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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繁花印


「砰!」的一聲巨響,身體比腦袋快了一步,在被抓住的瞬間由良就反射性一甩手,霸道又狠絕的電光將對方逼退了出去。

身後的小怪異們瞬間鳥獸散,一下子跑得乾乾淨淨,就連零食都顧不上。

「XXX!」由良沒忍住爆了一串髒。

誰她媽想的到撒網還沒過一天就能直接碰上正主啊?

對面穩了穩身子,接著不依不撓的再次出手,由良這回亮出兵符,長棍呼風而至,一眨眼的時間連續將連續的五爪全數格擋開來。

由良怒吼一聲,一棍掄甩出去,對面出手一擋,長棍卻「噗!」的一聲爆散,由良抓住空檔欺身而上,另一張兵符化成短刀,直逼不速之客的門面而去。

「有膽出現在我面前,卻沒膽對我露出真面目嗎——」

年輕的十紋咆哮著,利刃眼看著就要劃開那覆在面上的白布。

對面連忙往後一仰身,卻還是沒能完全躲過,短刀削下了一小角布料,由良只來得及瞥見對方白皙的下巴,手臂一麻,卻是對方一腳踢了上來。

「該死!」由良咒罵一聲,對方察覺到她的意圖,出手突然變快,由良再也沒有餘裕去揭開他的真面目,雙方頓時陷入膠著。

由良越打越疑惑,她不明白為什麼到這個程度了,對方還是打得這麼保守,完全不像那個將受害者折磨至死的兇手。

他在想什麼?又或者,他是在等什麼嗎?

又或者……

沒有金屬碰撞的鏗鏘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布料翻飛的聲音,面對半妖十紋的短刀,對方從頭到尾都是赤手空拳的迎擊,寬長的袖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織成的,刺不穿砍不斷,居然就這麼跟她硬扛了幾十個回合。

「嗤!」的一聲,短刀刺進了對方的肩膀,鮮血頓時飛濺出來,還沒來得及驚訝居然得手了,鷹爪般的修長手指再次探出,這次扣住的卻是由良的脖頸。

「唔……!」由良噎了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被對方掐著脖子舉起,手卻還死死的纂著短刀的刀柄,可怕的是對面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就這樣任由刀鋒切割開自己的皮肉,暗紅色的鮮血汩汩湧出,手上的力道沒有絲毫動搖。

「……」生死關頭下由良沒有任何猶豫,平時收斂起來的妖力強勢的炸裂開來,逼迫對方鬆手,沒想到另一股更霸道更具脅迫性的力量劈頭蓋臉的往她身上直接砸下來,簡單粗暴的將她的威嚇壓得直接潰散成渣。

由良被那股力量衝的腦袋一片空白,那瞬間,她切身感受到了那些小怪異所說的:可怕、壓迫、還有深不見底的邪惡,徹底讓她動彈不得。

這個力量、這是……

「……」就在由良快要被這股力量壓得失去意識時,扼在喉嚨上的力道陡然消失不見,連帶著壓迫感也跟著消失得乾乾淨淨,由良笨拙地摔跌在地,驟然呼吸到新鮮空氣讓她立即嗆咳出聲,還沒喘上氣就掙扎著撐起身子,眨掉眼角滲出的生理淚水,終於看清了和不速之客戰成一團的黑色巨蟒:「……夜彌?」

「小由良!」

著急地喊聲從身後傳來,由良轉過頭:「卯……噗咳!」

「你受傷了!」一巴掌往她身上拍了一張符的卯兔一點也沒有差點把友人的魂魄拍出竅的自覺,一張漂亮的臉蛋皺成一團。

「咳咳……小傷,沒事。」默默的把抱怨吞回肚子裡,在符咒拍上身時由良頓時覺得還有點渾渾噩噩的腦袋清醒不少,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是不是想跑?」

和夜刀神周旋的身影已經沒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氣勢,反而左閃右躲,動作有明顯的僵硬,但想要脫身卻還是綽綽有餘,眼看夜彌快要被他溜了,由良連忙抓住卯兔的手,「卯兔,替我作證!」

