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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班急診特別忙碌。
一夜的診療，進入下半夜後又馬不停歇的進行三台手術。當門外表示手術進行的燈光熄滅，住院護理師接手後續的病人安置後。木乃香終於鬆了口氣，望向牆上的掛鐘，時間已接近天明。

昨夜被送進來的傷患，幾乎都是外傷出血，這讓急診大廳中所有醫療人員都炸開了鍋。
對於魔法師來說，外傷所導致的大量出血，只要創口不大，在魔法協會中都屬於小傷。凡常的魔法師僅需學過幾年基礎魔法，配合中階程度咒語便可妥善治療。木乃香身處在醫療團隊中，當然不可能使用魔法來治療傷患。實際上此刻的他正以實習醫師的身分，參與其中，學習如何從科學與解剖的角度，來充實他的白魔法治療領域知識，這也是他的魔法學院畢業習題。

手術進行時，他一邊在心裡搜尋著不同類型的治療術式，表面上仍保持冷靜，不著痕跡的配合團隊進行手術。在旁人眼中，這名年輕實習生動作靈巧俐落，在完成一系列複雜的縫合動作後，根本看不出任何和分神。只是到了下班時間，他也接近體力透支。

以醫療用洗手液消毒，擦拭乾淨後換下醫師袍，木乃香緩步離開辦公室。

清晨天剛亮，尚未到門診時間的院所，看病的患並者不多，醫院內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名白衣護理師，聚集在櫃檯附近似是討論著什麼。
木乃香揮別交接班同事，往正門方向走去，他來到正門大廳，一台眼便看到兩名熟悉的身影。

「小剎？」

「呃，大小姐。」
剎那與真名兩人並肩走著，似乎正要離開醫院，她在見到木乃香的瞬間，白皙的臉上略顯慌張。

木乃香加快了腳步，一絲擔憂滑過雙眸。「你們怎麼會在醫院，任務結束了嗎？」


「呃，我們......」剎那眼睛飄向一旁，不敢直視來人，腦袋迅速翻找著身在此地的理由卻又頓時接不上話，求救一般的轉向身旁的真名，然夥伴卻是挑起一邊眉毛富饒意味，又僅聳聳肩，不打算參與其中。

木乃香的目光落在剎那藏在身後的手臂，沉下眼眸。

「你手拿出來我看看。」

剎那身體微微僵硬，卻將手縮得更緊了，「這只是一點小傷，用不到大小姐治療，而且......」

木乃香抬眼一掃，埋怨的神情落進剎那眼底，令她內心一陣悸動，後面的話便也硬生嚥回去，於是緩緩將手從身後抽出。

木乃香很快地接過他被纏住繃帶的手臂，皺起眉頭。
經歷一天工作的木乃香身心都有些疲乏，看到剎那遮掩的樣子心裡早已有數，但實際看到那被白色繃帶包覆的手臂時，繃帶的顏色仍刺疼了他的眼。回想此人每每的受傷便對自己隱藏的記憶翻湧，心思忖動，轉到臉上竟不自覺的帶著一絲隱忍的怒意。

「這傷…...有縫針吧？」

「小傷口而已，其實沒沒什麼大不了。」

木乃香沉著臉，並不買單。

「為什麼不來找我呢，縫了幾針？」剎那手被木乃香捧著，面部轉往別處，知道沒辦法輕易帶過，只好老實道出。

「十五針！」木乃香重複一次，語尾上揚，「都縫了十五針還叫小傷。」

「任務中受傷是難免的，而且昨天急診室這麼忙，我也不想來增加大小姐的負擔。」原本還沉著臉的木乃香，卻在聽到這句話後瞬間柔和下來。的確，昨夜自己一度分身乏術，手術進行中也是不可能抽身出來，更不可能讓剎那在受傷的第一時間找到自己了，方才說的也不過是一句氣話罷了。想到此他心底一陣無力，眼尾下垂，看著她受傷的手臂更是心疼了。

「兩位。」一旁的真名打斷兩人。
「既然剎那沒事了，我看我先回去吧，人手不足，又進行一晚上的任務我累了。」就再她轉身離去前，扭頭又拋出一句，「對了，刻意捨棄簡單卻無法當日來回的任務，害得我一晚單挑數十隻魔物，屆時籌勞得跟你多收10%。」這句話明顯是對著木乃香說的。

