Win想要護著他都是因為他太過善良,不過Bright不願意承受這樣的善良,這件事沒有對錯之分,所以他們也就只能分手了。
  Bright倒在家裡沙發上,內心思想一片晦暗。這段時間Win到家裡留宿的次數實在太多,堆積了好些衣服在他的衣櫃裡,他還得找時間把衣服還給Win。接著他得想辦法將Win從自己的心口上撕下來,重新習慣沒有Win陪在身邊的日子,撿回看著Win與他人走上紅毯的覺悟,不過他這次大概連伴郎的位置都沒了。他會默默地枯萎、衰敗,不為人知。
  他腦中的末世錄洋洋灑灑寫了好幾章節,Bright在沙發上翻身,想要將心臟緊緊壓住以減輕心悸時,門鈴又響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會在這個時間來按他門鈴,可能是媽媽、也可能是舅舅,如果是兩個星期前,那也有可能是Win,但今天不可能。他們都要分手了。
  他拖著腳步去開門,打開門的時候,看著鐵門後的人影,他真的以為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死了一回。
  「開門。」Win站在門外,見Bright遲遲沒有回應,冷靜地下令。
  Bright剛剛扳開門鎖,Win就徑直拉開鐵門然後擠了進來,還回頭替Bright把鐵門關上來再上鎖,順便也把大門給關了。Bright只能站在那邊動彈不得,想著他就算還沒死,也快了。
  Win雙手抱著胸,面色冷傲地看著Bright。Bright的心臟彷彿要在末日掙出一條生路似地死命搏動,他的手又抖了起來,正想要把手藏進褲子口袋,就被Win一把拽了起來。Win凶狠地把他的手困在雙手掌心,Bright掙脫不開。
  「怎麼了?」Win僵硬地開口,「你看起來像是覺得我要來跟你說分手。」
  Bright別開臉,覺得自己一說話就會整個人碎開,乾脆什麼話都別說。
  他們就這樣面對面站著,在安靜的拉鋸中沈默了很長一段時間。Win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語,「是你在推開我,Bright。」他說,「如果你真的覺得我會跟你提分手,那我會氣到抓狂。我說真的。」
  Win鬆開了Bright的手。Bright下意識地要抓住他,手一撈,牢牢地握住了Win的左手手腕。Win瞥了他一眼,沒有反抗,沒被抓住的右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然後塞到Bright的眼前。
  Bright垂下眼睛去看。那是Win的帳號上傳的一篇IG貼文,是一張他們勾著肩膀的側拍照片,Win給照片的描述是「Always with you, bro」。
  「我還是發了。」Win淡淡地說,「你太小看我了。我才不在意這些人,他們要不喜歡我,是他們的事情,我有的是本事讓其他人喜歡我。而且在這件事情裡,要被保護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叫我不要發,還為這件事情跟我嘔氣兩個星期,我本來想好啊,那就算了,但是我這樣還算是什麼人?所以,我管你的,我還是發了。」
  Bright瞪著那則貼文,舌頭像是被下了咒,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還是很氣你。你想要保護我,我也想要保護你。你有什麼資格叫我不要保護我的男朋友?我說過你很好,你在我心中就是好到永遠不應該有人這樣對你,你是覺得我在說謊還是怎樣?」Win的語調尖銳了起來,他驀地頓住,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沒辦法阻止他們傷害你,可是我絕對不會在他們傷害你的時候還想著要保護我自己。P’Bright,今天就算你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是有你的幫助才走到今天,我是絕對不會那麼忘恩負義的,你懂嗎?」
  Win一把話說完,下唇一噘,豆大的眼淚就從眼裡滾了出來。Win抬起手,有些粗魯地抹掉Bright臉頰上的淚痕,「你懂不懂啦?」他哭著扭曲了臉,難受地質問。他把臉用力埋進Bright的肩膀上,雙手環著Bright的肩膀,拼命抱緊了他,一聲聲地問著你到底懂不懂。
  Bright肩膀上的衣服被Win的眼淚和鼻涕浸濕得一塌糊塗。他的腦袋發燙,思緒被燙得蒸發,哭不出聲音,但是眼淚還是不停滾下來。他被鎖在Win的懷裡,這兩個星期的茫然無措、挫敗憤怒都跟他一起被揉進Win的擁抱,Win給了失去重心的他一個穩如大山的立足點,說不論如何他都會跟Bright在一起,不論如何他們都會是在一起的。
  Bright終於發抖著抱住Win的腰,止不住地抽噎起來才發現他早就哭得滿臉眼淚鼻涕。他終於承認儘管他不停說著他不要Win為他所拖累,但他有多希望Win願意陪著他,有多希望Win不會說要丟下他。
  他們在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惡意中大哭著發洩,緊緊相擁,擁抱對方的沮喪,然後再細心修補對方的傷口,直至完整。

  因為實在哭得太慘,他們不得不輪流去洗個澡冷靜,將近午夜的時候,他們終於頂著哭腫的眼睛和紅鼻子回到臥室,並肩坐在床上,看著前方發呆,除了三不五時的一個哽咽,房間裡安安靜靜的,沒人說話。
  「……Bright。」Win伸出手來戳Bright的大腿,「P’Bright。」
