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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日

私設：國家隊時期

0

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

1

「喂，去吃飯了。」
他們的自主練習隨著最後一顆球落地後告一段落，影山飛雄擦拭著自髮尖滴落的汗水，朝方才就對著門口若有所思的日向翔陽喊道，冷墨如夜的眼眸對平時吵著肚子餓，如今卻異樣沉默的現象浮上一抹疑惑。

「啊……影山你先去吧，我先去找前輩。」日向翔陽回過神後朝他的方向揮揮手，暖色身影一晃眼便迅速地消失在他眼前，留下一頭霧水的影山飛雄。

「前輩……是要找誰……？」訓練場的人早已散的差不多，留下來的人三三兩兩，所剩無幾。環顧四周，清點著不在的人有誰，然後挫折的發現他根本推論不出日向翔陽會去找誰。

「去找宮侑的吧。他這陣子心情不好啊。」目睹一切的夜久衛輔了然於心的回道，不太意外的神情引來影山飛雄一聲「咦」。

「被愛著呢，雖然好像都還沒有自覺，哈哈。」另一名留下的自由人，古森元也也露出一副看透的神情，惹得影山飛雄更加困惑。

「宮前輩心情不好嗎？而且被愛著是……是什麼意思？」遲鈍的語氣，不只慢半拍的發問換來身邊兩位自由人關愛的視線，似是長輩看著懵懂的孩子一般的慈愛，微妙的眼神直接盯得影山飛雄一陣發毛。

「你還真的只有球呢。」
「也沒什麼不好啦，就是這樣才可愛啊。」
「哈？什麼意思？」
「好啦好啦，吃飯吃飯。」

兩人談笑間順便將陷入沉思的影山飛雄推出球場，一面在心裡祈禱著另一頭的後輩能進展順利。

整整兩三天，看著宮侑完美依舊卻不如往常精神，死氣沉沉的舉球，隊伍之間浮盪著異常的沉悶，細微卻真實的沉重壓在他們精神上，儘管不影響發揮也使人在意的不得了。

日向，加油啊！

2

日向翔陽佇立在宮侑房門前，平靜無波的眼眸在映著放置在門邊的宮侑名牌時出現了幾分波瀾。深吸一口氣，日向翔陽伸手敲響宮侑的房門，「侑前輩？在嗎？是我。」
──無人回應。

皺眉再敲上一次，兩次，三次。每次間隔都差不多，日向翔陽持續著同樣的動作，直到眼前的門猛然被拉開。

男人袒露著上身，濕熱的水珠順著髮尖一滴一滴滑落，直直滑過宮侑訓練良好而飽滿的上身，完美線條的肌肉泛著水光，足以讓人臉紅心跳。他陰沉著一張臉，眼裡折射著不悅的冷光，好看的臉明晃晃地寫著「別來煩我」的鬱悶。

「誰啊，在洗澡還一直敲──」心情惡劣的抱怨在看到來人時戛然而止，情緒一時間轉換不過導致宮侑表情瞬間變得扭曲，唯獨那股激烈的惡意被他猛地收回，沒有衝著直愣愣看著他的日向翔陽發洩出去。

「翔陽？怎麼了？」

一聲呼喚讓日向翔陽收回不知不覺間流連在宮侑胸前的視線，眨眨眼迫使自己不要搞錯目的。
於是他筆直的望進宮侑眼底，單刀直入，「侑前輩，我們聊聊？」

3

遠從六年前開始，自攔網的另一頭認識他們起，開始注視他們之後，他就知道了。

明明沒有相讓的打算，也沒有放棄的想法，只是在那麼一瞬間，看著他們展露無人能及的深厚默契，望著他們深刻在習慣中的信賴，怒火油然而生。

對著為此滋生妒忌的自己，向著為此無能為力的自己。

私下生悶氣也就罷了，還被隊友看穿，被直接了當的要求快點把他私人的情緒處理好。無疑是火上加油，再細小的事情都能添把火，而憤怒的來源，點燃森林大火的星火，就是他自己。

啊──他真的是，遜斃了。


4

宮侑的房間意外的雜亂，散亂一床的排球雜誌，浴室門口落著替換下來的球衣，蒸騰的氤氳熱氣緩緩自隙縫中露出，絲絲白霧繚繞。領在他前頭的男人沒有看向他，正套上一件私服，嘴裡問著：「翔陽要聊什麼？看起來連飯都還沒吃就來了。」

聽來正常的問話，日向翔陽仍能聽出他語氣裡的僵硬，這讓他更確信自己的猜測，他眼神灼灼，直視宮侑，不留任何餘裕。

「侑前輩最近心情不好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說。
「但跟我有關，對嗎？」

宮侑身子猛然僵直，感覺一盆冷水從天上灑下，方才洗澡的熱度褪去的一乾二淨。無論身心內外皆又濕又冷，糟糕透頂。擦拭著濕髮的雙手不知不覺的停下，無措的垂在身體兩側。原本還掛著笑的嘴角拉平，逃避似的錯開日向翔陽的視線，被直接戳破心事的樣子再明顯不過。

日向翔陽沒有放過這些細微的表現，向前邁進一步拉住宮侑，逼迫他看向自己。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呢？」
那雙密棕色的眼瞳又大又圓，充斥著明顯的關心。
宮侑在那片真誠的擔憂裡，看到了他自己。
一個根本不像他的，自己。

「哈……」宮侑突然間吐了口大氣，放棄掙扎的垂下雙肩，徹徹底底的舉雙手投降。
他永遠都敵不過日向翔陽。

鬆懈僵直的力道，宮侑彎下腰圈住日向翔陽，不在乎自己已經洗漱完畢而日向翔陽甚至連衣服都沒換的狀態。現在的他只想將人實實在在的圈在自己懷裡，滿足那微不足道的渴望，平復連日以來的焦躁。

