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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　啊啊仲夏夜之夢啊啊莎士比亞啊啊好虛幻





來到祖父母家的第五天。

結束上午時段的除草工作後，我回到二樓的房間，開始吉他的自主練習。
但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嘗試集中精神，都還是無法不去思考羽澤さん昨天說過的話。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訴紗夜さん……』


當時，由於打雷的緣故，羽澤さん的發言被迫中斷。
雖然雨很快就停了，羽澤さん卻接到了美竹さん打來的電話。

一按下通話鍵，就聽見抽抽嗒嗒的稚嫩啜泣聲。

原來是青葉さん從樓梯上跌下來，擦破膝蓋了，好像還流了血。
但因為雙方的父母都在田裡忙，根本沒有辦法為青葉さん處理傷口。
再加上醫藥箱又放在小孩子拿不到的高處，美竹さん只好向慌慌張張地向羽澤さん求救。

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從話筒流瀉而出的微弱哭聲可以判斷，美竹さん是真的很著急。
因此我便勸羽澤さん趕快去陪那兩位孩子，我自己則是直接回了祖父母家。
至於回程又迷路了這件事就不必多提了。

總而言之，我到現在都還是不知道，羽澤さん所說的「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我、一直都、對……紗、紗夜、さ——』


那句話的後半段，到底是什麼呢？
我又為什麼會這麼介意呢？
甚至，到了會干擾吉他練習的程度。

因為實在太過介意了，剛好今井さん又在這時打視訊電話過來，我便決定找她商量。

今井さん向來都很擅長傾聽。
這次應該也能夠像平時那樣，提供我一些實用的建議吧。

按下通話鍵的前一刻，明明是這麼想的。


「欸——？！等一下！紗夜！真的假的？！妳差點就被表白了？！」


但此時此刻的我，只覺得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是個笨蛋。
真想倒回到十分鐘前，全力阻止自己接通今井さん打來的電話——腦中甚至閃過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今井さん……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一聽到我說自己在這邊認識了一位女孩子，今井さん的眼睛立刻就變得閃閃發亮的。
接著便開始一連串的審問誘導，逼我把這四天和羽澤さん的相處經過通通說明清楚。
講到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時，今井さん更是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還很大力地用雙手拍打桌面。


「我才沒有誤會什麼呢！つぐみ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對妳說嗎！」
「那是沒錯……」
「不管怎麼想，那都是表白的前奏好嗎！」


真是的！紗夜也未免太遲鈍了吧！
這麼說的今井さん，激動地將整張臉都貼了上來，感覺都快撞到電腦螢幕了。
那個氣勢實在有點恐怖，害我不自覺地將身體向後傾斜。


「我、我跟羽澤さん才認識幾天而已，她怎麼可能向我表白啊！」
「說不定是一見鐘情啊！戀愛小說裡面常常會有這種劇情喔！超～浪漫的！」
「今井さん…妳真的是讀太多戀愛小說了……」
「嗚…那！假設！假設つぐみ真的要向紗夜妳表白，紗夜會怎麼做？」
「欸？」


想像力隨著今井さん的話語開始奔馳。
浮現在腦海中的，是抓著我的襯衫衣角，臉頰紅潤、眼神閃爍的羽澤さん。

假設羽澤さん向我表白的話。
表白的意思就是……羽澤さん、喜歡、我？

換句話說，假設羽澤さん喜歡我——


「紗夜さん？沒事吧？臉好紅喔。」
「……我沒事。」
「我說紗夜…妳該不會對つぐみ、」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要去練習吉他了，請恕我就此告退。」
「等、等一下啦！紗夜！那個、友希那！友希那有話要跟妳說！」
「湊さん？」


在把筆電闔上的前一刻，聽到了團長的名字。
想說應該是有什麼關於樂團的重要事情必須商量吧，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幾秒鐘後，只見湊さん抱著三隻顏色分別為灰、白、橘的貓咪布偶，緩緩地從電腦螢幕的角落冒出來。


「好久不見了呢，紗夜。」
「欸、欸欸……好久不見，湊さん…那個…那些布偶……是什麼？」
「這幾個孩子，是Roselia的新成員喔。」
「這樣啊……英國之旅，看起來成果豐碩呢……」
「那是當然的。」


不行，已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想趕快結束對話。


「……湊さん，想跟我說的話是？」
「是呢…原本是有話想說的，但感覺已經不需要了呢。」
「不需要、了？」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紗夜現在的眼神很棒喔，一點雜質也沒有。」


