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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 DRAW

* 注意：劇透至300回。

儘管一樣是島國，英國四月的天氣卻是比位於內陸的故鄉還棘手。
二子拉緊領口，另一手轉了好幾個方向，試圖阻擋四面八方而來的雨絲。在他徒勞地奮鬥了幾分鐘以後，二子總算理解為什麼英國紳士都不打傘了。他闔上雨傘之際，白色的身影自街角冒出，來人踩著細雨，舉起手打了個招呼——旅居英國好幾年的凪果然也沒帶傘，只是整張臉埋在風衣領子裡。

穿過米白色的門簾後，是暖色調的燈光、亞麻色布簾以及木製吧檯跟桌子。除了空間中強烈的煎魚與炸物氣味跟餐點價位，擺設與氛圍都跟日本常見的小餐廳相差無幾。

留意到二子轉頭望向了廚房的方向，凪有些無奈，「……這是我在這邊找到最好的日本餐廳了……自己炸豬排很麻煩的。」

「呃……沒關係，米蘭甚至找不太到豬排店。」

二子的回應慢了半拍。凪這兩天的主動讓二子有些訝異。昨晚他倆在歐冠8強第一回合碰頭，賽後簡單敲定了一頓午餐。當時凪也是馬上丟了間日式餐館的地址給二子。
距離他們在藍色監獄朝夕相處過了好幾年，凪還是老樣子，舉手投足散發著悠哉的氣息，但與人交流時似乎變積極了那麼一點點。


二子不清楚凪離開藍色監獄後經歷了什麼。
新英雄大賽結束後，入選者難以獲知淘汰者的際遇，但凪的名號從未在足球圈內消失。當凪再次正式出現在藍色監獄世代眼前，是他們第一次挑戰世界盃之際。凪憑藉在歐洲的優異成績接受了國家隊徵召——流轉於英超的常規先發，證明了他優秀的自我管理以及萬全的體魄，連年做為主力參與歐冠八強賽，代表他能穩定地貢獻得分——凪甩掉「只靠運氣爆發一次的天才（笑）」、「後繼無力男」這類蔑稱後，足協無法割捨任何在世界盃奪冠的可能性。


餐點陸續送上，旅外球員之間的閒聊不曾間斷，話題從凪的懶人食譜到米蘭跟曼城哪邊的日式料理比較優秀，又到了英國的天氣。
當凪說出「想待在家裡網路也爛，連領個登入獎勵都麻煩透了……」時，二子終於按捺不住體內的阿宅之血。

「——你最近有玩什麼手遊嗎？還是有看漫畫？」
瀏海遮掩住了二子瞪大的雙眼，也成功地遮掩了他過剩的興奮之情。
儘管義大利動漫宅不少，又拜串流平台興起所賜，二子跟隊友偶爾還是能有些最新的阿宅話題，只是國情不同還是讓他們對二次元文化有著些微的理解差異。異鄉遇故知是很高興，但能碰上同鄉阿宅的話又更棒了。

凪停頓了幾秒，列出了幾部網路連載的當紅作品，手遊則和二子的喜好不同，大多是動作遊戲，「連線對戰很容易斷線……因為太麻煩了，我最近都只剩登入領石頭然後抽卡……」

「我打DUEL LINKS也是。」二子點頭附和，他這一兩年也碰得比較沒那麼認真了。

「DUEL……是打牌的那個遊戲王？在手機螢幕上可以決鬥？」

「可以！他們為了手遊推出了新的賽制，前幾年也有把新賽制融合到新一代的動畫劇情裡，那部動畫裡有大家比較熟悉的大師決鬥，還有手遊上可以玩的高速決鬥。不過！在遊戲裡面也是可以玩到以前的那些特殊召喚，像是超量跟鐘擺，也可以真人對戰，不能打實卡的話，手遊其實是個方便實際的選擇，還有一些以前的角色登場——像是遊星跟……呃，啊——……」

一不小心就發作了。

「我好像講太多了……抱歉——」二子中斷了阿宅特有的快速語速，有些不好意思地挺直腰桿，稍微拉開了先前越來越近的距離。對比尷尬的他，凪依然是一副風平無波的模樣。

「原來如此……不過既然做成手遊，應該也是要課金轉扭蛋吧？」

「對，設計成拆卡包的樣子。」這是手遊玩家一定會問的問題。二子秀出手機，快速點開了遊戲，「你要看抽卡畫面嗎？」

「……我這幾年運氣很差耶。」
你要確定喔？凪態度異常篤定。
二子遲疑不過幾秒，在算完卡盒內剩餘的卡片數量後，他仍是遞出了手機。
抽五包嗎？凪手指著圖示，二子點了點頭。
開獎時果然什麼都沒有，不太意外。不過二子最近的抽卡策略本來就是抽空卡盒，湊滿主題牌就好，於是他示意凪可以繼續抽下去，凪卻反而猶疑了好一陣子。