「我嫉妒了。」
宮侑聲音微沉，低喃坦承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的，飛雄……影山，大概，對翔陽來講是特別的。」

從高中看著他們成長起，視線追著日向翔陽跑開始，待他們的職業聯賽，望著日向翔陽和影山飛雄興奮地追咬廝殺那刻起，他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的。
然而明明心知肚明，渴望與忌妒卻總是相伴來臨，慾望的藤蔓細細密密地纏著他、攀著他，瘋狂似的絞緊他的理智，止也止不住。

戀愛使人變笨，卻也使人成長，多麼老掉牙的話啊，若說給以前的宮侑聽，他必定嗤之以鼻。
如今他不得不服。

「我知道你們之間……很特別。畢竟那啥……高中戰友？啊──！可惡！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才覺得自己很遜啊！才不想說嘛！」

他越講越快，越來越語無倫次。最後突然陷入爆發的情緒，無數的懊悔和羞恥浮上水面，難以啟齒的話語消耗他全身的氣力。懷抱的雙臂隨著句子一一吐出而越收越緊，耳後的肌膚染著大片大片滾燙的紅暈。羞恥心刺激著他的理智，現在的宮侑僅僅靠著一股勁肆意朝著懷裡的人抒發壓抑在心底的想法。

而面對宮侑大雨傾倒似的胡言亂語，日向翔陽沒有插話，只是待在他懷裡靜靜的聽著，唯有輕覆在他背脊上雙手的溫度無聲地鼓勵著他繼續。

這太羞恥了，宮侑心想。
但羞恥又如何？對著這股隱藏在心底的晦暗情緒，他已經當上兩三天的縮頭烏龜了，再躲躲藏藏下去，他就再也不像他了。

他可是宮侑啊。對著認定的目標不管不顧的狂奔，對認定的愛奉上最真誠的奉獻，和宮治賭下誓言要比他還幸福的宮侑啊。

他怎麼能、怎麼可以在這裡繼續退縮？
他頓了會，咬著牙繼續說，臉色猙獰又狼狽。

「但是！就算如此，我還是想比影山還要特別！在翔陽心裡我想當那個唯一！我知道很幼稚，但我就，很想要啊！」

剖開高傲的自尊，褪下裝作毫不在乎的外殼，將以往不成熟、幼稚通通收進懷著愛的靈魂。他磕磕絆絆地挑揀著詞彙，誠摯而笨拙，或許稱得上狼狽地訴說著屬於自己的真心。

執著的，幼稚的，顛三倒四又亂七八糟，一點都不浪漫還很大聲。

卻比任何纏綿繾綣的情話，都來得真實而觸動人心。

日向翔陽睜大了眼，耳邊是宮侑緩過來的喘息，由裡到外，某個聲音破繭而出，漸漸清晰。

無意間的目光追隨，對這人的情緒敏感到關心，一起打球時的興奮期待以及時不時ˋ鼓譟的心跳，都不是沒有理由的。
原來是這樣啊。

「可惡……超遜的……抱歉，翔陽。」無力的嘟囊，宮侑真心覺得自己完蛋了，老實說就連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想表達什麼，所有東西都亂了套。以往想在日向翔陽面前保持的帥氣模樣在今天毀滅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失落不已。

「我倒覺得，侑前輩很帥喔。」日向翔陽拍拍緊抱著自己的身軀，輕柔的說道。

「什麼？」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宮侑身體為之一震，連忙拉開距離詳端日向翔陽的表情。只見他嘴角掛著輕淺的微笑，溫暖的弧度讓宮侑慌亂的心瞬間落回原處。

「嗯……」日向翔陽側過頭，思索後開口：「能夠把喜歡這樣直截了當的告訴別人，這樣的人，我覺得很帥喔。」

「我不會否認影山，怎麼說，很特別。他是我一直想打敗的對手，也是我第一個排球夥伴。」日向翔陽坦承的同時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承認影山飛雄對於他而言有那麼點特別讓他整個人都不對勁。

「但事實上對我來說，在排球的路上遇到的每個人，每個對手，都很特別。」

「侑前輩也是。高一時候第一次遇上你和治前輩，整個稻荷崎，或許是讓我在當時進步最快的一場比賽也說不定。那場比賽也讓我知道能配合那種快攻的不只影山一人，侑前輩知道那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嗎？」

「我——」

「而且，現在大概又更特別了。」微笑打斷宮侑的發言，日向翔陽搖搖頭希望他能安靜聽完。

原本還模糊看不出輪廓的感情在方才聽著宮侑的自白時終於撥雲見日，以真心相近，才顯露出最它原始的面貌。

吸氣、吐氣。日向翔陽語氣輕而堅定。

「侑前輩，我喜歡你。」

「……咦？」

日向翔陽望著整個人已經呆滯的宮侑，爽朗而燦爛的笑了出來。

「能不能讓我當你的男朋友呢？」

那瞬間，宮侑覺得他真的是遜斃了。

「當然好！」

而他的新男朋友，帥慘了。


5

「喔，來了。」夜久衛輔剛放下筷子就看到一澄一黃的身影走進餐廳，親密無間，看上去是不需要他們繼續擔心的樣子。

「還好還好，皆大歡喜。」古森元也笑瞇瞇的收拾餐具，終於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而至始至終都坐在一旁的影山飛雄，還是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的往嘴裡送進最後一口咖哩。


—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
影山飛雄之於日向翔陽，是特別的。
但從今以後，他會成為他的唯一。
在日向翔陽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唇角，宮侑心滿意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