煩惱的事情，找到答案了嗎？
這麼說的湊さん，嘴角勾勒起淺淺的微笑。

……是嗎。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湊さん，早就知道了。

不，肯定不止是湊さん。
今井さん還有白金さん，大概連宇田川さん也都察覺到了吧。
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只是願意等待我罷了，只是選擇相信我罷了。


「……是的，我已經不再迷惘了。」
「那就好。我很期待喔，紗夜今後的演奏。」
「是。一定，不會讓妳失望的。」


絕對，和這些成員們一起要攀上頂點。



♬



「雖然姑且還是來了…但是……」


我現在，正拿著一袋祖母做的水羊羹，站在羽澤咖啡廳的店門口前。
至於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則要從約一小時前的午餐時間開始說起。


『紗夜啊。』
『是，怎麼了嗎？祖母？』
『奶奶我做了水羊羹，待會拿去探望つぐみちゃん吧。』
『探、望？羽澤さん、怎麼了嗎？』
『つぐみちゃん感冒了喔。』


奶奶我呢，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早上醒來，突然好想吃羽澤咖啡廳的磅蛋糕喔。
所以就打了通電話給羽澤咖啡廳，想請つぐみちゃん送一些蛋糕過來。
沒想到接電話的卻是つぐみちゃん的媽媽，她明明就應該正在田裡忙農事的。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つぐみちゃん昨天淋了雨，不小心感冒了——以上，就是祖母的解釋。

雖然腦中一瞬間冒出「祖母您不是比起西式糕點更喜歡和菓子嗎」的困惑，我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直覺告訴我，還是不要問這個問題比較好。


『所以呢，待會去探望つぐみちゃん吧，紗夜。』
『可是…這樣……不會打擾羽澤さん休息嗎？』
『在說什麼啊，人家感冒了，當然要去探望啊，奶奶我可不記得紗夜是這麼不體貼的孩子喔。』


就是這麼回事。
吃完午餐後，我就在祖母的催促下，拿著水羊羹出發了。

但都已經來到店門口了，我卻遲遲不敢走進去。

真是的，這全都要怪今井さん。
說了那些奇怪的話，害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羽澤さん。


「啊啦？是客人嗎？怎麼不進來呢？」


當我正忙著煩惱時，一個成熟溫柔的女性嗓音忽然傳進耳裡。
轉過身看，一位留著即肩棕色直長髮、有著鳶色眼睛的中年婦女正握著羽澤咖啡廳的木門門把。

我立刻就明白了。
這個人，一定是羽澤さん的母親。


「那個、午安，我是冰川家的孫女，我叫紗夜。」
「啊啦啊啦～原來妳真的是HIKAWA SAYO啊……」
「是的……」
「哎呀呀…這還真是…說是奇蹟也不為過呢……」
「不好意思……您有說話嗎？」
「啊，阿姨我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請不要介意。」


總覺得，不太對勁。
伯母的笑容、眼神、語氣，都給我一種難以解釋的違和感。
但也不可能追問，我只好努力擺出最自然的態度。


「紗夜是來探望つぐみ的嗎？」
「啊，是的，羽澤…つぐみさん還好嗎？」
「那孩子發燒了，現在應該在睡覺，不嫌棄的話，紗夜要不要去看看她呢？」
「欸？這樣…不會吵到つぐみさん嗎？」
「怎麼可能，那孩子見到紗夜，一定會馬上打起精神來的。」


趕快進來吧。
伯母說完，輕輕地將門推開，好讓我能夠進去。

雖然違和感依然揮之不去，我還是走進了店裡。
並循著伯母的引導，走上二樓。


「つぐみ的房間就在走廊的最裡面。」
「好的。」
「……紗夜。」
「是？」


當我握住羽澤さん的房門門把的時候，伯母又說話了。
和羽澤さん相同的茶色雙瞳，流露出混雜著心疼與安慰的情緒。


「那孩子，就拜託妳了。」


無論是伯母的表情還是話語，我都無法理解。
但基於禮貌，同時為了讓伯母安心，我還是乖乖地向伯母點頭致意。
接著便緩緩地推開房門。

然後——
所有堆積在我的心中的困惑，都在一瞬間得到了解答。



♬



抱著紅色鋼琴抱枕，蓋著鵝黃色毛毯的女孩，正靜靜地睡著。

呼吸聲雖然還是有些混濁，但體溫已經降下來了，所以應該不需要太擔心吧？
這麼想著，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撥開女孩因為流汗而黏貼在額頭上的瀏海。

