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日月如梭,時間來到富永回日本的隔天。為了不失禮河村,左挑右選,富永從美國帶上一件算的上是時尚的衣服。黃色短T包裹高䠷的身體,配上休閒褲,揹著後背包。
  週末黃昏的車站,人群絡繹不絕宛如波浪,一波又一波湧上來。期盼的心興奮地跳動,眼睛不自覺地在人群中找尋河村的身影。俄傾,等待的人出現了。在人群中,他的身高與普通的年輕男性相若,刻苦鍛練出來的身體肌肉比三年前更厚實。
  「等了很久?」河村小跑步過來,向富永泛起一抹好看的微笑。
  頓時,富永心臟漏跳一拍,仍裝作平靜搖頭:「沒有,剛到。」這人笑起來還是這麼好看。河村的笑容墜入富永的心湖,勾起無法消散的波紋。
  河村漂亮的三白眼盯著富永:「那我們先去超市,可以嗎?」
  富永眨眨眼,側頭問:「可以,你想買什麼?」
  「今天週末人多,晚飯在我家吃吧。」富永像媽媽,細長的眼睛,笑的時候瞇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像大福般白晢圓潤的臉,比女生更可愛。強忍撲上去啃咬跟親吻的衝動,河村視線移向前方,徑自邁出腳步。「蛋包飯,你喜歡對不?」
  「你來煮嗎?」富永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反問。多次合宿中,他知道河村不懂得下廚,但對方已是大學生、獨自生活,有改變也是應該的。
  河村斜瞟了富永一眼:「那你來煮?」
  富永搔搔頭,訕訕一笑:「你知道我不懂煮料理。」
  「我都不知道你在美國怎樣生活。」看似嘴上不饒人,實際是用言語掩飾心虛。河村絕不想讓富永知道,為了他,他一星期前開始練習煮蛋包飯。科技發達,文明利器裡一搜,盡是教學影片。現在能做出漂亮的蛋包飯,全因上傳影片的人們,河村都想跟這些人握手道謝。
  夕陽逐漸西沉,天空染成金黃,靜恬的住宅區人流稀少,車子零落。超市裡的主婦比外頭的人多,在人群中穿梭,買上材料與小吃,富永來到河村的家。
  玄關擺好鞋子,踏進室內,白色牆身、簡潔佈置的單身男子公寓,呈現富永眼前。宛如小孩來到玩具店,富永饒有興趣地探視每間房間,除了河村的物品,沒有別人的生活氣息。這些日子懸在半空的內心,安了下來;莫名的鬱悶,早已一抹而消。
  步入主人房,衣櫃靠牆邊放,中間放了張床,是一張能塞進兩個男人的雙人床。富永疑惑了,河村沒有跟別人同居,要這麼大張床幹嘛?
  「阿富。」河村從開放式廚房喚富永。「今夜要在這裡過夜嗎?」
  「可以麼?但你這裡沒有客房?」河村家裡唯一空出來的房間,也被他置放了健身工具,哪裡能讓富永睡覺。
  難道……富永覷著那張床,動聽的少年嗓音道出富永的心思。
  「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睡床。」
  腦海浮現河村睡眼惺忪、環著自己頸項,聲音慵懶地說「阿富,早安」的場面。富永嚇到了,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想像,更可怕的是下腹部突如騷動。
  一定是獨自在異鄉太久,和人接觸便蹦出奇怪的幻覺。扶著額、富永嘆了口氣搖搖頭,「我睡沙發好了。」回到客廳,定睛一眼,電視機前放著沙發,是二人座位來的。身高一八八公分的富永塞進去,雙腿恐怕要掛在扶手上。早知道答應一起睡床好了,現在可不可以反悔啊?
  開放式廚房裡,背對富永炒著小松菜的河村,沉默俄傾擠出一個「好」字。投入玉米、小熱狗跟白飯,再沖入蕃茄醬,河村熟練地翻炒,珍珠白米頓變紅寶石。一星期的地獄式訓練,沒有白費。
  大學跟職業球會兩邊跑,回家吃完飯已經到點睡覺,私人時間完全沒有。但大學那位總是掛著笑臉的前輩曾說——要攻陷男人,就要先掌控他的胃,所以為了富永,他努力學習煮對方喜歡吃的料理。
  富永提出來自己家那一夜,河村宛如期待畢業旅行的小學生般興奮,他躺在床上思考告白計劃、幻想兩人獨處的片段,含著笑意沉沉睡去。隔天,他把單人床換成能塞進兩個男人的雙人床,然後利用手機學習煮料理裝賢夫。
  拒絕一起睡,是河村的預想之內,只要再接再厲勸誘,對方最後一定會選擇一起躺床睡。
  沖入蛋液,熱力令液體瞬間成形,把飯倒進其中,就像把充滿了自己心意的情書放進信封,不想弄破、不想出現皺摺,小心翼翼地折起蛋皮蓋著白飯。
  從鍋裡盛上,黃金色的上弦月靜靜躺在白瓷碟上,與另一份並排放於中島。抬起視線,瞧見富永高挺的背影,站在客廳的櫃前,河村對背影輕喚:「阿富,洗手來吃飯吧。」
  富永轉過頭,揚了揚手上的相架。「這是我們最後那年的U19?」相片裡頭的十二位少年,笑容純真、眼睛閃著光芒,第一行最左邊的兩名平頭少年,就是河村和富永。
  「對啊,我們都沒怎樣變吧。」蛋包飯各放餐桌的一邊,河村拉開椅子坐下。
  「是你沒有變吧,我可是變了很多。你看,臉都圓的像麵包超人了。」擦乾手上的水,富永嘀嘀咕咕地抱怨,坐到河村的對面。
  河村抬眼瞧著富永,難得吐出真心話:「像麵包超人,挺可愛的不是嗎?」圓圓的臉頰宛如雪白的大福,真想狠狠咬一口,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呢。
