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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



Vash無言地抬頭看著漫天飄落的紙花,方才散播著愛的孩童們隨著船體的引擎聲一同遠去,僅剩教堂鐘聲孤單的迴盪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中。

哐啷、哐啷……

太陽的熱度透過沙漠反射在臉上,一股熱氣迎面撲來早已是這顆星球的日常……但今天似乎比往常都熱上許多,Vash如此想著,莫名覺得臉頰熱騰騰一片。

推了推稍微下滑的黃色眼鏡,覺得眼前似乎有些朦朧的Vash伸手將滾落在砂上的酒瓶拾起。

……還好砂子是軟的,不然不就可惜了這瓶好酒嗎?Vash如此想著,指尖碰觸到冰涼的玻璃瓶身時稍微頓了一下。炙熱的高溫迫使Vash汗如雨下,頰邊滑落的水珠與淡黃色的酒液混在一起融入砂海消失殆盡。

細長的手指一把撈起沾滿黃沙的杯子與酒瓶,大剌剌抓著衣擺就這麼擦拭了起來。咕嘰、咕嘰的擦拭聲與金屬鐘聲混合在一起,呈現另類又孤寂的音調。

Vash將杯子高高舉起,黃湯在喉中滾動稍微刺痛了他的喉嚨,彷彿心臟要從喉間跳出來一般疼痛。薄唇微啟,對滿佈在四周的熱氣說了句:「致Wolfwood,我最要好的朋友。」

那嗓音怕是要驚醒身邊人似的,既輕且柔。

Vash連續飲了幾杯直到寧靜的空中一片翻騰,拍打著翅膀的方舟船體帶著巨大的引擎聲滑過教堂,一陣陣轟隆巨響的雷鳴亦跟著響起。

不知道是對於突然來到的巨響會將沉沉睡去的男人吵醒感到不悅,抑或是對於即將來臨的兄弟對峙感到緊張,Vash皺起眉頭,捏緊杯緣的指尖微微泛白。

青色的雙眸在沉默中相互對視,在彼此視線擦出火花的瞬間各自出手了。

巨大的能源集中在方舟砲口處,隨著劈哩啪啦的雷聲毫不留情對整個教堂射出龐大光束砲。

Vash將飲盡的酒瓶酒杯放在男人指邊,既溫吞又緩慢的揚起一抹微笑,笑彎的琉璃眼眸彷彿在叮囑男人「幫我顧好,可不要自己偷喝了。」。

沉睡著的男人沒有回應。

緩緩飄起的金色髮絲逐漸染成藍天般的青色,自背後竄出的巨大羽翼仿若這顆行星不可能出現的浪潮般一波接一波朝著藍天湧上,直到視線所及之處被藏青色盡數覆蓋亦不停歇。

紅色的光束砲與藍色的羽翼防護罩相互衝撞著。方舟的攻擊因為防護罩硬生生被擋在半空中,兩股能源引起的衝擊無處可去只好化為陣陣颶風朝四周散開。

烈風捲起陣陣沙塵化作沙暴肆虐在教堂周圍,巨大的岩山被削弱擊碎,碎石混雜在風中紛飛,但身處風暴中心的兩人毫無畏懼,依舊一來一往持續進行攻防戰。

無數次爆炸在Vash耳旁響起,在時間流逝下劇烈的攻擊砲火終究將那片湛藍像是摩西分海般切開,細碎的雜音沙沙作響,最後將防護罩打穿了個巨大的裂縫。

Knives透過縫隙窺視著自己思念已久的胞弟,而後忍不住放聲大笑。

那頭如太陽般燦爛的金色髮絲如今以極快的速度染上不祥黑夜般的色彩,plant的黑髮化。

「看啊Vash!你的努力終究是白費的!你一心向著人類,但人類還不是丟下你孤身一人!何必為了人類消磨自己珍貴的燈火?只有我是你的同伴、你的歸屬,來吧!跟我一起攜手消弭這萬惡的物種吧!」

Knives憤怒又瘋狂的笑聲不斷迴盪在呼嘯而過的風中。

「Knives,夠了。」Vash瞇起雙眼,原本如天空般清澈的青色眼眸現下變得如深海般深邃。「等著吧,我會去找你的。」

Knives彷彿看見了世間最為美麗的事物,他用一雙興奮不已的眼神直視著Vash,最終揚起清亮的高笑聲駛離方舟。方舟緩緩拍起翅膀一路滑向遙遠的彼方,遠離了Vash的視線。

Vash再三確認方舟確實不再回頭才頹倒在沙發上。

僵硬的軀體陷入柔軟的椅背裡,巨大的羽翼緩慢展開後化作羽毛消散在風中、呼吸中,點點飄落的藏青色像極了故鄉曾經的雨景,是這塊乾燥的砂之惑星瞬間而美麗的奇蹟。

兩個男人並肩坐在細細飄落的雨景中,一語不發。

Vash用眼角瞄了熟睡中的男人一眼,抬起手來便替男人斟了一杯酒。

「接下來該換你了。」薄薄的唇瓣向上揚起,這是男人說過覺得最適合他的、如暖陽般和煦燦爛的笑容。「喝吧,Wolfwood,可不要拒絕了我的酒吶。」

Vash笑得和藹,但他卻異樣覺得身體或許哪裡出了毛病。

日光燙熱了他的臉頰,高溫模糊了他的視線,酒精刺痛了他的喉嚨,連帶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也熱辣辣地一併發著疼。這是過去150年的人生中除了Rem之外從沒有過的感受。

Vash感到疑惑,他好想問問與他如出一轍的Knives為什麼。

他自認自己不是個很聰明的傢伙,所以他不懂。

為什麼呢?為什麼plant比人類還要高貴?

如果真是如此,當壽命短暫如曇花一現的人類走到盡頭時,身為plant的他、身為自立種的他為什麼依舊只能低頭祈求神明的佑護?為什麼他無法為這個150年來第一次想攜手共渡未來的男人做任何事?

這份刺入心窩深處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Vash迷惘了,頭一次想要敲醒身旁的牧師請他好好聆聽自己的懺悔、開導自己的弱點。

人類這時是怎麼說的?記得是……

「……啊啊,神啊,我有罪。」Vash的低喃被響起的鐘聲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