剎那神情驟變，驚恐的轉頭望向木乃香，很快又退卻，動輒得咎一副做錯事的模樣，而木乃香思忖著，一會後便聽了明白。

「剎那你是為了，我明天的休假才如此的嗎？」木乃香眨眨眼，好不容易舒坦的眉頭再次皺起。

「真名她……那個，大小姐你不要聽她亂說，任務什麼的早就排好，才不是他說的那樣。」

「那你明天有任務嗎？」

「就剛好......嗯，沒有。」剎那說得越來越小聲。

「排假什麼的…」木乃香輕聲嘆氣，略感無奈卻怎樣也無法責怪剎那。「安排休假又沒什麼，事先跟我說不就好了嗎？還把自己弄成這樣。笨蛋嗎……」他怎麼會不知道對方的心思。

剎那歛下眼眸。半妖的眼力很好，聽力更甚，她沒有忽略稍早見到大小姐時臉上的疲憊神色，仔細些，也能聽到大小姐此時因疲憊而續亂的心跳。而自己卻讓她此時此刻感到擔心，這讓她心裡又是一陣沒來由地自責。


木乃香看著表情變化莫測的剎那，心思也跟著，在心疼、自責與不捨間跳轉著。
是呢，自己日夜顛倒的忙碌著，剎那有時甚至比自己更忙，今天以前他們已經多久沒有好好待在一起了呢。

她捧起剎那的臉，「小剎怎麼又在胡思亂想了？」

「唔...也沒有想什麼...」

稱呼不自覺的回到了小時候的暱稱，不知從何時起，木乃香開始直接叫剎那名字而非小名，然唯有當他們兩人獨處時，親暱而熟悉的稱呼才會出現。這並沒有讓剎那感到不妥，反而當親暱的呼喚配上木乃香柔和的嗓音在獨處時響起，每每都讓他心頭一陣悸動。

「木乃香...我只是不想讓妳太累，上次的更換班次，害的你工作量增加一倍。」剎那也換了稱呼，說出了心中所想，回想起不久前的約會，木乃香為了排出時間而連上數天的夜班，最後竟在休假當天累出病來，這令剎那自責了很久。

「上次又不是小剎的錯。」她溫柔的說。
木乃香再次看向他的手，縫線已嵌入皮膚，若要使用魔法治療就得先拆卸縫線，那肯定會疼的。

「竟然都治療到這程度，我也不好再使用魔法。」
「嗯，我明白。」

「那…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小剎想做些什麼嗎？」

「都聽你的，我都好，近衛醫生。」剎那難得調皮一下，換了稱呼，惹的木乃香輕笑。

「那好，既然我是醫生，小剎是病人，接下來這兩天小剎都要聽我的。小剎受傷了，明天我們哪裡都不去，且病人需要休息不可以亂動，明天除了走路以外，其他都有要讓我來，以及……….」

木乃香故意停頓一下。

「包含洗澡也是。」
「木、木乃香…」
看著木乃香人畜無害的神情，剎那確是背脊一僵，耳根漸漸發熱。





***




剎那睜開眼睛，身旁那人光滑的肌膚正貼合著自己，不著片屢臥於他的懷中睡得香甜。昨日睡前的意識慢慢回朔，剎那內心的羞澀也逐漸燃起。
冬日的午後，陽光並未透入房內，裸露的肌膚感受到些許涼意，剎那壓抑著羞輦，將懷中的人又摟近了些。未知此微小的舉動似乎驚擾了枕邊人，那人修長的睫毛閃動了下，朝剎那身上蹭了蹭緩緩張開眼眸。

「午安，小剎。」

僅一個凡常的問候，又再次讓剎那冷卻整晚的肌膚逐漸升溫。
木乃香撐起身體緩緩靠向剎那，鼻尖抵著鼻尖，感受到彼此的鼻息，髮絲從木乃香的肩頭落下，髮梢掃過剎那鎖骨，搔著他心尖。

前一晚，剎那被木乃香推進浴室，受傷的左手被迫舉高，隔著沐浴球木乃香擦拭著剎那的身體，溫熱的肌膚碰觸到冰冷的磁磚，他被推到牆上，沒受傷的手撫上木乃香光滑無瑕的背部，在氤氳的水氣縈繞下，木乃香半掩著眼眸，漆黑的雙瞳裡透著水波粼粼，身體的曲線完美的貼合，木乃香細長的手指遊走向下，一陣戰慄從某處席捲而來。
剎那不知兩人是如何離開了浴室，又是如何來到床上，但晨起時，圍繞在床緣的一片狼藉瞬間解釋了不少事。