  富永瞟了眼一臉好青年模樣的河村:「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完全是安慰說話。」
  「那都是真心話,你真的很可愛。」
  河村不曾移開半分的灸熱視線,猝然令富永不自在,臉轟地紅了起來。他斂下目光,拿起匙子,吃一口飯。
  雪白大福頓時變了草莓大福,真的太可愛。河村欣賞著心上人的表情變化,也吃起飯來,沒下半點糖,但討厭的蕃茄的酸味,卻變得甘甜可口。
  吃了兩、三口飯,河村再次開口,褪去羞紅的富永漾起笑意回答,飯桌上的交談沒一刻停下。兩人聊富永在美國的所見所聞、談論對籃球的熱情、討論日常無聊的事情,當河村和富永並肩站在廚房清洗碗碟,時鐘已指向九時多。
  抹乾雙手, 把乾淨的碗碟放回原處,河村拿起兩杯冰涼的麥茶回到客廳。電視被富永打開了,這時段播的是河村沒興趣的戀愛連續劇。坐在心上人的身旁,肩膀緊貼肩膀,享受身邊人傳來的體溫,河村挑眉瞧著螢幕上的男女主角:「原來你喜歡看戀愛連續劇啊?」
  「不能說喜歡,但也不討厭,現在沒別的節目,所以看看而已。」富永側頭瞧了眼河村,又向回前方:「不過你從以前都對戀愛沒什麼興趣,我都有點擔心你。」
  第一次聽到富永的真心話,河村忍俊不住,勾起笑容問:「擔心什麼?我是不正常人類嗎?」
  「擔心你會變和尚啦。我說認真的,」富永轉換姿勢,整個人向著河村:「你有女朋友了沒?」
  河村對上富永的雙眼,細長的眼眸充滿擔心。「沒有,但我有喜歡的人。」他表情平靜,心跳卻如擂鼓,告白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真的?是誰?」富永在扯出笑意追問前,痛苦地皺了皺眉頭。
  這微細的動作,收在眼尖的河村眼皮下,但這代表什麼河村並不懂、也沒空暇去思考。此刻的他,跟第一次上場比賽時一樣緊張,在內心反覆告訴自己冷靜,「你想知道?」
  富永率真地點了點頭,河村吶吶地說:「那你把眼睛閉上,我在你耳邊跟你說。」
  「搞什麼啦,這麼神秘?」富永一邊碎碎念,一邊聽話地閉上眼睛。
  修剪整齊的短髮,帶點嬰兒胖的白晢臉龐、俊挺的劍眉、漂亮的薄唇,富永的每一寸、每一分都搔動著河村,心癢難耐、亟欲佔據所有。唯一令他有這感覺的,只有眼前的人。
  初次相遇,富永看似驕傲自滿、其實是個呆萌傻。河村心裡嘆原來是個傻的,視線卻不受控制總跟著富永,回過神來時,心已被偷去。同被讚賞是「天才」的他們,互相理解各自的想法、明白背後的痛苦,他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河村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相信這句話。
  U16比賽前最後一次合宿,河村和富永第一次被安排同一房間。第一次二人獨處,想法不自覺溢出口——天才跟天才,是應該在一起。聲音消失於空氣,房間陷入沉默,對方換上一臉瞧神經病的樣子。雖然後悔,但說也說了,只能聽天由命、靜看發展。
  河村緩緩湊近富永,透著粉紅的薄唇近在咫尺,微微側頭,垂下眼斂慢慢靠近。
  雙唇逐漸貼近,河村的吐息搔癢富永的臉,察覺不對勁,富永登時睜開眼睛,伸手捂著靠過來的嫩紅雙唇。「你想做什麼?!」
  河村扳開富永的手,瞧著對方:「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歡的人嗎?」
  富永一臉疑惑:「這跟你吻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你。」
  答案宛如突如其來的暴風雨,令富永手足無措,呆愣當場,半晌說不出話。心跳加速,他勉強扯出笑容,裝作平靜:「別、別說笑了。」
  「我不是在說笑。」河村雙瞳閃爍認真的光芒,表情平淡無波,內心的不安跟期待形成一個無盡的旋渦。
  曾跟富永說過如告白般的那句話,河村銘刻於心,富永呢?河村告訴自己,對方只是忘了,即使對方交了個可愛的女朋友,只要勾起記憶他定必會分手,和自己一起。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富永斂起笑容,與河村對上目光。
  「我清楚的很。」
  「我可是個男的,也有女朋友。」
  「所以呢?」河村伸手抓著富永的衣領,「我比你那位女朋友更早認識你、更早向你告白,是你忘了——不,你是根本不當一回事才對!」
  真相宛如利刀,一把刺進胸膛。一襲酸痛襲向河村,痛得無法言語,淚水差點逼出。即使是第二次體會這感受,痛楚卻一點沒輕減。得知富永交了女朋友那天,河村第一次經歷這痛不欲生,拯救他的是那位愛笑的前輩一句話——他們一天還沒結婚,你還能有機會搶回來啊?
  河村恍然大悟,主動出擊。知道富永會回來一星期,他立刻邀約他出來見面,原來是打算在外頭吃個飯,叫對方留宿自己家,隔天早起煮好吃早飯給對方。但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提出晚餐在自己家吃。
  說起來不論是富永出國渡美,還是交了女朋友跟短期回國,河村都是從共通朋友那裡得知。喜悅是一劑麻醉藥,此刻藥效退了,河村胸腔的數道傷口仍然滲血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