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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成不變的夜晚和我和你






桌子上擺放著巧克力蛋糕、巧克力布丁、布朗尼還有曲奇餅乾等各式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甜點。輝矢宗氏端坐在桌前，慎重地半舉起一隻手，喊了聲：「小潮。」

「有什麼事嗎，小宗。」

久樂間潮站在桌邊，身上還掛著圍裙，圍裙上則是裝飾了各式各樣的徽章。他以有些懶散的聲音回覆了宗氏，讓宗氏得以繼續說出自己的問題。

宗氏點了點頭，說道：「請問，為什麼巧克力的甜點會那麼多？」

桌上的甜點，不但清一色皆是巧克力所製成的，尤其巧克力布丁的數量更是佔據了桌面的一半。就算現在要在這裡開設巧克力布丁店也是綽綽有餘。

聽了這話的潮，「啊」了一聲，接著淡淡地道：「這是推活的一種，是我拿來當作祭壇時做的。」

「……是嗎，我把小潮的供品吃掉，是不是不太好？」

「沒事啦——反正照片已經拍好了，你就盡情地吃吧。」

「……」

「畢竟我能為小宗做的也就這點事而已。」

「才沒有那回事……」

宗氏看著潮將椅子拉開、坐到了他對面的位子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正好坐在了最不會碰觸到宗氏的位子上。

「小潮為我做了很多事了……不但相信我的話，今年也陪我去那個地方嘗試與外星生物取得聯繫。我心中對於小潮只有無限的感激。」話說到此，宗氏稍稍垂下眼來，纖長的睫毛在下眼瞼落下陰影，「我才是⋯⋯沒有什麼能回報小潮的。」

「不，你為我做的才多吧……」

對於宗氏消極的話語，潮立刻回以反駁，但語畢，便發現兩人的對話開始糾結在了奇怪的地方，不禁煩躁一喊，「啊——真是沒完沒了！好了好了，快吃吧！」

潮拿起了擺在桌上的叉子，俐落地切下了蛋糕的一角，遞到宗氏的嘴邊，另一手還不忘在蛋糕下托著，以免掉在了桌上。

「吃了這個之後，就恢復精神吧——然後，明天再繼續檢討今天有哪個環節做錯了。」

潮溫柔的聲音讓宗氏不禁倒抽了口氣。他咬了咬下唇，像是在按耐住什麼一樣，接著，緩緩地做了個深呼吸。

「我開動了。」

宗氏一邊伸出手來將垂落到眼前的瀏海勾到耳後，一邊湊上去，咬住了叉子上的蛋糕放進口中。巧克力些許的苦味被甜味包覆住，那特有的香氣即使吞嚥而下也依舊殘留在唇齒間。

他想道，自己心中的些微苦澀，也被潮的溫柔好好地包覆住，接著，化為了令人內心酥麻的愉悅。

他回味著口中的甜味，不知不覺揚起了嘴角。那些苦澀彷彿已經被沖散到何處去了般，只有為何會產生苦澀感的原因留在了他的記憶一隅。

——今天，是父親被UFO帶走的日子。

距離父親被帶走，已經過去八年了。在懂事之後，宗氏開始仰賴當年看著父親研究時看過的資料，試圖還原出和當年父親被帶走時同樣的環境，希望能夠藉由向身邊的人證明外星人的存在，來讓眾人相信父親的處境。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和父親說上話。

父親的夢想是和外星人取得聯繫，但是，父親失敗的次數也不計其數，所以他認為在同樣的日子進行也可能是成功的條件之一。他將之當作其中的參數，繼續著手進行準備。

就在那時，出現在他身邊的人是潮。

潮二話不說地相信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會相信的事情，幫助他製作設備，還一起和他嘗試與外星人接觸——就像當時的宗氏和父親一樣。

今天也是嘗試的日子。兩個人一起搬著設備到了草原上，羅列設備，發送信號，架設望遠鏡。

但是，失敗了。

外星人並沒有出現，夜空只有璀璨的星星在閃閃發光，沒有像是要將視野完全覆蓋般的亮光。那樣的星空是如此美麗，卻又空虛得有些殘酷。

實際上，除了沒能成功的失落感外，宗氏的心中還有一絲不安。

他想要和潮一起觀測到外星生物，這樣的話，就能向潮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就能告訴他他所相信的事物是千真萬確真實存在的。

然而，卻沒有做到。

每次失敗，宗氏都會隱隱感到不安，覺得潮這次就會翻臉說「果然這種東西還是不存在吧」，看著還留在原地的他說「你還要這樣到什麼時候」，然後就這樣拋下他離開。

可是，兩人從草原走回潮的家後，潮只是叫他坐在客廳的餐桌前，然後從廚房一個接著一個拿出甜點擺放在桌上。

潮的臉上沒有半點失望的神色。明明光是這樣，就足以讓宗氏感到萬分感激的，可是這個男人卻還像是覺得這點不夠，準備了一堆甜點來安慰他。

——果然小潮，是這個世界上最棒最溫柔的人。

宗氏開始拿起自己叉子，一口接一口地品嚐甜點，布丁滑嫩完美的口感，餅乾那恰當好處的甜度，都讓宗氏每吃一口就不禁讚嘆「這個真好吃，小潮是天才啊」、「已經是專業的甜點師了呢，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哪邊的高級甜點店買來的」。

潮聽得難為情起來，紅著臉喊道：「煩死了，你要吃就安靜點吃吧！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宗氏看著潮羞赧起來的模樣，輕輕地微笑起來。

可以的話，宗氏還想說更多的。那些想要和潮傾訴的話語，幾乎能將夜晚的寂寥都一併填補。

潮一定不知道，他心中對於潮有多麼的感激。

潮一定也不知道，自己是個多麼溫柔善良的人。

宗氏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悄聲說道：「雖然我以前就想說了，小潮……不怕和我一起嘗試的時候會一起被外星生物抓走嗎？」

潮聞言，雙手抱胸，思索了一會後開口，「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跟小宗在一起的話，去哪裡應該都會蠻有趣的。不如說，我不在的話，可能身邊的人還會覺得『太好了！』吧。」

「是嗎……」

「啊，不過不能看到『パティバト』的連載好像會有點遺憾，不對應該說是非常遺憾。不知道能不能在少年週刊Dive發售的時候回去呢，就算要從上面跳下來我也要回到這裡來……」

看著潮本來爽快答應的模樣，因為想起喜歡的漫畫而漸漸變得扭曲苦惱起來，宗氏便不禁莞爾。

「我會和那邊溝通，看能不能只有在那段期間讓我們回去的。」

「謝謝，如果可以的話，能在那裡使用網路會更好呢。」

「我會放入考量的。」

他們看著彼此相視而笑。儘管兩人之間說著像是開玩笑的話語，但是，無論是宗氏還是潮，都知道彼此是認真的。

他們在這靜謐得令人痛苦的夜晚，訴說著話語，撫慰著心靈，享用著美味的甜點。

然後，不知不覺，就會真的產生只要和對方在一起、無論是宇宙還是海底都能到達的錯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