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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告白


銀翼殺手AU



布雷德利盯著他的「新」搭檔，那個和劊子手擁有同樣外貌的複製人，但那不是對方

傑克·賽雷辛已經不在了。

他沒想到強烈感受到這個事實居然是在見到對方的複製人之後

他那煩人的搭檔，他甚至無法理解警方怎麼默許華雷斯公司擁有傑克的基因，並複製出一個在外貌上一模一樣的人給他

他們怎麼膽敢這樣褻瀆他？那個人高傲的靈魂又怎麼忍受的了這種事？


布雷德利在辦公室外來回踱步，新生的劊子手待在裡頭，有些無助地望向單面鏡，等待他搭檔的到來

布雷德利的焦躁和憤怒過於明顯，連軍需官Bob也忍不住叮嚀他，這個複製人一歲不到，要他溫柔一些

「如果我哪天死了，而他們也這樣對待我，你再跟那個我說吧」

他不悅地回覆，而Bob只是給他一個悲傷又深沈的眼神

「布雷德蕭⋯⋯給他一個機會吧」

他不明白，他要給這個複製人什麼機會，從來不曾存在的東西是無法給予的，那只是一種欺騙，而這個可憐的複製人不會需要這些，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剩下的那些爛攤子布雷德利會自己處理

但他忘了，傑克會死，就是因為人類太脆弱了，他們或許足夠聰明，卻未必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布雷德蕭警官？」

複製人帶著探究的眼神看著他，而布雷德利無法忍住想嘔吐的衝動，因為複製人叫他的語氣彷彿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彷彿他就是那個熟知他們之間所有大小事物的傑克賽雷辛

「別那樣叫我」
「公雞？」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和傑克個性上素來算不上合拍，但當對方真正消失，他才意識到他們之間擁有這麼多的東西。而此刻那些東西鼓脹在他的胸口，逼得他難以呼吸，只能小口小口的換氣，好像因為他沒能拯救傑克，所以沈重的罪惡感只允許他一次汲取這麼多的氧氣，好確保他在每一刻都記住失去搭檔的疼痛

傑克什麼時候這麼重要了⋯⋯這一切發生的太過自然而然，布雷德利無暇去察覺就已經深深淪陷


「你還好嗎？」複製人靠近了一些
「閉嘴」
布雷德利摀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他眨了眨眼睛，才發現自己正在掉淚


為什麼他現在才明白呢？為什麼在追擊舊型複製人時，傑克總藉口他的槍法太差影響他的效率而擋在他的身前？

為什麼每天早晨傑克總是用一種嘲笑的眼神和無禮的笑話作為開場白，並在他皺眉瞪回去時順勢推給他最熟悉的咖啡作為賠禮，好像非得經過這樣一道程序，那杯專門為他準備的飲料才有合理存在的理由？

為什麼每次他們協同去酒吧，當美麗的複製人朝他伸出手，傑克從來沒有露出一貫的微笑，他只是遠遠看著，對布雷德利露出一種奇異而包容的沈默⋯⋯

為什麼他在此時才意識到他記得關於自己搭檔在各種面向上的所有細節⋯⋯

他真心微笑的方式、面對惱人的上司進退得宜的假笑、辦案時認真的神情、每天煩得要命卻精準的嘲諷

布雷德利大概是世界上能最快區別出對方何時是傑克何時是劊子手的人，還有⋯⋯

還有傑克最後倒在自己懷裡時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布雷德利是這個美麗卻破敗的世界裡，最值得他付出生命去守護的東西。

傑克擁有一雙綠褐色的眼眸，好像望進去就可以回到地球還沒被高科技給毀壞前最初始的世界，那裡頭有傑克的靈魂，還有布雷德利至今才明白的、他所渴望的一切。

雨水打在他們身上，沖淡了傑克身上的血腥味，布雷德利奮力地把對方摟在懷裡，試圖延緩對方因為寒冷而流逝的生命

傑克看起來有話要說，卻只是在最後輕輕摸了摸布雷德利的臉頰，好像在確認一個理應存在的東西，布雷德利則強迫自己睜大雙眼去記住搭檔的每一個細節，他發現自己不想要記憶中關於傑克的面龐是模糊的

像是浮出水面一般，布雷德利頭一次發現自己擁有這麼強烈的感受，他在傑克生命的最後才意識到，對方每次的欲言又止是在避免自己那份太過巨大而沈重的情感壓垮了他，所以傑克總有那麼多廢話、總有那麼多奇怪的行徑、也總是在莫名的時刻讓布雷德利感到心痛






「你喜歡這個世界嗎？」

傑克問過他不只一次，在每一次任務結束時、在每一次他們從酒吧走出來的寒冷清晨中

唯獨有一次布雷德利喝得酩酊大醉，而傑克不得不把對方帶回自己的住處，當布雷德利因為宿醉而頭疼不已，傑克給了他一杯水還有醒酒的藥丸，然後一如既往，他背對著都市的霓虹燈坐在窗前，不厭其煩地想從布雷德利身上挖出那個問題的答案

