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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韋放下手中的茶杯,感受到一股違和感。 莫名其妙身處於這座透著詭異氣息的古宅之中讓他時刻感受到惡意,骨子裡對推理解密的興趣被點燃,連古宅主人的死亡及被堵死的莊園大門都不能撲滅那團火。 密室謎團!韋這樣想著,硬是拉著赫勒到處查探。 「什麼啦......」黑髮伴侶興致闌珊地跟著自己,濃厚的鼻音顯示了聲音主人的不滿。 「人多好照應啊。」韋一手拿著放大鏡,一手拉著赫勒興致高昂地往前走。 「喔~」 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有關揮之不去的違和感的事。 2. 「......!」 「.....勒........死......」 「..........」 樓上隱約傳來人聲。順著吵鬧的人聲過來天台的生鏽鐵門,刺耳的咿呀聲制止了眾人的談論。 韋拖著弟弟來到天台,微涼的風吹起了瑰色的捲髮。映入眼簾的是圍在水塔旁邊的人群,以及地上隱隱探出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嗡———。 為首的那兩個女孩默默讓開,喃喃著「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之類的話語。 即使已被泡的發漲、完全無法辨認遺體的五官,身上的黑色系的運動裝束和繫住頭髮的那根桃紅色小髮帶也清晰地表露了遺體的身分。 赫勒被淹死了。 死了。 心中那團燒得正旺的火徹底熄滅。 - 3. 韋從醒來之後便一直感受到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某段模糊的記憶片段告訴他自己的男朋友前幾天被淹死在水塔之中...... 「——啊啊,韋!原來你在這裡啊!」 熟悉的、帶著鼻音的男音在背後響起,赫勒兩三步走到韋的面前。「怎麼不來大廳吃早餐啊?來吧?」 等等......赫勒不是—— ——死了嗎...? 韋的唇角揚起到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嗯,這就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沿著典雅的走廊走到盡頭便是樓梯,樓梯間從上到下掛滿了歷代古宅主人的掛畫、走下樓梯後往前走十米再右拐就是充滿十八世紀歐式建築風格的飯廳。中間擺放的是足夠坐三十人的超長木桌,雲杉材質、桌身仔細地雕上了華麗的暗花,桌子中央擺放了蠟燭,蠟燭正上方是一個閃閃發亮的巨型水晶燈,水晶在燈光照耀下亮眼得炫目—— 「......韋?韋!」 赫勒擔心的臉在韋面前放大,「你怎麼了?早上起來就感到不舒服?」 韋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和赫勒二人正站在樓梯口,甚至還沒有走到飯廳。 為什麼自己對這間古宅這麼熟悉、熟悉到彷彿經歷過無數次深入調查一樣?我們前天才來到這座古宅? 「韋?」 赫勒的手在韋面前晃了晃,嘗試再次喚回恍神的韋。 「如果你真的很不舒服的話要不要回房間休息,我把早餐拿上來給你吃吧?」 「啊...不用這樣,」韋將手臂試探性地搭上赫勒的肩膀,赫勒伸手握住韋的腰,方便韋將體重壓上來。「我們下去吧。」 不存在的記憶、詭異的熟悉感。 我真的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嗎。 - 4. 「......對不起,請你去死吧。」 表情恍惚的少女用著脆生生的甜美聲線說著惡毒的話語,緊接著自己像是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似的完全無法做出回應,就這樣被三個小孩帶上了天台。 動啊、動啊!赫勒咆哮著,身體卻仍舊不受自己的控制,自顧自的在小孩們的環繞下走到天台,在為首的雙馬尾女孩一聲下令下跳進了水塔。 你可是給我動啊!不、不要跳下去...不不不不不不!!! ...咕嚕......咕嚕嚕..........咕嚕咕嚕咕嚕................ ...... 赫勒從惡夢中驚醒。 夢很真實,鼻子和肺部彷彿還殘留著被冷水充滿的潮濕感。缺氧到眩暈的大腦仍然維持著高速運轉的狀態,整個人在盛夏的高溫下仍不住的發抖。胃部翻滾著,灼熱感沿着食道直衝喉嚨。 「嘔...!」 赫勒翻身吐在地上,窒息的瀕死感隨著胃部的消化物一起被吐出身體,撲鼻而來的腥臭令赫勒重新找回活著到感覺。 真實到令人害怕的夢。赫勒重新坐起,他依稀還記得入水時站在水塔旁邊冷漠地看著自己的三個身影。 真的只是夢而已嗎? 涼風吹拂者自己的臉龐,赫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流滿了生理淚水和鼻涕,過長的髮絲黏在臉上,連帶也黏滿了分泌物,狼狽不堪。 