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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從沒這麼明目張膽地挑釁過她。

A只覺得頭痛得幾乎要裂開了,在這個可怕可恨的世界中經歷過的一切折磨好似都比不上此刻的苦難,千言萬語、千頭萬緒,通通擠破那一道無形的防線向她的腦海襲來。

有時候她可以聽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低語,像是有蟲子在身體裏爬,那些該死的怪物啊——!皮肉底下麻癢癢的感覺一旦出現了,便成了洪水兇猛地沖擊着意識的堤壩,真叫人恨不得用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膚與血肉之間,繼而拚了命的撕扯——

「自從上次被攻擊之後,雖然留下來的傷口頗深,但是意外地復原得很好,完全沒發現任何感染徵兆——」B邊翻閱手裏的報告,邊故作鎮定地在A的病床邊繞圈子,儘管身為研究員的他早已習慣壞消息蜂擁而至,可是當噩耗降臨在眼前這個人身上,哪怕是最微小的希望也令他著著實實地鬆了好大一口氣。

「看來這次玩過火了啊。」A盯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笑道,手臂上的傷口早已不再刺痛了,唯獨苦楚轉移到了頭部,終於,她使勁瞇起雙眼也看不清天花板上的那一個黑點是何物。

「別怪你自己。」B凝視着冰冷的實驗室中唯一討人喜歡的存在,黑髮少女的態度一如他想像中沒有絲毫變化,也是,像她這樣豪爽又堅強的人怎麼可能被區區怪物所擊倒呢?更何況眼下她不僅僅是唯一一個撿回一條小命的倖存者,更有可能是全體同胞的救星。

她身上有無限可能。

「原本覺得通通殺光了就結束了呢,看你們的反應,那些東西跟我都暫時不能死去吧。」A聽出了B聲音中的疲累,禁不住發出咯咯低笑,可滿不在乎的笑聲甫落,另一把低沉的男聲便率先在房中現身。

「A、不動,研究進展如何?」

這時聲音的主人,也就是那名身穿軍裝、滿身污血的黑髮男人徐徐步入實驗室,C風風火火的登場使B緊皺起眉頭,朝男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兩個男人一來一往地討論研究該往何處發展,時不時就能聽見B氣呼呼地反對C近乎瘋狂的提案,以及更衣中的C直截了當、毫不留情的嘲諷。A實在懶得干涉二人的胡言亂語,只得繼續平躺在床上觀察天花板上那個黑點,實在好生無聊。

頭又開始痛了。

這一回痛得發出響亮的嗡嗡聲,雷鳴般的吶喊——不,是不成文的尖叫,似是甚麼不通人言的東西豁出性命所發出的哀慟,A反反覆覆地強迫自己洗耳恭聽,只覺得自己像是從滿牆的塗鴉中試圖挑出幾個特定的符號,一時看得眼花繚亂。

「——你在哪裏?」

「——來吧!」

「——不要抵抗——」

「A!」男人們的喊叫瞬間將她拉回現實,猛然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同一張床上,周圍仍然是同一間實驗室,而C跟B難得流露出焦慮的神色,彷彿目睹了甚麼驚人的災難。兩人不約而同撫上她的額頭、臉頰與胳膊,沒來由的異常往往是不好的預兆。

頭顱內的疼痛漸漸離她遠去了,面對男人們的失態,A也僅僅是發出含糊的輕笑。

「我聽到它們在跟我說話。」

C跟B幾乎同時抬頭,盯着A那金色雙瞳中透出的玩味。

「不要跟上頭報告這件事,我還想聽聽它們想做甚麼。」A笑得彎起了眼睛,故作俏皮地做出示意二人安靜的動作。

焦慮消了幾分,黑髮男人同樣笑了起來:「就你任性。」

B無可奈何地掃視二人,沉默良久,終於在他們熱切的眼神中投降了。

「真不敢相信我會當你們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