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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所見之物


「簡直是豈有此理!」

見前來報案的婦人一時半會還不能消停,站在想辦法安撫報案人的接待人員身後的尉官嘆了一口氣,朝冴木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旁邊的女孩帶走。

冴木會意,低下頭朝小孩小聲說了一句「走吧」,隨後低調的離開了會客室。

「……嚇到了?」

「沒有。」
女孩的聲音還有些稚嫩,一張約莫十歲上下的臉孔和嬌小的身形穿著一等兵的軍裝十分的顯眼,引來了眾多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雖然臉嫩,但身邊的孩子其實已經快滿十五歲了。

「冴木准尉。」

「嗯?」

低下頭看著小女孩,一雙淡金色的、明顯異於人類的獸瞳正看著自己,「那個報案人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冴木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

據同僚所說,不久前他正帶著包含女孩在內的幾名軍官在巡街,因為年紀和身分的關係,組員們都心照不宣的在這孩子上面多留了幾分注意力,不想就一個回頭的時間,女孩突然自己脫了隊,自顧自地朝一名似乎正在和姊妹們抱怨的婦人走過去。

「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向軍方報案。」頂著好幾雙怪異的目光,女孩像是渾然不覺,「我聽到了你們在談的事情,這算是恐嚇,我們會幫你。」

原本就煩躁著的婦人只當她是什麼來跟自己惡作劇的小孩,不耐煩地揮手趕人,當時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不好聽的,被匆匆趕過來的其他同僚攔住,一番解釋後婦人總算是相信了,在稍微了解了來龍去脈後知道了這名婦人幾日前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件,信件上沒有署名,內容說是要取走她的心愛之物。

婦人思來想去根本不知道她有什麼心愛之物是值得被人奪走的,卻又被信中神神秘秘的內容搞的連覺都睡不好,被女孩這麼一建議,覺得或許求助於人也不失為一種選擇,於是便同意了來報案。

想來大約是女孩在聽到婦人的談話內容時就已經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異常之處,才會主動上去搭話。

「這些就讓上面的人去煩惱吧。」摸摸女孩的頭,冴木朝她笑了笑,「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至於接下來要怎麼處理,就要等長官們的安排了。」

看剛剛在會客室的談話判斷,其他人應該也發現了一些端倪,不久後就會將案子轉到十紋這邊來了。

「接下來要回宿舍嗎?」

女孩搖搖頭,「肚子餓了。」

冴木了然:「要去風卷小舖?」

「嗯。」

「那我送你過去吧。」見女孩不怎麼抗拒,冴木牽起她的手,「正好我也餓了呢。」



風卷小舖外,一名與樸素的店門十分格格不入的美人正百無聊賴的撐著下頷望著店門外發呆,卻在見到了什麼時眼前突然一亮,身子一下站直了,在店門被推開的剎那猛得朝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撲了過去。

「由良小可愛~~」

當機立斷的掙開冴木的手,由良熟練的一個矮身從熱情的員工臂下鑽了出去,冴木則是閃避不及,猝不及防的被來人抱了個滿懷,尷尬的整張臉都紅了,嘴巴一張一合,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薊子。」逃過一劫的由良歪歪頭喊了一聲。

雖然抱錯人卻根本不打算鬆手,穿著女式和服、皮膚白皙、相貌美若天仙、有著一頭秀麗長髮,被稱為薊子的人兒回過頭,張口發出的卻是男性的嗓音:「唉,不就是抱一個嘛,小可愛變得越來越無情了,還是冴木閣下好啊……」說著還蹭了兩下,下一秒就被一隻手掐住了後頸肉,慘叫一聲被提溜了起來。

「好個鬼!人家這是被你嚇的!說了多少次不要見人就抱,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還讓不讓我做生意了!」

「嚶,阿徹你這是不懂憐香惜玉……」

冴木摸了摸脖子,無奈的看著小舖老闆對自家員工一頓教育的制裁,店裡的客人和其他員工像是習慣了,望著這邊看的津津有味。

鬧劇以伏風徹一腳毫不客氣地踹在薊子的屁股上把他踹進廚房裡給冴木和由良準備吃的畫下句點,男人嘆了一口氣,朝端著熱茶吹氣的女孩瞇了瞇眼睛,轉頭看向冴木,「這丫頭最近沒怎麼闖禍吧?」

