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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り香 六棗-1

凪邊聽著手機裡播放的歌,一邊向那家位於三軒茶屋的咖啡廳前進。

那是他們的秘密基地-人夠少,東西夠好吃,主人還會播放好聽的音樂,只要客人要求,從古典樂到死亡金屬流行樂都可以點。最重要的是,氛圍有點諾斯米亞那家咖啡廳的味道,還有一架三角鋼琴。

那首歌是ŹOOĻ剛發行的新曲,一反ŹOOĻ往常的風格,這次依然有些許的叛逆成分,但中間的鋼琴跳躍飛快的部分卻十分輕柔。凪聽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象徵諾斯米亞皇室的金色,還有各種祖國的景色-夏天的永晝和冬天的永夜、爬在山坡上的早花百里香、北邊險要的山巖。

仔細一聽,還會聽出有些特地編寫的樂句,巧妙的交織在主旋律之中。若不是壯五提醒,他也無從發現這些音符隱藏的深意。

懷著快要滿溢出來的愛意,他用最快的速度前進。

他知道與他擁有相同聯覺的人,就在那家咖啡廳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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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甚麼是靈魂伴侶?」諾斯米亞的皇宮的一個寢室內,金髮碧眼的男孩看著自己的母親,問了個白天聽到但聽不懂的名詞。

「凪,所有人都有靈魂伴侶,」母親溫柔的看著凪那雙像海藍寶一般的眼睛,闔上了剛唸完的繪本。「當你遇到自己的靈魂伴侶,你會聞到世上你最喜歡的味道,你們也會有共同的聯覺,像是聽到某首音樂會聞得到烤玉米的味道,或者吃到糖果會看到紅色。」

母親溫柔的哼了一小段日本的童謠,凪搖著頭跟著哼唱,在母親的教導下他也聽得懂這首歌曲的意思。

「你剛才有看到甚麼嗎?」
「嗯,我有看到像是外面玫瑰的紅色!」凪大大的點了點頭,雙手在空中揮舞。

「你將來的伴侶也會跟你一樣,聽到這首歌後會見到紅色喔。」母親摸了摸凪的頭。

「你跟父皇是靈魂伴侶嗎?」他看到母后眼裡閃過一絲的猶疑,但隨即就換成微笑,「是喔,不然我們也不會結婚。」

「凪將來也會遇見自己的靈魂伴侶啊。」

母親幫凪蓋上了被子,又親了他臉一下,「晚安,祝有個好夢。」

「晚安!」

凪已經不記得當天晚上夢到了甚麼,只記得隱約的好像聞到了一點植物般沁人心脾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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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波,幫我們來占卜看看嘛~好啦~~」跟巳波一起演出電視劇的女演員堆了上來。

攝影棚後的休息室喧鬧無比,巳波不討厭這個劇組,但同組很多想要用各種名義關心童星的演員,他覺得有點煩厭。

他們嘗試跟他談天說地,想要投其所好的拋出各種話題,他們嘗試過各式各樣的話題後,發現占卜最能引起巳波的注意。

自從巳波會占卜的事傳開了之後,同劇組的演員總會用各式各樣的名義叫他占卜。從明天的天氣到自家寵物在想甚麼都要占卜,但最熱門的問題永遠是,甚麼時候會遇到自己的靈魂伴侶。

麻煩死了,巳波心想。靈魂伴侶甚麼的都去死一死吧,地球幾十億人你硬要找個靈魂伴侶的話,大概死了都還沒找得到。他從來就不相信這一套,自己的父母也不是甚麼靈魂伴侶。

別人總說靈魂伴侶會跟自己心意相通,會有相同的聯覺,電視節目每天都在宣傳哪幾對靈魂伴侶要結婚,看了就覺得煩。

話雖如此,巳波還是拿出了營業用的微笑說道,「哪位要先來?」為將來打算,多跟人套套交情也不算壞事。

巳波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包包,看了看裏頭的占卜道具,然後拿出了自己最常用的靈擺。
那是個白水晶做的靈擺,上頭綁了銀色的繩子,是巳波最常用的道具。他用手拿著繩子,在心中默念著向右轉,沒多久水晶就向右邊開始旋轉了起來。