真不妙啊,被困古宅的第一個晚上就作了這種惡夢。 將自己收拾到可以見人的地步,赫勒沿著記憶拾級而上,打開天台生鏽的鐵門後遍體生寒。 這個天台與夢裡面的一模一樣。 真的、只是夢而已嗎? 5. 一個星期之後赫勒再一次從窒息中掙扎著醒來。 從瀕死回到人間的感覺並不好受,因此即使理智告訴自己必須保證必要的睡眠時數,赫勒還是無意識地逃避睡眠。整個人明顯地不在狀態,黑眼圈也一天比一天重。 「你怎麼了?」 面對韋柔聲的關心,赫勒卻無法將自己的夢境和盤托出。 這個夢太荒唐了,連自己也無法判斷真偽的事情,即使告訴年輕的戀人對方也無法解決自己的問題,只會徒增煩惱。 不想讓韋露出擔心的神情啊...... 「這幾天睡得很不安穩......可能這間古宅讓我無端緊張了吧......」 赫勒將自己埋進韋的肩膀,將自己的臉隱藏起來,悶聲道。 扯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蒙混過關,雖然的確也是事實的一部分所以也不算撒謊啦。 韋伸手環住赫勒,心理學書籍說過不要過份刺激心情不穩之人的情緒,既然赫勒不想說就不要強迫他了。既然赫勒是這個範疇的專家,韋相信對方有足夠的能力自我調節。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調查了。之後會回來跟你講的。」 確定韋已經離開後赫勒倒在床上,放任思緒亂飄,並沒有察覺自己的神情逐漸變得恍惚。 6. 夢境產生了變化。 赫勒在經歷第三次溺死的夢之後明確意識到夢境在成長。 夢是潛意識的投射,那麼夢境的變化是代表我的潛意識出現了什麼改變嗎? 夢中的自己不再對那三個小孩感到恐懼,甚至在聽到死亡命令之後算得上是狂喜地執行了命令。 …...簡直是嚮往死亡。 為什麼? 無意識的睡眠剝奪還在持續進行著,赫勒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保持清醒的頭腦。 那就乾脆不要抱持清醒啊,他聽到腦中的自己這樣說道。 怎麼可以這樣!這是不恰當的!另一個自己小聲反駁。 啊啊。 頭痛欲裂。 7. 眼前這位患有虹膜異色症的小男孩自稱契狐。 他正在蹲在一位高大的男性面前用鈍刀活生生剜下後者的皮肉,張狂地大笑著,半張的眼睛卻毫無光彩。 「叫你強暴?來啊?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不是很會下藥哄騙小朋友的嗎?」 而我正木然地蹲在契狐的對面,看著這位身高甚至不到那位正在哀號著的男性胸口的小男孩輕而易舉地壓制住後者,興奮到面容扭曲地施展暴行。 「...沒...沒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根...根本就.............沒有做過.......嗝啊啊啊」 小男孩輕笑著割破了男性姣好的容貌。 「才不信你呢♪」 男性在契狐的折騰下斷氣了。 我站起來,抓住在門旁偷偷注視著我們的小孩,單手握住了他的脖子。 小孩極力掙扎著,瞬間暴起的青根叫囂著要活下去。瘦弱的手腳亂揮亂踢,張大的雙眼寫滿了惶恐與不可置信。我從他雙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木然又恍惚,眼睛毫無光彩。我就這樣與他對視著,直到他的手腳無力垂下。 小孩像洩氣的氣球一樣不再掙扎後,我隨便打開一間客房,將小孩像破布一樣扔到地上。 那時天剛破曉,第一絲曙光照在我充滿罪孽的手上。 我是誰。 我為什麼毫無波動。 我為什麼能面不改容地做這種事。 我殺了人。 ——! 從剛才開始就被壓抑的情緒突然被解放,遲來的罪疚感洶湧地填滿了我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我踉蹌著跪下,不住地乾嘔,卻只有絲絲唾液滴在地上。 旁邊的黃銅雕塑反射出自己的失態:純黑的髮絲從額前垂下,乾涸的血跡、淚痕和嘔吐物將自己的臉弄得亂七八糟—— 罪人。 8. 自從莫名其妙地被關在古宅之後,雖然極力隱藏,韋還是察覺到赫勒的精神狀態插水式下滑了。 一開始只是拒絕往天台查探而已自從兩個星期前有兩個人在廚房附近被無辜殘殺之後,赫勒甚至拒絕經過廚房。 赫勒曾經在喝醉後說漏嘴,向韋分享過從軍隊中退役的理由。 太壓迫了,他說。比我年輕一截的新兵死的死,傷的傷,除了每天縫合破損的皮肉,我還得治好他們心靈上的創傷。可你知道嗎,黑髮的男人盯著酒杯中融化的冰塊,聲音沙啞得快要聽不清。我就只能用近乎欺騙的方式暫時堵上那些內心的傷痕,然後將這些可憐的新兵一批批推回戰場。送死。 韋還記得當時赫勒眼中的絕望。對方很快重新藏起不小心洩漏的脆弱,揮手又叫了一杯。可是韋知道那顆靈魂早就千瘡百孔。 既然無法一時半刻無法解決赫勒的精神問題,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讓他離開壓力源。 