「喂!」由良抗議地喊了一聲。

「還好。」冴木笑了笑,端起茶啜了一口,「都不是什麼大事,平日大家也會幫忙照看,不用擔心。」

依稀記得女孩入職是一年多前,當時的冴木才剛升為伍長,只聽說對方在領取武器的時候好像鬧很大,甚至出動了六生的陰陽師才消停。後續則是常常聽見兵卒和下士官在談論一名「半妖」新兵,風評不算太好,直到半年前在一次巡街時碰到有人在鬧事時才有幸得見其尊榮。

很不巧的是鬧事人就是由良本人。據說是當時一位十紋兵士在風卷小舖處處找員工的碴,正好也在這裡的由良看不過去和同僚起了口角,後來直接大打出手直到冴木趕到才消停。後來冴木才知道風卷小舖里的員工都是怪異,而那名找碴的十紋對怪異之流有著偏見,先前不知道,點了單才發現服務生是非人種族,心裡不平衡開始刁難,最後和由良打起來則是他對由良半妖的身份辱罵了一句,血氣方剛的女孩直接就上手了。

主動挑起爭鬥的一方無疑比口頭上的辱罵有更大的過失,但了解事情的始末後冴木認為找碴的那名兵士必須也要為自己的言行付出相應的責任,最後動用了一點關係將兩人做了相同的懲處,親自上門和風卷小舖致歉和賠償損失後才知道女孩和這個小店舖的關係匪淺,從那之後冴木就開始會主動去打聽由良的一些消息,偶爾替闖禍的女孩兜底。

因為他看出這孩子的本性並不像其他人口耳相傳的那樣糟糕。

次數多了,由良自然也發現有這麼一位好心前輩在幫自己,從原本的冷淡疏離到現在已經不會抗拒他的幫助,對於這樣的轉變冴木內心是很有成就感的。

感覺就像多了個妹妹一樣,還挺新鮮。

而他幫助由良的事情也自然會被與由良更熟稔的伏風徹知道,幾次拜訪風卷小舖後的某次談話中,伏風徹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這孩子做事總是不怎麼在乎後果……往後在十紋就請你多擔待了。」

兩個總是跟在女孩屁股後面幫她收拾殘局的男人在那一刻以一種奇妙的革命情誼結交了。

伏風徹哼了一聲,「最好是如此。」

由良朝他扮了個鬼臉。

食物上桌,冴木和伏風徹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從廚房裡跑出來的薊子則又開始去騷擾由良,被女孩貓了好幾下在臉上,伏風徹面不改色的一伸手把美人的腦袋往桌上一摁,發出了很大的「叩」一聲,徹底沒聲了。

吃得差不多,冴木看了看由良,「要回去了嗎?」

女孩搖搖頭,「下午沒有我的班了,晚上我再回去。」

「好吧,那回見。」

由良朝他擺擺手,「掰掰。」



冴木走後,伏風徹還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一名員工走過來將桌面收拾了,和由良打了招呼。

「眼睛失明的患者?」

「啊啊,你也遇到了嗎……」

聽見私語聲,由量測過頭,看見隔了幾個桌子的客人們穿著醫生的服飾,時不時提到了「看不見」、「好幾個」之類的詞語。

「這幾天這樣的傳聞好像不少呢。」顯然也聽到了談話內容,薊子笑著告訴她:「說不定是什麼可怕的妖怪挖了他們的眼睛吃了呢?」

「沒有的是視力,不是眼珠。」由良白了他一眼,「如果真的是的話,那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嘖嘖,不是『你』,是『厄除』才對吧。」薊子輕輕的彈了一下她的腦袋,「還以為你跟著冴木閣下能稍微改改自己的孤狼一樣的性子呢。」

「我有在改了啦!」由良連忙後退了一點躲他。

「啊,確實有。」薊子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倆指頭幾乎貼在一起,「大概改了這麼一點吧,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由良氣得朝他齜牙。

「薊子!」伏風徹突然喊了一聲,比了個手勢,「新的點單要你去後面看一下。」

「知——道——啦——」拖著長音喊回去,薊子站起身,頂著由良嫌棄的目光慢吞吞地進了廚房。

茶水幾乎見底,由良想了想,婉拒了要來替她添新茶的員工,讓她轉告伏風徹自己先離開的事情,很快的出了風卷小舖。

雖然已經是半大的年紀,但她的臉實在太嫩了些,出店門前由良脫下了軍裝大衣,聚焦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明顯少了很多。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職業病和從小養成的習慣讓她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每個同自己擦肩而過的人。