但這個舉動好像驚動到她了。
只見女孩皺了皺眉頭，接著便睜開了雙眼。


「嗯……」
「啊、對不起，吵醒妳了嗎？」
「嗚…紗夜、さん？」
「早安，羽澤さん。」
「早安……」


大概是還沒完全醒來吧，羽澤さん的表情迷迷糊糊的，聲音也黏黏糯糯的。
邊揉著眼睛邊坐起身的時候，身體還搖搖晃晃的。
看到她這副模樣，總覺得比起早安，說聲晚安會更合適。


「身體還好嗎？需不需要喝水？還是想吃點什麼？」
「我沒事……嗯？」
「羽澤さん？怎麼了嗎？」


本來還一臉睏意的羽澤さん，突然瞪大了眼睛。
看著我的表情，也變得既錯愕又驚慌，就像是被閃電打到一樣。


「紗、夜、さん？」
「是的，我是冰川紗夜。」
「紗夜さん？欸？欸？等一下、紗夜さん、為什麼、在這裡？」
「聽說妳感冒了，我是來探望妳的。感覺好一點了嗎？」
「我、沒事……但是、那個……紗、紗夜さん……」


倉皇失措到語無倫次的羽澤さん，先是看了我一眼，接著便開始匆忙地環顧四周。
就算不追隨羽澤さん的目光，我也知道她在看什麼。

Roselia。

這個房間的每個角落，都能看見Roselia的蹤影。
牆壁上貼著許多張Roselia的海報，而且有三分之二都是我的海報，有些海報就連我自己都沒有保存；CD櫃上放著Roselia至今為止發行的所有單曲和專輯，甚至連我們還沒和唱片公司簽約前自主製作的CD和Demo音源也都有；書桌上也擺著好幾本有Roselia專訪的音樂雜誌，而且每一期的雜誌都有至少兩本。


「紗夜さん、這個是…那個……」
「羽澤さん，請妳冷靜一點。」
「對、對不起！紗夜さん！我、我不是故意隱瞞……」


雖然我有猜到羽澤さん會很慌張，但她變得如此激動卻是我意料之外的發展。
不僅背部緊緊貼著牆壁，雙手也緊緊揪著毛毯，整個人都變得小小隻的，一副隨時都會哭出來的無辜模樣。

真是的。
根本不需要那麼緊張啊。


「對不起…紗夜さん……請不要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
「欸？因、因為……我騙了紗夜さん……」
「…確實，我完全沒想到，原來羽澤さん早就認識我了呢。」
「嗚…對、不起……」


聽到我這麼說，羽澤さん的嬌小身體便大大地抖了一下。

明明很清楚，應該要好好安撫羽澤さん才對。
卻因為慌慌張張的羽澤さん實在太過可愛而笑了出來。

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壞心呢？


「雖然很驚訝…但我沒有生氣喔，羽澤さん。」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直到剛剛為止都像做錯事的小孩般不敢看我的羽澤さん，這時終於抬起頭來了。

僅僅只是注視著那雙明亮的巧克力色眼睛，溫暖的憐愛心情便一湧而上。
忍不住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輕輕擦拭羽澤さん的額頭上的汗水。


「確實，羽澤さん有事情瞞著我……但是，我並沒有被欺騙的感覺喔。」
「紗夜さん……」
「無論是為我帶路的時候、教我放鬆的方法的時候、教我如何烤餅乾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羽澤さん的真誠。」


並不是為了博取好感或得到好處才這麼做。
即使我不是Roselia的吉他手，羽澤さん肯定還是會用相同的態度面對冰川紗夜。
雖然沒有任何根據，我還是有這種感覺。


「而且，如果羽澤さん從一開始就表明自己認識我，我們肯定無法像現在這樣交談吧。」
「那、那是因為…害怕被紗夜さん討厭……所以…」
「即使如此，我還是很慶幸自己被羽澤さん蒙在鼓裡。」
「可是、可是……嗚…紗夜さん……」
「更何況——」


有這麼支持自己的粉絲在，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生氣呢？
當我這麼說完的同時，正好看見一滴淚水從羽澤さん的眼角滑落。

那滴淚水實在太過純淨、太過美麗，讓我的內心也跟著湧現出難以言喻的灼熱情感。
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伸出手，用拇指輕輕地抹去つぐみさん的眼淚了。