得快點破開那個該死的謎團、得快點找到離開古宅的辦法。 …...不然赫勒就要撐不住了。 韋看著難得睡著,睡相卻極不安穩的赫勒,心中暗自下了決定。 視線從亂翹的半長髮移到緊緊皺起的眉頭,滑過挺拔的鼻子落在抿得發白的嘴唇。韋放棄了吻醒他的衝動,放輕腳步離開了赫勒的房間。 9. 韋明明進來過,卻什麼都沒做就走了。 連他也要放棄我了嗎。 韋,連你要從我身邊離開了嗎。 赫勒睜開眼睛死死盯著房門。他已經有接近一個月沒有好好睡過了,滿佈血絲的雙眼滿是陰霾。 一閉上眼腦海就會浮現被他親手殺死的小孩,那死不瞑目的空洞目光穿透了自己,連同戰場上的孤魂向自己索取靈魂,一一分食。 噢對了,還有那個一氧化碳中毒的人。粉紅色的,在人群中顯眼的很。他伸出腫脹的手,膿血性分泌物從傷痕中流出,傳來陣陣惡臭。 這個人什麼都搶不到,赫勒思緒漫遊太空。因為自己在他死後為他親手獻上了鮮花...... 赫勒突然起身離開了房間。 遠處傳來溫柔的男音,聲音的主人背對著自己與眼前的雙馬尾少女相談甚歡,少女的輕笑聲就如銀鈴般動聽。 真好啊,腦中的自己擅自講起話來。在拐了一個大圈之後,看來韋也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道路了呢。 閉嘴,另一個聲音緊接著反駁道,韋不是這種人。不是嗎?第一個聲音反唇相譏。 眨了眨眼睛,赫勒久違的居然想要上天台透透氣。 想起來了,那名少女跟夢中的那位少女同樣是紫髮雙馬尾的呢。 啊啊。 被背叛的滋味原來是這麼難受的嗎。 心好痛。 10. 既然是這樣,那就把一切都結束掉吧。 11. 赫勒覺得自己再次進入了那個玄之又玄的狀態。 將自己平均剖成兩半,半個自己徹底掌握了身體的掌控權,而剩下的半個自己則漂浮在虛空之中隱隱以旁觀者的姿態審視眼前的一切。 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暴發出條條青筋,鐵鉗般絞緊了眼前這個人的脖子。微捲的紅髮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背光的緣故令整個人的表情晦暗不明。 赫勒憑著不確切的記憶想起自己好像正在和韋吵架。更確切的說法是自己正單方面咆哮著什麼,而韋正在用悲傷的眼神看著自己。 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來著? 赫勒真的記不清了。總而言之就變成了自己抓著韋的脖子的情況。 虛空與現實的邊界變得模糊,裂開兩半的自己逐漸融合在一起。 身體的控制權又重新交還給他。 赫勒收起僵硬的雙手,稍微移動便聽到指關節發出的悲鳴。 這個狀態到底維持了多久...... 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個問題,赫勒便被現實拉回那差點跑掉的注意力。 失去支撐點的韋「碰」的一聲掉到地板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衝力和角度的關係赫勒終於看清了韋的臉。 韋的面容並不整潔。微弱的燈光映出慘白的面色,額角的瘀青與嘴角的裂痕顯示了臉的主人遭受了什麼鈍物的撞擊,上翻的白眼微微突出,脖子瘀紅色的手印顯得異常刺眼。 他沒有呼吸了。 他不會再呼吸的了。 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做的。 情感的閥閘突然被打開,分裂開來的兩個自己終於完全地融合成一個赫勒。 赫勒腿一軟雙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不由自主地抖震的雙手。上湧的淚水模糊了韋的身影,赫勒鼻子酸得厲害,整個人趴在地上無聲地嚎哭。脆弱得像個孩子。 我...殺了韋...... 我殺了...韋...... 我...... …...為什麼.............偏偏是他...... 豆大的淚水滴到地上,赫勒整個人被絕望濃罩著。 良久,黑髮的男人撐起了身體,抹了把臉,轉身將韋上翻的眼簾蓋上。 他將戀人的身體擺正後俯身在那人喜歡的地方輕啄了下。 13. 聽說人在死前會有跑馬燈將自己的一生重新快速播放一次。 我這是真的要死了吧...... 不是在夢中經歷的虛假死亡,而是真正的死亡。 人生跑馬燈裏有關古宅的部分不知為何佔了將近一半的內容。不過無論播到哪裡,目光所及之處無論快樂與否都總會出現那抹令人安心的紅捲髮。 手術刀準確地刺穿左邊第四第五肋骨之間的縫隙,在氧氣用盡之前最後一次看向那頭紅捲髮。 最後一次,讓我好好看看你吧。 14. 一切都結束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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