「唉呀。」觀察之餘由良沒留意到身前,一個不小心和一位女性撞了一下,由良連忙道歉。

「沒事,別緊張啊小妹妹。」女人神色柔和,似乎是因為她看起來年紀小的關係,還朝她安撫的笑了笑,「下次走路,別再東張西望啦……嗯?」

感覺自己的衣擺被抓住了,女人有些疑惑,只聽見小女孩小聲地說著什麼:「……為什麼……」

女人神色茫然,由良抬起頭,但金色的瞳孔一片凌厲,「為什麼知道我在看哪裡?」

「你的眼睛,不是看不見嗎?」

眼睛被厚厚的纏上不透光繃帶的女人沉默了。

「小妹妹,你知道嗎。」女人輕聲說道,原本抱著藏在寬袖的手放下,纏在上面的繃帶脫落,赫然裸露出了一隻隻還在眨動著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的,非常漂亮。」



『她沒回到宿舍?』

聽著伏風徹的疑問,冴木的心沉了下去。

回到十紋後他就被交代安排暗地監視早上那名報案人的住所今晚有無他人進出的痕跡,好不容易都布置好了,見天色已經暗下來,他想著和由良聯絡一下確認她回來了沒,不想紙人形卻全無回應。

由良不會無故失聯,和伏風徹確認由良在他走後不久也離開了風卷小舖,冴木意識到可能出事了。

捏著已經斷去連結的紙人形,冴木在原地站了好一陣,有點煩躁。

他還有任務,不能輕易脫身,但他也不可能放著由良不管。

「冴木?怎麼站在這發呆?」今晚要一起行動的同僚看他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上來關心,卻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怎麼這個表情,吃到生薑了?」

「不是。」冴木捏了捏鼻樑,只聽同僚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還是稻野又闖禍了?」

「……算是吧。」

同僚無奈的看著他,「你這是何必呢,她也不歸你管啊。」

冴木苦笑了一下,「但除了我也沒人會管她了。」

由良不在他的麾下,她現在的上司和同事雖然在執行任務時會照看她,但那是公事,私下基本對她都是不聞不問,她不見的事情估計整個十紋就只有自己知道。

「唉,你能替她背書,怎麼就不乾脆把她拉到你自己那邊去呢,手一直伸到其他人那邊去影響多不好。」同僚端詳了下他的臉色,「怎麼感覺她這次闖的不是什麼普通的禍,你的臉色黑到在下雨你知道嗎。」見他不回答,同僚抓抓頭髮,朝他伸出手,「把等會兒的安排跟我說吧,我替你看著,幾個人借你,趕緊把稻野的事情料理了,就你現在這個狀態,怕是報案人帶了個情夫回家你都不會知道。」

「口無遮攔。」冴木意外的看著他,「你要幫我?」

「當然,不然等報案人東西沒了,先不要說上面的懲處,我都怕她直接把十紋給掀了。」想起早上會客室張牙舞爪的婦人,同僚打了個寒顫,「不過這次功勞就歸我了,沒意見吧。」

「可以。」冴木鬆了一口氣,「謝了,有棲院。」

「行了行了,快快趕緊的,早交代早脫身。」



恢復意識的時候由良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空蕩蕩的小房間裡。

她掙動了一下,不出意料的,她的手腳都被綁起來了。

「我就說呢,人類怎麼會有這麼美的眼睛,原來是隻半妖。」

天花板上的燈具已經損壞,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由良聽見火柴點亮的聲音,白天撞見的女人舉著點燃的油燈,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火光照亮了女人不再用繃帶掩飾的手臂,數十隻眼睛齊刷刷的轉向她,看上去十分詭異。

由良恍惚了一下,想起自己正是看見了女人的手臂後就了失去意識。

是催眠嗎?