「紗夜、さん……」
「是。」
「我……是Roselia的忠實粉絲……一直都想…去東京…看Roselia的LIVE……」
「是。」
「而且我…最崇拜的成員…就是紗夜さん……我、一直都…對紗夜さん……懷抱著憧憬……」
「是。」
「紗夜さん努力的身影…還有吉他的音色……總是、帶給我很多力量……」
「是。」
「還有、就是…那個……紗夜さん……」
「是，怎麼了嗎？羽澤さん？」
「…可以、握手、嗎？」


單純過頭的請求，讓我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人，為什麼這麼可愛呢？
一邊思考著不可能會有解答的問題，一邊用雙手緊緊握住羽澤さん的手。

嬌小而溫暖的手掌，有些乾燥、有些粗糙。
肯定，承受了長時間的不為人知的辛苦吧。

這雙手的主人，居然能從我的演奏中獲得力量——光是想到這點，就讓我感到無比幸福。


「羽澤さん，謝謝妳一直以來對Roselia、對我的支持。」
「能夠有妳這樣的粉絲，是我最大的光榮。」
「為了不辜負羽澤さん的心意，我一定會更加努力，呈現出最棒的演奏。」
「希望羽澤さん今後，也能繼續注視著我。」


我，是Roselia的冰川紗夜，真是太好了。



♬



「不好意思，羽澤さん，明明是來探望妳的，卻在妳家吃了晚餐。」
「紗、紗夜さん！請不要道歉！我才不好意思…爸爸媽媽硬把妳留下來吃晚餐就算了…還說了一堆奇怪的話……」


在有點不可思議的握手會結束後。
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回祖父母家的，羽澤さん的父母親卻很堅持要請我吃晚餐。
說是親戚送了一台流水素麵機，想讓我體驗看看吃流水素麵的樂趣。

如果只是這樣倒還好，沒想到麵才沒吃幾口，伯父就突然很激動地握住我的手，淚流滿面地說「小女就拜託妳了！」
伯母則是在麵吃完後立刻變出一桶紅豆飯，說是為了慶祝羽澤家來了一位新女兒而做的。
至於羽澤さん，雖然一直嘗試阻止伯父伯母說些意味不明的話，卻一直失敗，只好不停地向我道歉。

總而言之，晚餐時間非常混亂。
不過流水素麵和紅豆飯都很美味就是了。


「對了，羽澤さん，青葉さん的傷勢還好嗎？」
「啊、已經沒事了！只是稍微擦破皮而已。」
「這樣啊，那就好。」
「見到モカちゃん的時候，她還很悠哉地在吃麵包呢，反而是蘭ちゃん一直很著急地問モカちゃん會不會痛。」
「那兩個孩子的互動真的很有趣呢……不過青葉さん為什麼會從樓梯上跌下來呢？」
「因為抱著牽牛花盆下樓梯，看不太到腳下的路，結果就……」
「原來如此……」


吃完晚餐後。
羽澤さん說有東西想讓我看，便拉著我出門了。

才剛退燒，還是多休息比較好——即使這樣告訴羽澤さん，她依然不肯讓步。
抵不過羽澤さん的頑固，我只好接受邀約。
前提是羽澤さん要披上外套，而且一覺得不舒服就要立刻回家。

平時都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沒想到實際上這麼頑固。
看著羽澤さん的側臉，腦中飄過了這樣的想法。


「啊、但是モカちゃん沒有讓牽牛花受傷喔！還很得意地跟我說『モカちゃん有好好保護蘭喔～』」
「青葉さん，真的對那盆牽牛花很執著呢……」
「呼呼，因為モカちゃん最喜歡蘭ちゃん了嘛。」


鄉下的夜晚，沒有刺目的霓虹燈招牌，也沒有高樓大廈的照明，甚至連路燈也沒有。
再加上今晚也沒有月亮，四周只有無垠的黑暗。
唯一的光源，是羽澤さん握著的手電筒所發射出來的白色光束。

窄窄的泥土路上，我跟羽澤さん肩併著肩走著。

蟲鳴聲和蛙鳴聲不間斷地響著，宛如仲夏夜的奏鳴曲。
晚風吹拂，帶來淡淡的好聞的泥土氣味。
鑲嵌在深藍色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就像擺放在天鵝絨上的碎鑽一樣，閃耀著璀璨的光輝。

