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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活水停止流淌》11

與珠世承諾會協助她蒐集十二鬼月的血之後,他們再次踏上了旅程。
這一次義勇睡得很沉很久,也許是嘗試將呼吸法混入鬼的力量同時使用,加上讓珠世抽了不少的血,流失了太多的能量。
於是,陷入深沉睡眠的他,似乎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自己跟錆兔在藤襲山準備參與選拔的那一天,在進入試煉場地以前,他們跟同期參與試煉的參加者天南地北的聊著。
啟始的話題總是那一句。
為什麼想要加入鬼殺隊?

這問題大家都知道是在互揭傷疤,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會參與加入鬼殺隊試煉的,絕對與鬼有什麼深仇大恨。
但也因為如此,他們不會互相嘲笑對方處境,若不願說也能互相理解。
他跟錆兔參加的那一梯次,有不少使用水之呼吸的劍士,也是在那時他才知道水之呼吸的學習門檻相對沒那麼高,所以培育者為數不少。
同時,他們也聽到了不少謠言……關於他們最敬愛的老師——鱗瀧左進次。

聽說鱗瀧門下的弟子,從來也沒有通過試煉。
怎麼可能?前任水柱的弟子耶?實力不可能弱吧?
誰知道……我的培育者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啊?
說前水柱訓練的弟子都十分強大,但都沒有活著回來。

這些耳語令他們的處境有些尷尬。義勇不知道老師過往還有多少學生,以及為何老師不曾提及這些事情,但他覺得……
一定是因為,一旦提起,就如同墜入深海,陷入無法自拔的悲傷吧?
回想起他們倆修業時期的時光,那些紮實、高強度,既嚴苛又痛苦的訓練,即使欠缺實戰,但也能從中明確感受得到,師父是在用歷盡滄桑與風霜的經驗,在教導他們如何生存。
若沒有達到老師認可的程度,他絕對不可能讓學生前往參加選拔的。

幾個比較明理的孩子沒有被這些風向帶跑,畢竟不管怎麼想,柱的門下弟子怎麼可能會弱?
然而當試煉開始之後,的確證明了幾件事。
前水柱的弟子都十分強大,這是事實。
在入夜之際,他與錆兔合作無間斬殺了不少鬼,與其餘使用水之呼吸的孩子們的差距顯而易見。
然而一切在他們倆分頭後變了調。
也許是自己的不成熟,也許是自己的大意,他受了傷,老師行前給予他的藍眼狐面染上了殷紅落在林中。
戰況也因此頓時一面倒,逼得錆兔不得不趕來被對方叮囑自己應該要負責的地方,千鈞一髮之際將他從鬼的惡爪中救出。
「我去去就回,義勇。」將自己交給了方才與同行的孩子之後,錆兔便轉身離開。
而那一剎那成了永隔。

事後他才得知,有個鬼故意追著參與試煉的孩子,卻又不殺死他們,直到錆兔出現。
那個鬼嗤笑著以毫無尊嚴的方式將他殺死,隨後便消失在藤襲山的深處,
恍如這是那鬼的一場嬉戲,全部都只是為了要引誘錆兔前來。
這是試煉開始之後被證明的另外一件事。
鱗瀧的弟子沒有活著通過試煉。
因為有鬼獨鍾於狙殺鱗瀧的弟子。
而直到今日才確認這件事,因為不曾有人活著見證。

在知道似乎有鬼在針對著鱗瀧老師的弟子之後,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再次崩毀了。
若目的是狙擊老師的弟子,那為何自己沒有跟錆兔一樣死去?
是自己太弱小?因此連鬼也不承認自己是老師的門生?就這樣屈辱的被放過?
雖然他心底很清楚,是因為自己遺落了藍眼狐面,所以那鬼不知道這次試煉鱗瀧門下來了兩名弟子。
於是,他崩潰了。
這不是你的錯。自他倒下至試煉結束期間,一直照顧著他的孩子似乎口中不斷地這麼說,試圖安撫自己。
但身心碎裂的他聽不見任何一字一句。

那一梯次的試煉,可說是存活率最高的一次。
但活下來的人都心知肚明,自己之所以能活著的原因。
在那之後,跟他同梯通過試煉的孩子最後如何,他不知道,說實話他也沒有那個餘裕去關心,但偶爾會從主公大人定期發佈的罹難名單中,聽到他們的名字。
事到如今,他稍微有些後悔,沒有多關注多關心與自己一樣被活下來的人。
悲傷之後,將他淹沒的情感是憤怒,是對自己決絕般的憤怒。
是自己太弱小、在那場試煉該死的人是自己、該身披滅字戰袍的人不該是自己。
但他不能原地踏步,否則那些嘲笑自己的聲音,就是在嘲笑那些以性命為代價讓自己活下來的重要之人。

一路上他看了太多太多的失去了,看了太多太多曾經以為重獲希望卻又再次墜入絕望深淵,就如過去的自己所經歷的那樣。
恍如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是多麼得弱小無能。
直至最後,他將所有的悲傷、憤怒、與人之間的連結……與珍視之人之前的所有回憶,深深地封存在名為遺忘的盒子之中,埋在靈魂最深處的角落。
築起高牆,將所有一切拒之門外。
如此一來,他就不會陷入悲傷絕望而無法動彈了。

在被成為鬼之後,這個盒子似乎被強迫打裂了個縫,赤裸的惡意打算將這些最私密最不堪的回憶拖入黑暗。
他以為自己會因此而徹底崩潰碎成千千萬萬。
然而那些一直被他忽略、無視的聲音,卻輕巧的在他耳邊低語著安慰的話;已經深陷懷抱卻始終感到寒顫,但他卻開始漸漸感受到細微的溫暖。
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了?他不知道。
他依舊對自己感到不配、感到罪惡、不該活著,因為他沒有這個資格。
然而,有人需要如此不堪的自己。於是他有了必須活著的理由。
必須對未來抱著期盼的理由。
必須重新站起振作的理由。
必須懷抱希望的理由。

漫長的夢過去,他睜開雙眼,即使在箱中,他依舊能夠聞到濃郁的紫藤花香。
對鬼而言,藤花是劇毒,光是花香就能讓其畏懼。
他感到頭十分昏沉,身體也感覺很沉重……原來這就是鬼接觸到紫藤花的感受嗎?
但既然聞得到藤花,那麼他們現在應該就在藤屋沒錯……竈門兄妹在自己沉睡的時候受了重傷所以被勒令在藤屋修養嗎?
他有些不安的輕推箱子,露出了隻眼悄悄觀察箱外。

一個金黃的眼瞳瞬間閃入自己的視野,距離進到恍如能透過對方的瞳孔看見自己的眼瞳。
接著,一陣淒厲的慘叫尖銳的劃破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