  「嗯?」Bright哼了聲,他還在鼻塞,鼻音重得要命。
  「眼睛腫成這樣,明天怎麼辦啊?」Win打了個小嗝。「Tine都不帥了。」
  Bright捏了捏鼻子,鼻塞沒有絲毫緩解。「那我去拿冰枕給你冰敷好了。」
  「好啊。」
  Bright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說要去拿冰枕,卻沒有要下床的意思。Win也不催他,還伸過手來拉過Bright的手,扣緊了他的手指。
  「你還生氣嗎?」Win悄聲問道。
  Bright皺起眉頭。「我為什麼要對你生氣?」
  「我不知道、」Win重重地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冷靜的眼睛又紅了起來,嚇得Bright彈離床頭,手忙腳亂地要抱他,「我,我就想……要是你因為這件事,就說要跟我分手,所以我就不跟你說話,想說這樣你就沒機會說,但是我不跟你說話,搞不好你會覺得我不支持你,然後就生我的氣、」
  Bright把Win扯到懷裡,兩個人姿勢彆扭地抱在一塊,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淚又簌簌滾了出來。
  「停、停停,」Bright狼狽地不停拍打Win的背脊,「我們真的不能再哭了,明天化妝師會殺了我們。」
  「你才別哭了,你是要把Sarawat失戀的戲提早拿出來演是不是?」Win一邊哭一邊笑,擠著醜巴巴的表情拍打Bright 的臉。兩個人又哭又笑地鬧了好一陣,最後Bright拉著Win的手,閉上眼睛開始誦唸佛經力圖冷靜,Win才終於停下眼淚,被他逗得咯咯笑。
  「不行不行,要是佛寺裡有你這麼帥的住持,那大家都不想離開佛寺了,」Win按住Bright的嘴巴不讓他再唸下去,打了兩個嗝,用力吁了口氣平緩呼吸。Bright跳下床,要去拿冰枕試圖亡羊補牢,Win居然也跟了過來,說是怕Bright眼睛腫得看不到路,會撞到牆。
  他們抓著冰枕回到房間,並肩躺下後用冰枕蓋著眼睛,擺在身體之間的手牽了起來,就這樣靜靜地躺著。
  「說好囉,P’Bright。」Win沙啞地開口,「以後要是又碰到這種事情,你不准把我推開,不然我絕對會被活生生氣死。」
  「嗯。」Bright又覺得想哭了,連忙舉起手按緊冰枕,把眼淚給凍回去,「我希望你不要碰到這種事情,但我也絕對會支持你。」
  「我知道啊,」Win笑了聲,「當初是你說我就是Tine的,所以我知道。」
  Bright揚起眉毛,挑開了臉上的冰枕側臉望去,才發現Win也已經拿下了冰枕,轉過頭來看著他,紅腫的眼睛隨著笑容瞇得彎彎的,慵懶而親暱。是屬於Bright的笑容。
  Bright的胸口一痠,突然感覺迫切地想要親吻他,所以他放下冰枕,翻身而起,移動到Win的身邊後輕輕撫了下Win的臉頰,低下頭要去吻他。
  「——等等。」Win突然伸出手阻止他。Bright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怎麼了?」
  「只是我……」Win露出用力思考什麼的神情,「只是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以前有沒有交過女朋友……我是說,我知道你之前有女朋友,不過……」
  Bright心裡一顫。Win眼睛一睜,突然就插了兩記眼刀過來。
  「P’Bright交過幾任?」Win柔聲問,Bright卻覺得背脊一陣涼意,「也沒有要幹嘛,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已。」
  「呃、」
  「幾任?」Win笑得更柔了,Bright只覺得心驚膽顫。
  「就,我現在是跟你在一起,」Bright小心翼翼地說,「不用追究了吧?」
  「哦,」Win點點頭,Bright不知怎地就想用溫柔婉約這種詭異詞彙去形容對方現在的表情,儘管他背上全是冷汗。「說得也是哦。」
  Win突然舉腳抵上Bright的髖骨,一使勁就把Bright整個人掀倒在床,在Bright來得及掙脫之前,Win一臉冷傲地跨到Bright腿上,把他整個人給壓在身下。Bright愣愣地看著突然爆氣長高三公尺的Win Metawin,嚇得動彈不得。

  隔天一早,知道Win又跑來Bright家裡過夜的P’Eed來接他們的時候,啞口無言地看著他們那兩對紅腫的眼睛,然後才無奈地揮揮手把他們都趕上車。
  在司機發動車子的時候,P’Eed頻頻回過頭去看坐在後座的兩個大男孩,那兩個人之間確實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充滿賭氣似的沈默,尤其是Win,又回到了那個總是笑容可掬、禮貌周到的親切模樣。而Bright雖然也是退去了之前那種隨時都惶恐不安的氛圍,但居然又換上了不同風格的坐立難安,好像有什麼把柄落到別人手上一樣。
  不過就算P’Eed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是清楚地感覺到這兩個孩子之間的氣氛是雀躍的。她猜大概就是他們昨天晚上打打鬧鬧,Bright賭輸了什麼東西,才會有那種奇怪舉動。不管怎麼說,只要他們開開心心的,P’Eed就開心了。
  她安心地微微笑著,一邊提醒他們兩人今天的工作,一邊低下頭打開手機,想要找一間好餐廳,晚上帶這兩個辛苦的可愛孩子去大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