起初還覺得來鄉下玩是浪費時間的我，居然一點一點地，開始學會享受鄉下生活了。

我的心境能夠有這麼大的轉變，全多虧了羽澤さん。

必須，好好道謝才行呢。
這麼想的瞬間。
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羽澤さん的身影，也跟著消失了。


「羽、羽澤さん？！妳沒事吧？！妳在哪裡？！」
「我在這裡喔。」


耳邊傳來羽澤さん的低語。
與此同時，衣服的衣角被輕輕抓住了。


「沒事的，紗夜さん，我只是把手電筒關掉了而已。」
「這、這樣啊……但為什麼要把手電筒關掉？」
「紗夜さん馬上就知道了。」
「馬上就？羽澤さん、到底……」


一道小小的黃綠色光芒，輕輕地閃了一下。

因為那道光芒實在太過微弱了，讓我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但下一秒，又出現了好幾個黃綠色光點。
點點光芒就像一盞又一盞的燈籠，在黑暗中悄然閃爍。


「羽澤さん…這是……」
「是螢火蟲喔。」


數不盡的黃綠色光點在空中穿梭飛舞。
此起彼落的螢光與星光相互輝映，將夜晚點綴得如夢似幻。


「怎麼樣？紗夜さん，很漂亮吧！」
「欸欸…真的，非常美麗……彷彿置身在銀河裡一樣…...」
「欸嘿嘿，那真是太好了！」


眼睛漸漸地適應了黑暗。
我也總算可以看見羽澤さん的臉了。

就跟我猜想的一樣。
羽澤さん的臉上，掛著既滿足又幸福的柔軟微笑。


「從遇見紗夜さん的第一天開始，我就一直想著，要是能跟紗夜さん一起來看螢火蟲就好了呢…」
「羽澤、さん……」
「沒想到居然成真了…好開心……謝謝妳…紗夜さん……」


真是的。
為什麼要向我道謝啊。
該說謝謝的，明明是我才對。

……對了。


「羽澤さん。」
「是？」
「羽澤さん，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呢？或是、希望我做的事？」
「欸？紗夜さん、怎麼突然……」
「因為…我這幾天一直受到羽澤さん的照顧…所以，我也想為羽澤さん做點什麼……作為謝禮…」
「欸？不、不用啦！我根本沒做什麼！更何況、我才是一直以來都被紗夜さん鼓勵著！」
「不，如果沒有羽澤さん這樣的粉絲存在，Roselia根本無法抵達現在的高度，所以真正被鼓勵的人是我才對。」
「Roselia之所以能抵達現在的高度，是因為紗夜さん和其他成員一直都很努力！」
「……羽澤さん，果然很頑固呢。」
「……才不想被紗夜さん這麼說。」


羽澤さん說完，微微地鼓起臉頰。

啊啊，鬧彆扭了呢。
但就算是這樣的羽澤さん也好可愛，所以一點也不覺得困擾。

真是要說有哪裡困擾，也只有鬧彆扭的羽澤さん實在太可愛了害我好想笑這點。
但如果真的笑出來，就算是羽澤さん也會生氣吧，我只好用力抿住嘴唇。


「對不起，羽澤さん，我不是有意讓妳感到困擾……我想我可能只是…有點急躁而已。」
「急、躁？」
「想在羽澤さん的心裡留下些什麼…不是以Roselia吉他手的身份，而是以普通的冰川紗夜的身份。」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就連我自己也無法理解。
總覺得，遇見羽澤さん之後，我就經常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但，說的也是。
這種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提出的任性要求，肯定只會讓羽澤さん很困擾吧，還是趕快把話收回——


「嗚…可是…紗夜さん就是紗夜さん啊……」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輕而易舉地就消除了我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焦躁，以及從這份焦躁衍生出的不安。

果然，敵不過羽澤さん啊。
明明應該要感到挫敗的，卻又無法自制地感到喜悅。


「我明白了，羽澤さん，剛剛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吧。」
「紗夜さん……」
「但如果有我能為羽澤さん做的事，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請儘管告訴我，不用客氣。」
「……真的、什麼事情都可以嗎？」
「當然，只要是我的能力範圍以內的事。」
「那、嗚……那個……有一件事…想拜託紗夜さん……」
「好的，是什麼事情呢？」
「那個…就是……嗚…」