隨後她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在巡街的時候就聞到過。

「為什麼是眼睛?」她問道。

女人朝她笑了笑,伸手解開了臉上的繃帶。

由良瞪大眼睛。

那是一張被火灼燒過的臉孔。

「我呀,從小做什麼都很優秀,我學琴、學舞、學插花、學書法,沒有什麼難得倒我。」

女人輕聲說道,唱歌一樣的嗓音,述說著自己曾經光鮮的過往:「噢,當然,我不會謙虛,我的相貌也是極好,至少有許多男孩曾向我表達了對我的愛慕,我想我有這個自信。」

說著,她瞥了女孩一眼,相貌雖然不能說差,但過於中性,相信長大之後也跟漂亮和美麗沾不上邊。她的內心升起一抹扭曲的優越感。

「我憑藉自己的實力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我享受被注視的感覺,愛慕的、欣羨的、忌妒的……」

「那是我的全部啊。」

十分明顯的因果關係。由良心想,她已經能猜出後續了。

因為只有一盞油燈所以不太明顯,但這裡也同樣有被灼燒過的痕跡。

恐怕是一場大火……

「改變了這一切。」女人的呢喃與內心的猜想重合,被大火燒毀的臉孔看不清她的表情,手臂上的眼睛卻開始急促的轉動:「大火帶走了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的美貌、我的才華……」

「還有所有我應得的注視!」被情緒所影響的女人發出了咆哮。

「我不甘心、我怎麼能甘心!我還年輕、我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以享受他人的崇拜!他們的目光、你們的目光、全部、全部都是屬於我的!你們都該看著我!用羨慕或渴望的目光看著我啊!」

由良被瘋魔的執念刺激的縮了一下。年輕的少女在最光鮮亮麗的年紀突遭橫禍,帶著對死亡的不甘,在瘋狂的執念之中入魔重生。

然而,以怪異之身獲得第二次生命的少女卻不知道世間早已物是人非,曾經對她表示愛慕的男孩們、曾經崇拜和羨慕,甚至忌妒著她的少女們、曾經讚嘆於她的才華並表現出喜愛的大人物,他們都已經沉眠於漫長的時間長河之中,帶著她曾經存在過的記憶,如同在溪流中被不斷沖刷的石礫,永遠的消失了。

餘下的,只有重生歸來的、渴望著沉浸在生前眾人目光中的,少女的執念。

「……這沒有意義。」由良梗著脖子,用力的瞪視著已經癲狂的女人:「即使你奪走了他們的視力,注視著你的依舊只是虛妄,它們給不了你你所想要的崇拜和虛榮。」

「那些眼睛不屬於你,請你還給它們的主人。」

「你該放下了。」

「住口、住口!」女人發出淒厲的怒吼,身上開始發生異變:她的身體開始冒煙,先是白色的霧氣,隨後飛快的轉為黑色,衣著開始脫落,皮膚冒出水泡,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肉味,她開始用雙手不斷撕扯著坑坑疤疤的臉,手臂上的眼珠瘋狂的不斷轉動:「他們都是我的、是我的!他們將會永遠的看著我!只會看著我!就該看著我——」

生前曾遭受的灼燒之苦在重演,和至今所做所為被否定的崩潰,女人痛苦的嚎叫起來,迷茫中透過指縫看見了被自己帶來的那名半妖少女,明明還是個幼兒,自被她綁架以來卻從未露出過害怕或驚恐的情緒,那雙不屬於人類的眼睛一片平靜無波,彷彿她所有的執念和意義都只是一場笑話——

「不、不要這樣看著我!誰准你這樣看著我了!」她放聲尖叫,失去理智的女人如同瘋狂的野獸,突然朝由良撲了過來:「給我!把你的眼睛給我!骯髒的半妖不配擁有這樣美麗的眼睛!把它們給我!給我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著女人的指爪就要刨向自己的眼睛,由良連忙閃過身躲過去,隨後指尖電光跳動,激電燒斷了手上的繩索,隨後一把抓向腳上的也一口氣扯斷,嬌小的女孩力氣大的驚人,隨後一腳往女人的腰腹一踹,一下將女人給踢飛了出去。

「我也就隨便說說。」由良抓著踢出去的腳,狼狽的跌坐在地,僅僅只是一瞬間的接觸,她的鞋子已經被燒沒了,高溫將她的腳燙出了水泡,疼得讓額上冒出冷汗,「你要是能這麼輕易的放下也不會有現在這些事情了。」

被執念完全驅使女人已經不會說話,喉頭發出了怪異的嘎嘎聲,扭曲著身體爬起,吼叫著又要撲過來。

由良握緊了拳頭,周身出現了跳動的白色電光,兵符匣早就被女人搜身拿走,就算這麼做是破壞規矩她也別無選擇。

而就在女人躍起、電光急將發射的剎那——

「由良!趴下!」

緊閉的房門「砰!」的一聲被暴力撞開,隨後一道流光滑過,女人發出了慘叫,被一把武士刀釘在了牆上。

以冴木為首,四五名十紋兵士衝了進來,由良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連忙喊道:「等等!先別殺她!她身上從普通人身上搶過來的眼睛!」

