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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凰輓歌》第十七章

莫雨棠坐在自己的桌前,用四隻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著桌子,似乎正專注的思索些什麼,連身後的人影漸近也渾然未覺。

「夜。」墨染在她身邊輕喚,她猛然回神:「嗯、我在,怎麼了?」

「叫了妳好多聲都沒應,在想什麼?」墨染問著,佯裝沒注意到莫雨棠壓在手下的信箋,紙箋上有著金色的雲紋、以及他在莫雨棠巧妙遮擋住內容前瞥見的「燕郡王病」、「中秋宴」、「王長子」等字樣。

「嗯⋯⋯在想凌老叫我中秋前給他的菜單。」聞言,墨染了然的點了點頭,接著道:「對了,我從師父那邊拿了些曬好的菊瓣,要喝茶嗎?」

「好啊,我收拾一下。」莫雨棠將信箋捲回了紙筒的形狀,接著將桌上的紙筆物歸原處:「先放著吧,我去沖個茶壺,先幫我燒個水好嗎?」

將茶壺稍作清洗,按部就班的排上每一副器具後,莫雨棠用茶針取了適量的菊瓣入茶荷,看著尚在加熱的水壺,她開口:「染,你中秋打算怎麼過?」

「我嗎?如果到時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會去灰岩部族的豐收祭吧。」莫雨棠愣愣地眨了眨眼:「是我知道的那個⋯⋯」

「沒錯,就是邊境的灰岩部族。」墨染一邊點頭,一邊觀察著莫雨棠的反應:「他們的豐收祭正好在我們中秋前後、為期三天,是他們數一數二盛大的祭典。」見莫雨棠從聽到灰岩部族起神情便不太自然,墨染補道:「抱歉,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大規模戰事了,但果然對京城人來說他們還是比較像外敵吧。」

「不⋯⋯」莫雨棠搖了搖頭:「雖然京城人普遍敵視外族,但我們家的人算是有比較多接觸的機會,便也對他們沒有這麼多莫名的厭惡。」

「喔?」墨染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梢:「還真難得 ,那我倒是可以跟你多分享一些,畢竟我也答應過你要跟你分享京城外的事。」

「那沒問題⋯⋯不過⋯⋯」話題至此,莫雨棠沉吟了一會後開口:「我家裡傳家書說他們中秋有事,我正在想要不這次中秋就不回去了。」說著,她拿起燒開的熱水壺,將熱水傾入茶壺中,菊瓣在水流中隨著水流急遽的浮沉,最終隨著她的動作而趨緩,她輕輕扣上壺蓋:「本想說今年中秋說不定能在這裡和你一起過的,看來還是沒有機會呢。」

「怎麼會沒機會!」墨染用比平常話語更大的音量脫口而出,見莫雨棠愣住後輕咳了聲,開口:「我是說,豐收祭不去也無妨,難得有這機會可以和妳一起過中秋,我自然是奉陪。」

莫雨棠輕笑:「這麼會說話。」接著頓了一下,向墨染確認:「不去豐收祭真的沒關係嗎?畢竟是一年一度的盛會。」墨染從容的笑應:「這倒還好,除了豐收祭以外他們也常辦一些較小的祭典,豐收祭我也去過了,不去也無妨。」聞言,莫雨棠了然的點頭,接著說:「那好,那你想一想中秋想吃些什麼,我再準備。」


中秋當日,泠澈放了兩人一天假,莫雨棠早晨起便不見人影。墨染在自己的房間看書,忽聞拍翅聲,他向窗外看去,一隻紅喙赤腳的黑鳥停在窗邊,他將桌上一盤洗好的樹莓推向窗邊,黑鳥便跳了下來,乖巧的在他手邊蹭了蹭。他解下鳥足上的紙箋,由著黑鳥去大啖樹果,自己則展信讀了起來:

「燕郡王長子近年鋒芒畢露,陛下亦讚許過他『頗有乃父之風』,近日燕郡王時常告病,對外則稱舊疾纏身,亦多有交接之意。難得聽你問起這麼接近政治的中心的人物,莫不是改了主意想回來淌這渾水了?」信讀至此,他哂笑一聲,概略讀了一下剩下的寒暄,就將信紙燃於燈上,隨手丟進一旁的手爐裡。他走到煉藥房,泠澈正背對他煎著藥,他喚:「師父。」

「何事?」泠澈頭也沒回,墨染也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的問:「凌夜是誰?」泠澈手下動作未停,反問:「那是你的同窗,怎麼來問我?」墨染聞言,沈默了一會,還是繼續追問:「有關她的身世,師父您總是比她本人還清楚不是嗎?能否請師父為徒兒解惑?」話音落下,泠澈動作停頓,開口:「但凡你這幾年曾對京城的事多過問兩句,都不致於至今仍不知道她的身分。」他熄了火,轉身看向墨染:「對這裡的一切從來不上心的你,如果在我這裡得到答案,又當如何?你要走回這個你好不容易掙脫的局嗎?」


另一邊,莫雨棠正在回春醫館抓藥,沁荷一邊看著她手上的動作一邊問:「娘子怎麼突然需要抓大量的藥材?」莫雨棠一邊對照手上的紙條抓藥,一邊回應:「正巧要入冬,想做幾道藥膳,也好給凌霄閣出新菜的主意。如果菜單確定了,到時楓憐那邊會再找妳們下訂單,妳再幫我留心一下。」