「……我可是有把握我會在最後才抽中最好的卡喔……？」
「沒那麼誇張吧——」

10包。沒有特殊演出。
「……唔。常有的事。」

10包。沒有特殊演出。
「……呃……嗯……？」

10包。沒有特殊演出。
箱底已經沒剩多少卡了。
「……一張特殊卡都沒有……？太誇張了吧……？」

每10中1的機率應該遠高於10%了。二子抬起頭，凪面不改色，滿臉都是「我就說吧」。
他晃了晃玻璃杯裡的金黃色酒液，緩緩開口，「我這幾年一番賞只抽中過E賞跟F賞……你喜歡間諜○家酒或是怪獸○號的話，我有一堆盤子跟毛巾你要嗎……」
「不、不過一番賞本來就很難抽……」

「……早早訂好賽季結束回國的機票，原本想在降落後壓線搭末班車，結果因為強風只好改降中部機場。」
「去年那是一場災難，也沒辦法……」二子當時早了幾天回來逃過一劫，他對新聞畫面中塞滿機場的人潮記憶猶新。

「……嗯。之後球季開始，拿了折價券，預約好曼徹斯特機場接送，結果也因為濃霧改降……」
「畢竟這裡的天氣滿難纏的……」

「上次U20還取消……」
那一兩年全世界都因為新冠遭殃，跟你的運氣沒關係吧……不過凪悻悻然加了一句「明明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渾身散發出了濃厚的哀愁，於是二子把這句話硬是吞了回去，替他加點了一罐朝日。曼聯的主力射手噗哈地一聲乾了啤酒。沒什麼魄力。

「……有考慮去讓神社看看嗎？」
「啊——……應該不是什麼東西作祟。我連在神社求籤都只會拿到末吉，大凶至少還能去綁著消災……」雖然也是很麻煩。凪搔了搔頸項，「只是如果有想要的東西，只能靠運氣的時候通常都失敗。」

「凡事不努力不行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連嘆氣都懶了。不過眼神卻是十分堅定。「不過想要特定的亂數商品，直接去Me○cari買就好，手遊以保底為覺悟抽卡就得了。」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賭徒阿宅之典範。
二子投注在凪身上的視線忍不住添上幾分敬佩。

他們踏出餐廳時，下午的曼城仍是陰雨綿綿。
「……雖然這裡總是在下雨，但很少這樣下一整天的。」
凪幽幽地吐出了這句話，二子不禁打了個冷顫。


—


雖說自己也不是天生帶有強運，但那個黃昏，在白寶高中的那個樓梯，他絕對是預支了他人生所有運氣。儘管不靠保底就抽不到卡，也拿不到A賞，但凪並不是很在意這些枝微末節的小事。
人生最後能挑戰U20的機會溜走固然可惜。不過，在那之後又繞了點路，他還是踏上了幕張海濱草皮。在獲得藍武士正選隊員資格那一刻，一個人赴英，一個人下廚，一個人組訓練菜單的那些夜晚，才終於被賦予了意義。

凪推開公寓大門，春末的微風捎來了熟悉的聲音。

「——凪！早安！」利物浦的招牌中場從車窗探出頭來，笑臉完美無暇。
「……早，玲王。」凪鑽進了車內。新車可以讓他很舒服地窩在副駕，他繫上了安全帶，微微側過頭，看著他的搭檔。

「我本來還很擔心下雨，雨備都想好了。」玲王昨晚傳來了天氣預報，順便附上了祈禱的貼圖。根據他的說法，世界上能毀壞本日計畫的只剩英國的爛天氣了——早上我去你家接你，我們去森林野餐吧，附近那座森林我想去很久了，我預訂了森林小屋喔！還能順路去買罐你說過的檸檬蜂蜜果醬！

他一輩子的搭檔今年也是早早便興致勃勃地提出了慶生計畫。

凪完全不在意和玲王一起挑戰英倫特產——陰霾的天空，冷風，濕軟的草地，隊友們繪聲繪影形容得彷彿惡夢體驗的野餐，不過——

「……我想應該是不用擔心喔。」

「哈哈！哪來的自信！」不愧是天才？玲王的問句是全然的肯定。

「……我跟玲王在一起時沒下過雨的。」

「你太誇張了吧……！」

玲王又輕輕地笑了一聲，他俐落地轉動方向盤，銀白的車體緩緩地轉過了街角。太陽高懸於藍天，柏油路上反射出點點微光。

凪瞇起雙眼，身邊的玲王彎著嘴角，就像這座島上難得的陽光一樣。
今年他也一早就收到了很棒，很棒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