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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彼拉/希爾達


　　要了解他人的心靈世界，就好比拿著藍波刀開拓雨林：猛獸、瘧疾、食人魚。承上所述，有些人是雨林、沙漠、圖書館、大賣場……沙漠可能會有綠洲，大賣場不盡然安全，最好是一列火車，窗外的風景交錯更迭，又彷彿要去旅行，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第一次進入烏彼拉的精神圖景時，不自覺的思考起了這些。

　　一片驚人的蓊鬱在眼前展開，這裡的光有種奇妙的特質，溫暖但卻不刺眼，彷彿高地的太陽，可以輕易穿透漫長的距離，巨大的、直入雲霄的樹木看不見盡頭，交錯其中的人工建築物，帶著一種傾頹的美麗，而美麗的東西是有罪的，她想。

　　希爾達看見一個精瘦的青年蹲在火堆前，橘黃色的火焰映在臉上，讓他像隻年輕的獅子，或鮮豔的熱帶魚，很奇怪的想像，畢竟在這樣的新世紀中，無論莽原或深海，很快都會被今日不斷抽長的植被所覆蓋，終而成為一座訊息爆炸、充滿垃圾與精神疾病的高原絕壁──　　

　　要做一個純粹的人談何容易，況且純粹本身也是個哲學命題。

　　「怎麼樣？」烏彼拉一鼓作氣地直起身子，攤開雙手轉了半圈：「挺不賴的吧？」希爾達點了點頭，邁著筆直的步伐來到火堆邊，瞳孔中的流光，折射著躍動的焰心。她盯著青年，然後說：

　　「很漂亮的地方，而且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彷彿一場曾經做過的長夢，甦醒後便凋落的無聲無響，又猶如曇花，摔落了也毫不驚慌。

　　「嘿，我叔公也曾經這樣說。」烏彼拉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感覺整張臉都在替他高興，「他說我的精神圖景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即便那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但這裡總能讓人有回到家的感覺。」青年對此相當自豪，這份情感有很強的渲染力，就算是希爾達那種銳利、且稜角分明的人，也會不禁放鬆下來。

　　「我的童年只有是髒兮兮的雪和城市高樓。」那裏有比貓還大的老鼠、空氣汙染……毒販和妓女，她在說這番話時帶著一種微不可察的荒誕與反諷。

　　「噢，這樣嗎……」烏彼拉想拍拍對方的肩膀，不過最後卻猶豫了，只是咀嚼片刻之後表示：「不過，假使妳喜歡這裡的話，我隨時都歡迎妳光臨！」然後從身後的樹上摘了一顆蘋果，友善地遞給了希爾達。

　　「那麼，你可要說話算話喔。」蘋果的鮮紅極艷極艷，好像會滴出水來的一種紅色，不過卻沒有女子臉上露出的淡淡微笑，來得奪人目光。

　　她咬了一口蘋果，裸色的唇膏沾在果實的邊緣。

　　「那當然。」

　　而這一切，都令烏彼拉感到目眩神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