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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你了,把他讓給我吧,沒有他我會死的。」

  我低頭看了眼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對方的臉在刺眼的陽光照耀下更顯蒼白,搭在扶把上的一雙手骨瘦嶙峋,也幾乎不見一點血色。

  五官卻是極為好看的。

  也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這少年攔下來了,每一次都是一樣的表情,差不多的內容,無非就是在說賀知騏對他來說多重要,希望我把他讓給他。

  哦,賀知騏,我交往剛要滿七年的男朋友,也是眼前這傢伙的主治醫師。

  基於職業道德,我不會過問、賀知騏也不會主動透露病患的任何消息給我知道,不過看著眼前這位少年日漸蒼白虛弱的模樣,實在很想回他一句就算讓了你也會死的。

  但不行,我只能把那點惡意通通壓下,盡可能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拜託你把賀醫生讓給我吧,你條件這麼好,身體也好,我就只有他了。」

  少年一把扯住我的衣襬,身子隨著過大動作晃了晃,過於寬鬆的病服衣領再也遮掩不住底下一塊明顯的紅痕。

  我沒有動,就任他抓著,目光死死盯著對方身上明顯曖昧的痕跡,半晌過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和他上過床了?」

  少年可能沒想過我會問得這麼直接,臉色刷上了一層薄粉,咬著下唇很輕地嗯了一聲,「上、上過了,賀醫生說會對我、對我負責……」

  「怎麼樣?他的老二夠不夠大?幹得你爽嗎?」我唇角勾起的笑意漸深,問得也越來越低級直白。「他那裡是挺大的,做愛又不溫柔,你那麼瘦小,沒把你撐裂嗎?事後有沒有給你上藥?」

  少年顯然被問懵了,磕磕巴巴地一下回沒有一下又回有。

  看這反應,上過床估計是假的。

  不過這不代表我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接連不斷的示威示軟併行,況且一個巴掌拍不響,賀知騏若一點希望也不給他,哪還輪得到他過來和我叫囂。

  「好啊。」於是我說。

  少年愣愣地啊了一聲,我抿了抿唇,不太在意地回道:「我說好啊,他如果要你的話,我把他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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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裡的音樂聲震耳欲聾,我攬著被我臨時叫出來的摯友肩膀,腿邊還擱著個大大的行李箱,隨著音樂擺晃著身子,又不時仰頭乾掉一杯甜膩的調酒。

  我拉著人陪我喝酒陪我笑,明明挺嗨的氣氛,摯友卻一臉凝重,動了動嘴唇似乎講了些什麼。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大聲點!」這裡太吵了,我幾乎是貼著摯友的耳朵大吼。

  「我說!你的手機在震動!」

  我哦了一聲放開了他,又和酒保要了杯隨便什麼都好的調酒,跟著拿過被我擱在桌上好半晌的手機。

  螢幕上顯示的來電名稱是「老公」,我頓了半天,才猛地想起沒把賀知騏的名稱給改掉。

  就該改成賀豬騎。

  我把電話握在手裡沒有接,震動很快就停了,半分鐘後又繼續震了起來,一連循環了好幾次,手掌都要被震麻了,我才終於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喂--你只有三秒鐘的時間,有事上奏無事退朝,三、二--」

  『你在哪裡?』賀知騏的聲音隔著話筒都還是一樣低沉磁性,直直穿進我的耳膜,把周遭嘈嚷的聲響盡數隔離在外。

  我瞇了瞇眼,唇角稍稍一揚,張嘴數了最後的一,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手機扔回桌上。

  暗下的屏幕隔了不過幾秒又亮了起來,周圍明明吵得要命,那一聲聲貼著大理石桌面的震動聲響還是擾得我心煩,我偏過頭看了看身旁的摯友,摯友則正看著我一下暗一下又亮的手機。

  「想接你就接吧,不想接你就把電話砸了,有夠吵。」我一把抓過酒保剛推到面前的一杯嶄新的酒水,顏色粉紅帶了點橘,不曉得裡頭都加了些什麼,我嫌它顏色娘不啦嘰,卻還是仰頭一口乾了。

  放下杯子時摯友早已經自動接起了我的電話,他的聲音很大,畢竟不大點電話那端的人根本聽也聽不到。

  我在摯友報地址的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要去搶手機,只可惜我喝得多了,整個人輕飄飄的沒什麼力氣,摯友一手推著我的額頭,一邊迅速報完地址後把手機塞回我的外套口袋。

  「別喝了,你老公馬上就來接你。」

  「老什麼公,我才沒有老公!」嚷完我轉頭又向酒保要了杯Dry Martini,一口飲進大半杯,又朝摯友晃了晃杯子。「來!我們再喝!」

  苦澀的尾韻停留在舌根,嚥也嚥不下去。

  說實話我對賀知騏多少還是抱有點期待的,畢竟人都犯賤,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摯友說馬上要來接我的人到現在連個蹤影也沒看見,此時我已經醉茫茫趴在桌上了,側著臉半瞇起眼,看摯友皺著眉擺弄從我口袋裡又抽過去的手機。

  「……他說他的病患臨時出了點狀況,一時半會走不開,讓我先送你回家。」

  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我扯開嘴角笑了起來,越笑越厲害,笑得我胃都痛了,眼淚都溢出眼眶了。

  我忽而想起那少年下午對我說的,他沒有賀知騏會死,便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淚,「你怎麼不乾脆和他說我要死了。」

  「什麼?」

  「和他說我要死了啊。」我閉上眼睛,黑暗裡第一個浮現的卻還是賀知騏的臉。「他說他沒有賀知騏會死,那我呢?我就能活得好了嗎……」

  摯友不發一語地攬著我的肩,大概是因為喝了酒,他的身子挺熱的。

  我明明喝了更多,卻只覺得徹骨冰涼。

  「他讓你送我回家……但你知道什麼是家嗎?」

  「家應該要是溫暖、是港灣,不是日夜都只有一個人……」我輕吁了口氣,氣息並不太穩,還含著濃濃的酒氣,隔了很久很久,我才又繼續開口:「我沒有家,那不是我們的家……不是我的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