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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滴答… 滴答…

從某處落下的水滴聲，響徹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不知從哪傳來的腐臭氣味溢滿每個人的鼻腔，許是習慣了，大多數的人依舊睡著，而少部分的人細語呢喃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話語。

負責看守的衛兵再一次打起了呵欠，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強自打起精神，畢竟離換班時間還早，得再多撐一會。

木門被推開的聲音打破了一室寂靜。

皮靴敲擊石磚拾級而下，等再次立定之時，衛兵已經看清來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噓，不要吵到他們。

前髮顯得有點長的男子如是說。

待衛兵答應之後，男子便往空間深處走去。

走過無數的房間，裡頭有著形形色色的人，窺探著不合時宜的來訪者。但那些都不是男子今晚要找的對象。

最後他在盡頭的鐵欄杆前停下。

「哈囉，貝琳達。」

她就坐在那裡仰望窗外的月亮，身上穿的仍是那套白色低胸服裝，淡紫微捲的長髮隨意披散在她身側，月光照耀下她那賽雪的白膚、精細的容貌，都為她增添幾分神祕感，在這樣陰暗潮濕的環境裡，她的美是如此出眾，令人屏息。

白色身影聞言收回視線，轉向男子的所在之處。

「 ……啊啦，這不是堂堂的暗部大人嗎？要您紆尊降貴來到這種地方，實在太委屈您了。」

一開口就是挖苦，看來貝琳達心情還算不錯。

男子苦笑說道：「我想這身裝扮確實是很難掩飾我的身份。」

都一個大大的 ”暗” 字繡在上面了，暗部那些人到底有沒有”掩飾身分”這個概念？

「是阿，誰猜得到當年那個落魄小偵探竟然是暗部的菁英，早知道就委託你去暗殺瑪爾瑟斯皇帝了。」

貝琳達說得輕描淡寫，男子聽得是冷汗直流。

暗殺帝國皇帝？當他瘋了不成？

「就算當時給妳知道了，我也沒可能接的吧？再說比起暗殺我更擅長的可是偵查。」

「結果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也查不到呢，真不愧是暗部大人。」

還有甚麼比被人笑著當面指謫辦事不力更痛的呢？

男子的頭不禁低了些，卻看到了貝琳達手腕上不曾有過的東西。

「貝琳達，那是 ……」

順著男子的視線一看，貝琳達微微舉起雙臂至胸前，似乎笑得更開心了。

「這是教會研發出來的新玩意，據說這有抑制魔力的效果，是專門用來對付高階法師的呢，拜這所賜我現在跟一般的婦女沒兩樣了，你要做什麼事都可以喔。」

貝琳達身體微微前傾，胸前被囚禁的雙手順勢落在床舖上，原本就已經相當引人注目的渾圓，此時因為姿勢的關係，更讓對面的男子清楚看見那白皙如玉的模樣，並感受到那致命的吸引力。

「任‧何‧事。」

男子猛然把頭轉開，阻止自己繼續面對那不懷好意的誘惑，他試圖在腦中想了一遍帝國所有大大小小的疑難案件，藉此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大約三分鐘後，男子嘆了口氣。

「今天只是來找妳作最後報告的，不好意思，妳能不能找別人？」

男子試圖以開玩笑的方式化解尷尬，回頭只見貝琳達不知何時已坐回原本的地方，臉上仍是一貫的微笑，但在聽到男子的話後多了一點冷淡的氣息。

「沒什麼好報告的。」貝琳達平靜的說，「已經 ……什麼都不重要了。」

直到這一刻，男子才明白貝琳達仍懷著心事，她並不是外表看起來的不受影響。縱使是與她有合作關係多年的男子，也難免跟其他人一樣為貝琳達奇特的外表所惑。

她其實也只是個女孩子，就跟其他普通人類一樣。面對那樣的慘事，她也會悲傷，而她的悲痛絕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

想到這裡男子也不禁難過了起來，長長的瀏海蓋住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很遺憾發生那樣的事，但我老早就警告過妳的，那種不祥的魔法除了死亡無法為妳帶來任何東西，甚至有反噬自身的危險。」

貝琳達沉默不語，

「如果當時妳能再多點耐心，再給我多一點時間完成調查，這樣我就更能證明為什麼當年妳父 ……」

「住嘴！布朗寧！」

貝琳達的雙眼猛然睜開，原本環繞在她四周安寧閒適的氛圍驟然轉化為攝人的戾氣，朝著男子所在之處疾馳而去。

本來就不算溫暖的地牢，瞬間更變得像是在冰天雪地一般，籠罩在寒冷之中。

首當其衝的男子除了奮力抵禦有如刀割的寒氣，也花了相當大的自制力抗衡貝琳達散發出來的強大壓力，那不住顫抖的雙腳更是表現出它們的主人現在光是要站立就已十分勉強。

布朗寧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這叫什麼跟一般婦女沒兩樣？就算現在有 100名大漢在這裡，也沒人能動得了她一根寒毛好嗎？

「不管你查到什麼、知道了什麼，都不准跟任何人說關於我父母的事。」

貝琳達繼續給予男子警告，在幾不可聞的停頓之後又補上一句：「包括我。」

說完這句話之後，許是教會的抑制器終於發揮作用，原本環繞室內的駭人寒氣、布朗寧身上的沉重壓力都漸漸消散於無形，就連石壁上結成的霜也化作絲絲流水而下。

布朗寧終於能喘口氣並整理狼狽不堪的衣著。

「......我明白了，如果這就是妳的意思，根據保護委託人的原則，那我也只能遵從這個意志。」

「……謝謝你，布朗寧。」

「堂堂的冰霜賢者竟然跟我道謝，看來天要下紅雨了。」

布朗寧隨口開了個玩笑，但貝琳達卻沒有接話的意思，一時之間他倆相顧無語。

「......像這樣跟妳說話，今天肯定是最後一次了。」

「今早妳的行刑命令已經下來了，是火刑。」

「……阿啦，還真是符合魔女形象的處刑方式呢。」

「如果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的話就告訴我吧，就當作是售後服務。」

「布朗寧，你真是個爛好人呢。」

「但是不用了，我的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沒有遺憾…嗎？

在這個瞬間，布朗寧突然發現了潛藏在貝琳達心中真正的秘密。

那是個連本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小秘密。

「是嗎？那我就先回去了。」

旋身，邁步遠離盡頭的牢房。

「再見，膽小鬼貝琳達。」

布朗寧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皮靴逐漸遠去的聲音，以及不斷咀嚼其最後一句話的貝琳達。

* * *

回到地面上的布朗寧仰望著逐漸泛白的天空，就像是要發洩心中所有的鬱悶一樣，吁出一口長長的氣。

對布朗寧來說這不是他所期望的結果，更不是他所期盼的結局，而最糟糕的莫過於辛苦調查而成的結果永遠沒有報告的機會。

布朗寧從懷中拿出一疊厚厚的紙，並望著它們發愣。

這些報告可該怎麼辦才好？


<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