女孩被她弄得一愣,「啊?」

不等女孩反應過來,由良一提氣,眨眼間已經從卯兔眼前消失,只留下一道藍色電光,下一秒乍然出現在式神和不速之客中間,對方一見局勢變成二比一,拔腿就要溜,由良大吼道:「給我留下點東西再走!夜彌!」

夜刀神會意,在由良的足尖落在他腦袋上的角時猛一甩頭,少女的身影如同出閘的野獸怒吼竄出,帶著雷光的手完全沒有留情,又重又狠的拍在對方的背上。

「——」尖銳而淒厲的悲鳴響徹整個帝都的天際,這是由良和他交手以來第一次聽見他發出聲音。整個帝都的人們都被這聲尖厲的嘯聲驚得議論紛紛,抬起頭卻只剩下逐漸暗沉下去的天色,一片巨大的陰影一晃而過,快的像是錯覺。
離的最近的由良首當其衝,被這聲尖嘯震得整個人都是昏的,連自己下墜被卯兔和夜彌主僕接住了也沒反應過來,只剩下一個要知道對方的真實身分的念頭,死命的記下了一剎那間,對方不堪重擊而現出的巨大身影——

一雙巨大的如同深夜般的羽翼、數顆蛇頸般細長的鳥首,其中一顆已經斷了,正在泊泊流血……



看到滿身是血的少女被卯兔和化為人形的夜彌一左一右架回來的時候,冴木的內心是麻木的。

「……什麼情況。」揉著太陽穴,冴木一臉心力交瘁,連讓少女給自己消停一會兒的話都不想說了,反正從來就沒成功過,「剛剛那個動靜是你搞出來的?」

由良抬起頭,一臉茫然的噴了一句:「你沒有叫啊?」

冴木:「……」

什麼玩意。

「抱歉,冴木先生。」卯兔連忙解釋:「剛剛小由良離聲源太近,現在可能還有點混亂……」

「是嗎。」盯著自家不省心的下屬咕噥著一串聽不懂的音節,如果不是少女的臉色蒼白冴木還以為對方其實是喝醉了,「要請醫療部的人過來嗎?」

「不用,不嚴重的,只是很單純的暈眩,我剛剛已經先幫她處理過了,躺一下就好。」

點點頭,冴木讓卯兔和夜彌將人帶到了休息室。

「說吧,怎麼回事。」

知道少女很能作是一回事,但她作了啥冴木還沒有神通廣大到能夠立刻猜出來。

卯兔和自家式神對看了一眼,解釋自己是代替書院裡的博士跑腿,送來一些附魔武器的維修資料及一些案件線索,其中也包括冴木和由良正在調查的這起殺人案件,前往的過程中被突然冒出來的小怪異攔住了去路,七嘴八舌的說由良被很厲害的傢伙纏住了快點去救她。

「等我到的時候小由良已經被壓制住了,所以就讓夜彌出手。」卯兔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作為由良的兵符繪製者和接觸最久的人,她很清楚少女繼承的妖力有多強勢,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由良被壓制到連反抗都做不到,「之前驗傷的時候我也在場,我能確定那個妖怪救是造成那些傷痕的兇手。他很強,如果不是夜彌身上有破魔紋,不怕威壓壓制,我也不確定能不能脫身……冴木先生,」女孩的表情很嚴肅,接過夜彌的過來的資料交給他:「老師他們對這次案件也很在意,屍體上殘留的力量很……邪惡,一般的怪異不會有這麼邪惡的力量。」

冴木的身體一震,「你們的意思是……」

卯兔點點頭,「老師他們懷疑兇手可能……是神靈。」

「把懷疑去掉,那傢伙就是個下作惡劣的混帳神明。」

冷冷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三人回頭,看見由良正齜牙咧嘴的從沙發上撐起身子,「我被那個力量衝到差點變成殘廢,絕對錯不了。」