而那天陰翳的早晨他看著傑克疲倦的面容，鬼使神差的想要把人抱進懷裡溫柔地吻他，如果傑克允許，他可能還不只想要吻他，但布雷德利沒有這麼做，他只是像往常一樣⋯⋯

他每次都沒有回答傑克的問題，他的日子過得很麻木，他對任何事物都沒有偏好，高科技帶來的便利已經在無意間摧毀很多重要的東西，等布雷德利察覺時，他已經什麼都抓不住了

傑克的生命隨著鮮紅而溫熱的血液不斷從布雷德利壓在對方傷口上的手掌中溢出，那東西幾乎燙傷了他，至今他似乎都能在手上嗅到對方殘餘生命的味道

「我不喜歡，我想我之所以還想活著僅僅只是因為你」

那味道不斷提醒他沒能在傑克閉上雙眼時告訴他關於自己為何明明厭世得要死卻還能活著的真相，因為那已經沒有意義了⋯⋯

傑克為什麼那麼的執著，好像他非常喜歡這個世界，還是他喜歡的其實是自己存在的世界？傑克每次問自己這個問題時，都讓布雷德利忍不住想難道自己的看法真的對傑克而言如此重要？





「嘿⋯⋯布雷德利」
複製人輕聲地呼喚他，而那些鬼魂般的記憶倏地消失在警局冰冷的燈光下

「你還好嗎？」

「⋯⋯」
他甚至無法理解眼前的人是怎麼問出這個愚蠢的句子，他看起來明顯離「好」非常遙遠，複製人走近了一些，而布雷德利只能靠在牆上任憑對方接近

「我知道你覺得我不是傑克⋯⋯但⋯⋯他的遺囑中表明，我必須植入他全部的記憶」

布雷德利瞪大了眼睛，所以這是傑克的意思⋯⋯

「就⋯⋯請不要再這麼自責了好嗎？當作我在替他傳話，我非常確定他不會介意的，只要在這行夠久，失去是一種必然」


『但我永遠愛你』
傑克吞下了他作為人類時才有資格對這個布雷德利說的話，擠出一抹微笑作為替代


布雷德利的眼淚不斷湧出，那種難以呼吸的感覺並未因為他的哭泣而減緩，傑克只是站在他面前，不敢有任何動作

「對不起⋯⋯我真的很蠢不是嗎？這麼簡單的事卻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後才明白」

布雷德利把臉埋在手心悲傷地說，他的聲音因為淚水變得模糊而嘶啞，而傑克很難過，他走向前輕拍搭檔的背，布雷德利哭得像個孩子

「起碼讓我可以保護你⋯⋯好嗎？」
傑克最終在布雷德利耳畔說，而布雷德利抱以沈默







「你覺得⋯⋯布雷德蕭最終會意識到自己是複製人嗎？」Bob看向自己的搭檔，鳳凰只是聳了聳肩

「我想這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畢竟當時是劊子手選擇只讓布雷德蕭保留他們相愛前的記憶」

「他為什麼要這樣？」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他說他不想限制布雷德蕭的人生，儘管他成為了複製人」

「所以劊子手就只是看著？」

「就算劊子手不干預，布雷德蕭還不是愛上了他？」

「你說的好像這個布雷德蕭還是人類⋯⋯」

「你敢說他那愚蠢的部分不是嗎？Bob」

「那為什麼劊子手要在遺囑裡交代把生前所有記憶給自己的複製人，我以為他比布雷德蕭更崇尚自由」

「捨不得吧⋯⋯而且愛從來不該是一道枷鎖啊」

畢竟有多少叛變的複製人是因為產生了這種情感？這種至今罕見、連人類都不見得擁有的情感？Bob有些慚愧地低下頭，他的眼鏡又因為洛杉磯的寒冷起霧了

「看著自己愛的人從鮮活的人類變成複製人，他內心能多好受，他是給了複製人布雷德利第一個機會的人類不是嗎？」

鳳凰看著眼前下雨的城市，五光十色的街道絢爛無比，卻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溫暖

『所以當預感自己可能會死的時候，他應該不想要布雷德利再經歷那種疼痛吧』

Bob沒有說話，高科技下真實與虛假的交界如此模糊，他只是沒有想過，即使在這樣的世界裡，即使是被人類所鄙視的複製人，仍擁有遠比他們來得更加真實的情感，或許他不應該再想下去了⋯⋯


忘了多久以後，他看著布雷德利依舊一臉不耐煩地插著口袋經過他的辦公室，但這次他的手裡拿著傑克作為人類時總會給他準備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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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布雷德利不知道自己是複製人，但複製人傑克知道布雷德利是，只是他沒有點破，因為擁有傑克全部的記憶，所以他們的關係基本上還是和先前微妙的相似，但布雷德利情感上並沒有接受這個傑克，他只是接受這個傑克作為他的搭檔和他一起面對這個世界。


這篇大概是某種執著的愛？或是只是單純的偏執，不管是人類傑克對人類和複製人布雷德利的，還是複製人布雷德利對於人類傑克的。


基本上他們還是相愛的，但載體不一樣，雖然最後並沒有在一起，只是傑克是知道布雷德利是出於對人類的自己一往情深，所以能彼此作為搭檔繼續出任務他就很滿足了，布雷德利可能更複雜，他帶著對傑克的愛去保護這個新的搭檔，是一種悼念、但不知道是不是救贖（欸。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