木乃香站在剎那身旁，手臂上的繃帶因為前日的風雨而略為鬆落。他綁起長髮，彎身拿出醫藥箱，將剎那手臂的繃帶一圈圈拆下。

「還好沒有發炎。」她抬起手臂，用酒精棉片輕柔擦拭著傷處。

「木乃香你不必這麼擔心。」
聞言，木乃香抬眼嗔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他將垂落的髮絲勾回耳後，小心翼翼的上藥包紮。
「你這傷口，不大像是利器割傷，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看著那有些微毛邊鋸齒狀的外傷口，還好剎那遇到的醫師手藝不差，復原的好應該不會留疤。想到此處他再次有些懊悔昨日的衝動，怎樣也該等到剎那的傷口好些再說。

「當時一不留神撞上玻璃，應該是被碎玻璃劃傷的。」
「無論如何，下次任務都要小心點，發生什麼事也盡量第一時間通知我，好嗎？」
木乃香收闔起藥箱，眼眸深邃的注視著他，帶著請求的語氣。剎那點點頭。



今日兩人並沒有刻意安排行程，時間溫婉的流動，他們便一起準備著晚些的餐點，打理著房間點滴。
忙著弄著，時間似乎過得飛快，

晚餐過後的客廳裡木乃香靠在剎那沒受傷的肩頭，窩在沙發上隨意切換著電視節目。

畫面幾番跳轉後，畫面停在一則新聞快訊上，內容報導了昨日夜裡大型交通事故的後續報導。剎那在此時又跳了一台，畫面一閃而過。

「那是......不就是在醫院旁邊嗎？難怪昨天急診患者這麼多，小剎你回去再讓我看一下事件嚴不嚴重。」

「那則新聞已經播過很多次了，換別台吧。」
「是嗎？但我今天是第一天看到。」木乃香憶起今日的所有新聞，的確沒有印象相關報導，又瞧見剎那怪異的舉止，不免多想。便接過遙控器跳轉畫面，果然事發點就在醫院旁邊，且險些要波及醫院。

主播概述了事發經過，大型卡車被某種未知外力衝撞，巨大的未知力量導致其偏離主幹道，就在即將撞上附近醫院前，訝然止住，也因此避免了更大的災難。

『本台記者獨家採訪到這名卡車司機，據司機說法是說他看到一名年輕女性，閃身衝到行進的卡車正前方，猛烈衝擊下車頭全毀，車體四散，但隨後司機又被同一女性救了出來，目前此名救人的女性行蹤成謎....』

『司機的情況有待觀察，經目前這名醫師的主治醫師評估，有可能是因為巨大衝擊，大腦在經歷無法負荷的恐懼後導致記憶扭曲。』
負責此事的交通部長站在記者會說明台上，對著鏡頭向大眾說明最新狀況。
『目前一切都在釐清中，請大家不要妄自猜測。至於事件發生原因，專案人員也仍在調查，請社會大眾靜待調查結果。』

螢幕喀的一生被關去電源，木乃香轉過頭面對剎那。

「小剎，可以跟我解釋一下，昨晚的情況嗎？」他微笑的說。聲音輕聲溫和，剎那的背脊卻瞬間涼了一下。

木乃香緩緩地靠近剎那，他背靠著沙發身體陷了進去，無路可退。
「碎玻璃造成的劃傷對吧，嗯？」

「這......」剎那扭過頭，避開木乃香直視，卻無法抵擋他傾身向前的柔軟接觸。
「唔...」
很快的，不用花費多大力氣，底下那人便繳械，道出實情。


「所以...任務是真，打魔物是真，但你還是把委託真名暗中保護我以及被卡車撞到的事情隱瞞起來。」木乃香看著他，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令剎那哭笑不得。

原來昨日的任務囑託者就是他自己，由於魔獸出現的位置緊鄰著木乃香實習醫院，他委託真名，並推脫掉其他任務以暗中保護木乃香。所以才有臨時任務一說。
而卡車又是另一起突發狀況了。原本僅是暗中保護，沒想到那邊的衝突竟波及到交通幹道來，險些釀成重大災難，此時新聞內容便是報導此事。前一晚他與真名兩人也因此扯入衝突，耗費了整晚才好不容易脫身。