卯兔幫她扶正坐好,冴木則打量了下她的臉色,「沒事了?」

「死不了。」鈍痛還沒完全消除,但起碼不會胡言亂語了,一想到剛才自己在混亂狀態下都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由良臉色一下就黑了,再回想到傍晚那一戰心情又惡劣了一個度,「還有,那傢伙不是白臉,而是臉上蓋了塊白布,通報者應該是嚇壞了或是沒看清楚,長髮,大概這麼高,穿著是一件褐色的袍服,袖口很寬,長度垂下來的話能蓋住整隻手;另外,雪花說她在兩個禮拜前見過死狀一樣的受害者,在現場也有看到這傢伙,我猜他應該有前科,但沒有被發現。」

卯兔點點頭,「老師也是這麼猜測的。」

冴木瞇起眼睛,「繼續。」

「那傢伙……我覺得很奇怪。」由良說道,「他並沒有下殺手,反而是想抓住我的樣子,打的很保守,一直到我刺傷他才下狠手。」她深吸了一口氣,窒息的感覺太強烈,彷彿在鬼門關走一遭讓她不得不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時間才能繼續說下去:「但是卯兔和夜彌來了之後他又開始龜縮,一直想辦法跑……我捏不准是不是因為負傷了才想逃,畢竟以他的力量強度而言我覺得多一個夜彌根本沒有差別……你幹嘛!我說正事你不要在那邊動手動腳!」

「這是對我身為式神的尊嚴的挑釁!」覺得自己被內涵了的夜彌大喊,不依不撓的往由良身上撲。

「滾!我實話實說!」由良一巴拍開他的臉怒道:「卯兔你還看笑話!快叫他下去!」

「夜彌。」

女孩笑咪咪的輕喚一聲。

男人的身子一僵,乖乖的坐了回去。

「反正,這一次交手下來我覺得他的行為很矛盾。」煩躁的撥了撥雜亂的頭毛,由良乾脆把髮圈扯下來,深色的髮絲散在肩膀上,「如果他就是那個殺人兇手,那他為什麼和我對打的時候要保留實力?如果他過去殺人都沒有被發現,為什麼這次卻暴露了?還要留下類似挑釁一樣的信息?還有,為什麼沒有把目擊者滅口?」

「確實……」冴木沉吟,「我和時屋也有打探到一些沒有被發現的受害者,等等我再讓人去找找看過去有沒有類似的資料,他的樣貌我也會再交代下去……對了,有看到他的長相嗎?」

「試過了,沒有。」由良搖頭,「他不讓我掀開,那塊白布也很不對勁,居然怎麼飄都不會把臉露出來。」

「會不會是封印?」卯兔柔柔的推測,「以白布作為媒介封印他身上的一些東西?」

「不排除可能。」但會是封印了什麼東西呢?

由良想不透。對方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越想越容易陷入死角。

「你們還沒交代剛剛那一聲是怎麼弄出來的。」冴木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由良一抬頭就看見自家上司不怎麼好看的臉色,「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你做了什麼,由良?」

「這不是我的血……」在冴木的死亡凝視下由良乖乖的把辯解的話嚥了回去,「……他逃走前我用妖力把他的原型逼出來了。」

見冴木眉頭一皺,她連忙往卯兔身上指:「卯兔可以作證!我值勤期間將妖力用在兵符以外的地方不是為了私慾!」

「我可以作證。」有些無奈的瞥了她一眼,卯兔點點頭,「小由良是為了將對方的原型逼出來才動用妖力。」

見倆女孩一搭一唱,冴木簡直沒脾氣了,默默的把一張乾淨的手帕遞過去:「行吧……把臉擦一擦,看出什麼了?」

這下連卯兔和夜彌都轉過去盯著她看。

「是一隻鳥。」

由良一邊擦臉一邊回憶道:「深色羽毛,體型很大,比夜彌大,有好幾顆頭……其中一顆是斷的,還在流血……咦?」她有些疑惑的看著左手背上的血漬,「怎麼擦不掉?」

「什麼?」冴木探過頭去,「這什麼,繁花印?不是你瞞著我偷偷去紋的吧?」

「欸你還別說看起來真的像繁花……不是!我撒了一下午的網哪裡來的時間紋身!嘖,看太多沒有美感的東西,現在連塊血漬看著都藝術了……卯兔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夜彌?」