等了好幾秒鐘，羽澤さん都沒有把話說完，一直支支吾吾的。
沒辦法，事已至此，我只好主動追問到底。


「羽澤さん希望我做的事情是？」
「……名字。」
「是？」
「想要…紗夜さん…直接叫我的名字……」
「欸？」
「就是、像剛剛吃晚餐的時候那樣……」


還以為羽澤さん八成會提出一些和Roselia相關的請求，沒想到結果卻徹底出乎我的預料。
讓我在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敷淺的同時，也再次強烈地感受到羽澤さん的單純。

但大概是我的那聲「欸？」讓羽澤さん誤會了什麼吧，羽澤さん又變得小小隻的了。
邊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邊用著微弱的音量說「果然…不行嗎？」


「沒那回事喔，羽澤さん，我剛剛也說過了吧，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只是……真的這樣就可以了嗎？」


羽澤さん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提問，只是篤定地點點頭。
我只好簡短地回應一句「我明白了」，並深呼吸一口氣。


「つぐみさん。」


就像是盛開的茉莉花般，眼前的女孩綻放了今晚最純淨清新的笑容。

噗通。

心臟好像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這是為什麼呢？


「欸嘿嘿…好開心……」
「……那真是太好了。」
「對了，那紗夜さん有沒有什麼希望我做的事情呢？」
「欸？羽澤、不對…つぐみさん為什麼……」
「因為，紗夜さん送了我好棒的禮物……所以…我想給紗夜さん回禮……」


不，就說了那是作為我這幾天受つぐみさん妳照顧的謝禮啊，為什麼還要給我回禮啊？
這樣一來，我不就還要思考回禮的回禮嗎？
而且這樣つぐみさん肯定又會思考回禮的回禮的回禮……啊啊，不行，腦袋快打結了。

總之，這樣下去可沒完沒了。
一定要確實但不失禮貌地拒絕つぐみさん才行。

雖然是這麼打算的。
但一看到つぐみさん像在說「我也想為紗夜さん做點什麼！」的堅定眼神時，拒絕的話語就通通都梗在喉嚨了。

沒辦法，只好試著想想看了。

希望つぐみさん做的事情…希望つぐみさん做的事情……不行，想不到。
都已經給つぐみさん添了那麼多麻煩，怎麼好意思再向つぐみさん要求些什麼啊。

再說，我跟つぐみさん又不是……啊。


「つぐみさん。」
「是！」
「可以和我成為朋友嗎？」
「欸？」


這次，換つぐみさん愣住了。
彷彿石化了似的，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對不起，つぐみさん，這種像在搭訕人的台詞請當我沒說，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妳的父母會擔心的。」
「等、等一下啦！紗夜さん！不是那樣啦！妳誤會了！」


因為實在過於羞恥，一心只想著趕快離開現場。
沒想到就在我轉過身準備踏出步伐時，衣角被つぐみさん有些用力地抓住了。


「我只是嚇了一跳！不是覺得紗夜さん是在搭訕我！」
「這、這樣啊……」
「我也想和紗夜さん成為朋友！」
「真的嗎？不需要勉強自己喔？」
「完全不勉強！所以、就是、那個…還請紗夜さん、多多指教！」
「欸、欸欸…我才是要請つぐみさん多多指教。」


看到つぐみさん低頭鞠躬，我也趕緊跟著做了相同的動作。

如果這時剛好有路人經過看到我們兩個，應該會覺得很納悶吧。
腦中飄過不合時宜的想法時，只見つぐみさん舉起雙手摀住嘴，輕聲地笑了。


「つぐみさん？在笑什麼？」
「居然能和紗夜さん成為朋友…感覺好像在做夢一樣……」


略帶一絲冰涼的微風輕拂過臉頰，捲起つぐみさん的髮絲。
璀璨而溫暖的綠光之河，在つぐみさん的雙眸中緩緩流動。


「啊，對了，紗夜さん。」
「怎麼了嗎？つぐみさん？」
「回禮的回禮，就不需要了喔。」
「……我明白了。」


つぐみさん說的沒錯。
這一切，真的就像在作夢一樣。


「我不會準備回禮的回禮，但作為交換，待會就由我負責送つぐみさん回家。」
「欸？不用啦！各自回家就可以了！」
「不行，つぐみさん才剛退燒沒多久，一個人走在路上太危險了。而且……」
「而且？」
「如果不照原路走回去，我想我大概又會迷路……」
「紗夜さん…好可愛……」
「つ、つぐみさん！請不要戲弄我！」


只屬於我和つぐみさん的仲夏夜之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