巳波把水晶用手指夾在掌心,「你想問甚麼時候會遇到靈魂伴侶是吧?」他拿出了寫好了時間的紙,從左到右寫了一個月,三個月,一年,五年等等。

「我待會會把靈擺放在上面,是的話它會向右轉,不是的話會向左轉。」旁觀的演員點點頭,第一次見到的人都露出不可思議,比較年長的經過時一臉嗤之以鼻的經過,完全沒興趣參與。

巳波把靈擺放上去紙上,一個月的空格上靈擺毫不猶疑的向左轉,三個月的時候徘徊了好一陣子,卻又往回向左邊。一直到五年的位置,靈擺像是搜索犬找到獵物一樣,快速地往右轉。

女演員有點失落的看著結果,畢竟她已經二十六歲了,跟男友分手一年都還沒有新對象,再多等五年就要錯過適婚年齡。

「看來還要等五年呢。下一位。」巳波不帶感情的說道,他只負責占卜,不負責解讀或者指點對方的人生。

雖然毒舌,但巳波的占卜總是有一定的準確度,每次劇組他開的占卜攤位總會排起了一條小小的龍。

「那巳波你有幫自己占卜過嗎?」

「有啊。」巳波擅長回答這類問題,他也知道要如何取悅對方。即使他對自己甚麼時候有,或是有沒有靈魂伴侶這點都無所謂,他依然要裝作很有興趣,繼續展開話題。

「那是甚麼時候呢?」不能生氣,對方是有名的演員。

「大概七年後吧。」他隨口回答了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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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還記得那個冬季。

他的哥哥跟隨父王去了全國出巡,剩下他跟身體抱恙的母后留在宮中。

趁著王宮沒有人,他哀求護衛跟他出去逛逛街。十一月的諾斯米亞下著飄雪,凪穿上厚厚的大衣,戴上耳罩,腳踩著毛茸茸的雪靴,走出了王宮。

在治安良好的諾斯米亞,出了王宮就是一條兩旁種滿行道樹的大街,一般民眾會購物逛街和參觀王宮的必經之路。凪開心地走在路上,看著日常看不到的光景。廣場上噴水池兩旁伸延出一排排攤子,又是聖誕市集的季節了。四周飄散著誘人的食物香氣,還有各式各樣的木製玩偶、烘培用具、賣著冬天毛衣和圍巾的攤子,看得人目不暇給。

護衛謹慎地跟在凪身邊,但攤主看到凪不是認不出,就是把凪當成是普通的孩子,招呼他吃點聖誕小點心,或是邀請他看木工玩具的製作過程,雕刻刀一畫一畫的在木頭上刻出了各樣圖案,凪看得不願意離開。

「啊!」是哪個沒長眼睛的小孩?護衛扶起了他,他身上穿的衣服比凪還多,大概是不習慣在雪地上行走,不小心絆倒了。

那個小孩狼狽地站起來,撥了撥身上的雪,「takk fyrir.」他說著剛從傳譯那裏學會的諾斯米亞語。

「ekkert að þakka.」護衛回了諾斯米亞語,凪看了看眼前有著深棕紅色眼瞳的孩子,跟他差不多大,穿著厚重的衣服,是個諾斯米亞少見的東洋人。

他聞到空氣中有股他從來未曾聞到過的味道,像是聞到了會突然醒過來,有點像植物的香氣卻又有點陳舊的味道,又帶點嗆嗆的臭味。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興奮地看著周圍的攤位想要知道這股香氣從何而來,但附近怎麼看都只有熱紅酒、手工藝品、有點烤焦味道的燒香腸,都不像他喜愛的味道的來源。


「巳波!!真是的,你到哪裡去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突然來了個中年婦人,看起來又驚又怒的跑過來,捉起小孩的手就拉著他離開。

「Mina...mi...」凪念著這個名字,他記得母親唸給自己聽的繪本裡,有個女生是這個名字。

原來是個女生啊。在過了好幾年從未聞到過那股味道後,他才幾乎肯定那個東洋人應該是他的靈魂伴侶。

之後接近十年在諾斯米亞的生活中,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女生。

也許有些人就是這樣錯失掉自己的靈魂伴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