「沒問題的娘子。不過娘子,藥膳是指用藥入菜吧?這樣會好吃嗎?」

「就我印象中味道還是挺不錯的,實際上能做到多少就看凌老手藝了。」

這時,老醫生掀簾而入,插話道:「沁荷,來病人了,你去前面吧。」沁荷聞言應了聲後走了出去,老醫生則向莫雨棠道:「小娘子啊,我寫幾份我常用的藥膳食譜給妳,妳日後若對這些有更好的主意可否也分享給老人家我啊?有些病人年紀太小、或是像小娘子妳這樣要長期調養身體的人,如果能用藥膳取代日日服藥的話想來也會比較輕鬆。」

「沒有問題。您客氣了。」老醫生點了點頭,又道:「就是怕我開了藥膳食譜給病人影響你們生意。」莫雨棠笑道:「這您不用擔心,兒會再另外跟凌老打過招呼,也會多給他其他的菜譜,對凌老也有個交代。凌老也不是為了賺錢而開餐館的,他會諒解的。」

「謝謝妳啊小娘子,我先去外頭照看病人,妳在這裡慢慢抓藥,有需要再叫我一聲。」莫雨棠又點頭稱謝,老醫生則又掀簾出了藥房。不一會,又聽老醫生在簾外道:「小娘子,不好意思麻煩你,但外頭實在忙不過來,能幫我抓帖風濕的藥嗎?」

「好。」抓完了藥,她拿藥出來,道:「梁老,藥好了。」老醫生回應:「幫我拿給那邊的郎君和娘子。」

拿著藥袋走到櫃檯邊,一男一女正在談話,莫雨棠喚了聲,兩人回頭,女子見了她則困惑道:「上官映雪?」

似乎許久沒有被這麼稱呼,莫雨棠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兩人的臉,接著道:「溫郎君,溫二娘子。」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男子點頭回禮:「上官大娘,許久不見。」溫良琇則是雙手環抱道:「妳怎麼會在這裡?」

「確實是許久不見,兒來和您們核對藥品。」莫雨棠切入正題。被忽略的溫良琇正準備開口,被身旁的溫良玨拉住,莫雨棠說明藥袋上的標誌和對應的藥效功用,說明完畢後,她抬頭問:「冒昧請問,可是令尊關節炎復發?」

「關妳⋯⋯」溫良琇說到一半就被溫良玨打斷:「沒錯。」

「那除了按方才所說的方式服藥之外,也提醒溫將軍飲食上記得忌口,油膩辛辣少吃,飲酒也儘量避免。也要記得適度讓身體活動。」溫良玨點了點頭,道:「某知道了,謝謝妳。」

「不會,若有問題隨時再來複診。」她向溫良玨點了頭。溫良琇皺眉拉了拉溫良玨的袖子:「阿兄⋯⋯」

見狀,莫雨棠輕嘆。回頭喚:「梁老,您得空替兩位看看藥品有無疏漏吧。」

梁醫生抬了頭,笑道:「溫家兄妹且放心,丫頭的醫術精湛的很呢!」莫雨棠聞言失笑:「差得遠呢,梁老莫要拿兒尋開心。梁老替他們看個安心,兒幫您問診吧。」話音一落,梁老身前的婦人道:「哎好好好,老梁你一邊休息去,讓小娘子來給我看看。」梁醫生無奈道:「行吧,老人家就是沒有年輕人受歡迎。」說著,起身走向莫雨棠:「小娘子去吧,麻煩妳啦。」

「梁老客氣了。」莫雨棠道,接著回頭向婦人笑問:「楊大娘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嗎?」她坐到婦人身前,執起她的手:「瞧大娘手都生凍瘡了,兒一會開藥給您回去擦可好?天氣冷了,店鋪難免要洗東西,記得您丈夫是火靈,若能適時的請他替您暖暖手或洗東西前熱個溫水更好。」

「好、好,我家那老的要是有小娘子這麼貼心就好了!哎,還有這幾天風大,吹得我頭又疼了。」莫雨棠點了點頭,道:「好,兒這就幫大娘看看,一會開藥給您,大娘之後天冷時也記得戴個帽子保暖。」

「梁老,冒昧請問她⋯⋯」梁老確認完藥品沒問題後,溫良玨問。梁老回應:「她啊,是我朋友的徒弟,偶爾會來幫忙,她技術好又隨和,一來二往就跟常來往的病人熟了。說來倒巧,竟從沒有和你們遇到過。」

「隨和啊⋯⋯」溫良玨露出有點微妙的神情,接著向梁醫生說:「原來如此,看來今日是趕巧了。」梁醫生一笑:「是了,不過下次兩位若再遇到她,放心請她問診便是,她開的藥我可以做擔保。」

「沒問題,今天謝謝您,那我們先回去了。」

「慢走。」

出了醫館,溫良玨劍眉微蹙:「良琇,這次是妳失禮了。」

溫良琇自知理虧,卻還是別過頭道:「看到她就想到她對馨遠指高氣昂的樣子,我看不慣。」

「我說過了,那是上官大娘和魏二娘子要解決的,妳莫要摻和。妳這正氣凜然的樣子像極了父親,以後可是會吃虧的。」他輕輕敲了敲溫良琇的頭,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