原以為此事已讓自己蒙混過關，此時望向木乃香熱切的神情，知曉並沒有這麼簡單。

木乃香跨坐在剎那身上，近距離的看著他。
「所以這次的傷又是為了保護我。」
「呃，也不能這麼說，還有醫院，許多人...」
「還有那位卡車司機。」
木乃香接過剎那的話，對方只是眨眨眼，用神情表示同意這句話。

木乃香眉間一皺一平，「所以我應該代表院方與社會大眾謝謝你們，畢竟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是你們做的。」
「呃......好像是這樣的，我是說...不客氣。不過對了，剛剛看來，這次事件已經往外星人的方向猜測了，所以應該不會發現是我，不用擔心。」

木乃香不曉得剎那是仍在努力轉移話題，還是真的語無倫次，所幸不再回應。他傾身抓著身前那纖細骨架，手臂帶傷的女友仔細檢查，看看是否仍有未發現的傷處，就差沒有發動魔法感知了。

「我沒事，木乃香。」剎那阻止了眼前人。
「還說沒事，你被卡車撞吶。」腦中閃現螢幕中的事發現場畫面，四濺的卡車殘骸與長長的拖曳痕跡令他心有餘悸，「怎麼可能會沒事，又想瞞著我嗎？」

「那個實際我不算被撞，應該是我攔下卡車.........嗯，呵呵。」再次看到木乃香的表情，剎那搔搔臉頰，「我沒有瞞你，尋常卡車的衝擊還不及拉坎先生的隨意一拳，真的沒事，相信我。而且我身上如何，昨天不都見過了嗎......」

想到昨日的纏綿，剎那止住嘴，雙頰緋紅。
的確，昨夜的共浴纏綿，木乃香早已暗暗確認過小剎並無手臂外的其他外傷，復又看著剎那的雙眼，瞧著，確認著，然後他緩緩抬起手捏住女友的臉頰往兩邊拉。
「唔......木乃香……」痛…。

「處罰完畢。」木乃香聲音清脆。

「欸？」

「嗯？怎麼，還是小剎覺得處罰不夠嗎？」 木乃香微笑著，視線卻是撇了開，心底卻憋著一絲苦澀發洩不出。

小剎凡事瞞著自己的習慣是從何開始的呢？印象中到了國中時期兩人再次熟識起來後，他便是不停地受傷，任務受傷，戰鬥受傷，還有更多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縱使自己學習了魔法，有能力可以治癒她，這人卻總是憋著不說，暗自吞下所有的負傷。木乃香無奈至極，卻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只好每每任務回來更加小心注意著剎那。

心底的想法滑過，嘴角仍掛著笑，再次看相剎那，卻發現那雙深邃的眼眸注視著自己，透著一絲心疼情緒。
「怎麼了？」
「抱…抱歉木乃香。」剎那神情閃爍了一下，撇頭看向別處。
話語啞然停止，多變的表情上總是欲語還休，最後停頓。

「想什麼呢？」木乃香低頭，額間抵住剎那額頭，他循著臉頰，在撇開臉的唇側輕啄一點。

剎那猶豫著，感受著懷中人平緩的呼吸，他嘆了口氣，「又是因為我的事，讓木乃香不開心了吧。」她聲音說得很小，身體鬆軟了下來，有些沮喪。
「......我只是不想看到木乃香因為我露出那種表情。」

一句話似乎道出了的他的心思，解釋了許多卻又似乎什麼都沒解釋，但如此舉動已是這位凡事往心裡吞的木頭難得的坦白。木乃香心底一整天的陰霾似乎透了些曙光。滿滿的暖意湧上，竟讓她眼角發熱。

小剎無所不在的溫柔，照顧著保護著自己的外在，又包容著自己的情緒，現在連心思也被照顧到了嗎？木乃香修長的手指環過剎那的後腰，身體挨近依戀的擁上，「小剎真是個笨蛋。」
「怎麼我又是笨蛋了呢。」


「因為小剎總是會讓我更喜歡妳啊。」

剎那眼底柔情，輕輕的抬手撫上木乃香背部，回應他的擁抱。

「小剎，我們都不要再讓對方擔心了好嗎。」木乃香頭抵著剎那的胸口輕聲說。


為了不讓對方擔心，時時隱瞞著，卻造成更多的擔憂與心疼。有的時候自己竟與小剎一樣，讓他替自己的內心感受而擔心著。該好好改改這樣的壞習了吧。

「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