突然發現式神的臉色不對,由良皺起眉,發現他正盯著那個看起來像繁花印的血漬,「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那傢伙。」夜刀神抬起頭,臉色是難得的嚴肅,「是不是有十個頭?」

「嗯?你等等,我想一下……他飛太快了,當時又很暗……好像是?如果算上那顆斷掉的。」

「夜彌?」見自家式神的表情比剛才更陰沉了,卯兔擔憂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去向六生書院申請支援吧,冴木,這傢伙你們應付不了。」冷冷地拋下一句,夜彌站起身,嚴肅的看向一臉驚訝的冴木,「另外,如果不想要這隻小雷獸出事,就讓她先暫時住到書院那裏去。」

「那傢伙是鬼車,這個繁花印代表這是他的下一個目標。由良她被盯上了。」



鬼車,又名九鳳、九頭鳥、鬼鳥,是來自中國的兇惡妖怪,傳說鬼車的先祖曾被狗咬掉了第十顆頭,詛咒流傳給後世子孫,從此鬼車一族的第十顆頭永遠是斷的且傷口無法癒合,斷頭滴下的血會帶來不祥,以吸食人的生魂氣為生。

「這麼說這個繁花印就是……」

「斷頭血。」夜彌點點頭,「生魂氣這種東西在人沒有防備的時候最容易洩漏出來,比如睡著的時候,鬼車通常會在自己看上的人做下標記,等到目標鬆懈的時候吸取他的生魂氣。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她沒有立刻殺了妳的原因,這個印記八成也是在你跟他交手的時候弄上去的。」

「聽起來還挺平和的啊?」由良皺起眉,「這樣他用的著殺人?還是以那麼殘忍的方式?」

「你以為鬼車為什麼被叫做大凶鳥?」夜彌沒好氣地反問:「他們這一族本來就不是什麼和平主義者,更何況這傢伙很可能就是被當惡神供奉的!怨氣、鮮血、恐懼,這些都是他的力量來源!他殺的人越多、手段越殘忍,那他就越難對付!」

由良嘖了一聲。

她知道妖怪有許多種,其中就不乏只能以血或是一些比較偏門的東西維生的種族,雖然無可奈何,但作為少數了解這些存在的人她必須尊重,可一旦觸到底線了也同樣不會放任。生魂氣這種東西只要一次不取走太多其實不會危及性命,帝都人這麼多,每個人吸一點點都夠他吃撐的了,她最不能原諒的是那名鬼車明明根本就不需要殺人卻還是這麼做了。

「……我絕不會放過他。」她咬牙切齒的喃喃。

「誰不會放過誰還不一定呢。」冴木瞪了一點都沒有自覺的事主一眼,「既然被盯上了,你就先跟著卯兔他們回去吧,上面那邊我去解釋,六生支援我也會盡快辦妥,就先麻煩卯兔你先回去和陰陽師閣下他們知會一下了。」

「等等,我的意願呢?」

「好的,冴木先生。」看了她一眼,柔柔弱弱的女孩露出一個十分之溫和的微笑,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看得由良一震頭皮發麻,彷彿只要她吐出一個音節下一秒夜刀神就要把自己捆成春捲打包帶走,頓時什麼抗議都吞回肚子裡了。

「好了,去收拾一下東西,別給人家和我添麻煩,案件的進度我會再讓卯兔用紙人形跟你聯繫,在那邊如果他們允許的話就幫忙查一查有沒有什麼地方有把鬼車當神明祭拜的案例,在找到把那個標記消除掉的辦法之前給我安分點,聽到沒有?」

我只覺得你賣我的賣的真熟練。

目睹自家上司和好友短短幾秒達成共識簽收畫押一氣呵成的把自己給轉手出去,由良除了一臉生無可戀的點頭應聲,實在做不出別的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