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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四周依然安靜，濃黑的夜裡寥落無星。加洛眨眨眼又眨眨眼，好不容易逼退眼底升起的熊熊烈火，讓橘紅的光芒自視網膜上緩慢褪去，重新恢復成滿室蕭然的闃暗黑夜。

　　他不確定現在幾點，慣用的鬧鐘被放在另一側，這個角度看不清分毫。他不想撐起身子吵醒蜷在另一邊的人──好不容易他才能好好睡覺的──於是加洛只是微微側了側頭，聽著自己砰通鼓譟的心跳在胸腔裡橫竄，像穿越了時空回到許久的以前。

　　這下大概要一段時間才能再睡著。加洛定了定神沉下鼻息，強迫自己壓下滾在喉嚨深處將要出口的哼吟。太熱了，今夜無雨，空氣裡虛虛浮著夏季的熱氣。加洛極為不耐地踢開被子，纏在他周身的火苗卻沒有削減之勢，反而捲著煙塵燃得更大，嗆鼻飛灰衝進鼻腔──加洛反射性縮起身子，沒忍住咳了出來。

　　氣音哽在喉裡就一發不可收拾，加洛掩住嘴，幾乎都要滾落床緣。腳懸在半空還沒踏下地，一隻手卻忽然撫上了他的背，順著節奏一下一下的拍，讓他把卡在胸腔裡的煙灰都吐了個乾淨。

　　加洛用力咳了幾聲又吸了口氣，這才轉過了身，看著里歐在黑暗之中也依舊閃閃發光的眼睛，無奈而抱歉地勾了勾嘴角：「我本來不想吵醒你的。」

　　「笨蛋。」里歐輕輕哼了哼，本來是罵人的聲音都因為剛剛睡醒的沙啞多了分柔軟。他抓過身上的被子往加洛身上一蓋，整個人就順勢往他身邊靠。「噩夢？」

　　「嗯，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加洛打開手臂，接過少年柔韌細長的身體。他輕輕呼了口氣，剛想蹭蹭里歐蓬鬆的髮頂，少年卻掙動起來，按住加洛肩膀往下壓的同時也撐著手臂往上挪，以往比他低了些的體溫在這時卻暖得灼人，靠在懷裡像個暖烘烘的大娃娃。加洛抬起頭，看見視野裡全是一片軟軟的衣料。「里歐？」

　　「以前我做噩夢的時候我母親都會像這樣抱著我。」里歐的聲音抵在他頭上模糊地飄過來：「但因為各種不可抗力，先這樣將就著點吧。」

　　加洛眨眨眼：「我跟里歐的身高差可沒這麼容易縮小哦。」

　　「加洛提莫斯，你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床。」

　　「不信。」加洛輕輕笑了聲，感覺里歐抱著他的手在他背後捏了捏，像一個太過溫柔的警告。

　　於是他也伸出了手，攬緊了懷裡那簇不會燙傷他的火苗。


　　空氣乾燥輕盈，風聲輕柔和緩。熱度漸退，熨過周身逐漸溫暖人心。沉沉暗夜之中他們相互擁抱，偎傍彼此柔軟依靠。

　　不知誰的呼吸先低沉下去，他們闔眼，聽見彼此胸腔穩定的心跳。

　　「晚安，加洛。」

　　「晚安，里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