「制住她!」看著女人手臂上的眼睛也大致明白了,冴木及時喝止了兵卒,隨後將其中一位叫過來,「去通知書院,請他們的人過來一趟,另外還有醫生。」他看了一眼女孩的腳,「這裡有傷員。」

「是!」

交代完事情,冴木幾步走到她身邊蹲下。

「還有哪裡受傷嗎?」

「沒有。」由良搖搖頭,抬起頭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用紙人形聯絡你,沒成功。」進來的十紋們都帶了手電筒,冴木簡單的照了下她,確認她除了燙傷的腳沒有大礙後鬆了一口氣,「伏風徹也說你很早就離開了,我覺得有點奇怪就出來打聽,剛好碰到一個熟客說看到你被一個女人牽走了,原本以為是認識的,但看到我們在問你的行蹤覺得有點不對,所以跟我提了一下。」

原來她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是被女人用這種方式帶走了嗎。

由良想了想,將女人的事情跟冴木說了,最後提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和早上的婦人一樣。

「心愛之物指的就是人的視力……那是她的心愛之物,不是受害者的。」由良說道,看著被其他三名兵卒看住的女人,「我猜在跟她對視之後視力就會被奪走,但因為我是半妖,所以只是失去意識而已。」

冴木看著她,明明剛剛才遭遇綁架,女孩卻一點也沒有慌張或是受到驚嚇的樣子,非常冷靜。他嘆了一口氣,「你還真是不怎麼害怕呢?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由良愣了愣,低下頭:「……她不強的,沒有比我強。我能感覺得出來,所以我不害怕。」

「更可怕的事情……我已經經歷過了。」

「但是……」女孩的聲音變小了,有些難為情。

「謝謝你來救我,我沒事的。」



在後來趕來的陰陽博士的幫助下,女人身上的眼睛被歸還,隨後被就地祓除,事件就此落幕。

由良的腳被簡單的處理過,但最好暫時不要下地,女孩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了輪椅,回十紋的路上繞去風卷小舖報了下平安,困在輪椅上的女孩這次逃不過,被薊子結結實實的一把抱住,嚎著「親親小可愛啊簡直擔心死我了」嚎的驚天動地,旁邊的十紋和路人看得目瞪口呆,而由良看起來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

不過到底還是沒有推開他,伏風徹也是。

「這次就先放過你。」曲著手指不輕不重的在女孩的腦袋瓜子上敲了一下,伏風徹淡淡的說道。

在報案人家附近蹲了一晚上的有棲院一眾沒蹲到犯人,卻意外給報案婦人的閨蜜抓到丈夫帶了情婦回家,這又是後話了。

「所以那些突然失明的人之前都曾經收到過信件嗎?」

「是啊。」看著沒過三天已經可以正常跑跳的女孩,冴木有點無奈,「雖然知道半妖恢復能力很強,但趁機多休幾天也是可以的啊,由良。」

「我又傷得不重。」由良滿不在乎的說道,轉了轉眼睛,「你剛剛是去交報告書嗎?」

「嗯,這次事件不算大,沒有什麼人員傷亡,那些普通人家只當是自己壓力大才造成失明現象,至於那名婦人,我們跟她說經過調查後那只是惡作劇信件。」

「……她肯定在這裡又大鬧了一通才走,對吧。」

冴木沉默,表示自己拒絕回想。

「噢,對了,還有一些別的。」看見由良疑惑的目光,冴木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了一份文件,「我剛剛去跟柊曹長談了一下,把你調到我這邊來了。」

由良眨眨眼睛,「嗯?」

「我的意思是,往後你就正式歸我管了。」平時伶俐的女孩腦筋轉不過來的模樣太過罕見,冴木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請多指教了,稻野一等兵。」

由良抬頭看了他一眼,扭過頭,說什麼也不肯讓青年看見自己的表情。

她實在不想承認,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裡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暖流,讓她抑制不住的高興。

在這個總是會被同僚冷眼相待的地方,擁有一份真正的、被承認的、能夠被人所擔心和管教的身份,竟然是一件這樣令她高興到幾乎落淚的事情。

「是,往後還請多指教了,冴木准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