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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線二:斜角巷之行過後


壁爐裡的火焰猶如活物一般,正饑餓的啃食著木柴,發出不是那麼優雅的吞嚥聲。就在又一根木柴被攔腰咬斷,哀號呻吟的時候,雨果把目光投向站立在門口的維妮莎身上。
來自四周的、和火光攪和在一起的光線們正互相拉扯著她的影子,彼此間爭奪不休。
——彷彿一個內部分裂鬥爭的家族一樣,齜牙咧嘴的,醜態畢露。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雨果牽起微笑,擺出了一個好父親該有的姿態,「歡迎回來,維娜(Vanna)。還玩得愉快嗎?」

「謝謝父親大人的關心,一切都很順利。」維妮莎翩然一笑,凝聚在藍眸中的綠輝卻靜止不動,如同遭到冰封。
她忽然想起在摩金夫人店內,被年輕的旺靼撿走的那件唱歌的袍子,接著惋惜沒有搶先一步,買回來「孝敬」眼前的這隻人型臭鼬。
但又一想,若真的買回來了,說不準這個男的還會很高興——梅林保佑,實在是令人難以苟同的品味……不,惡趣味。
所以還是算了吧,不然等她從霍格華茲回來時,極有可能會發現對方把那件袍子扔給莉茲折騰去了——那可是絕對不允許的。

沒有理會,也可能根本不在意維妮莎暗轉的心思,雨果繼續扮演著一個好父親,甚至還親切的向她眨眨眼,「噢,那就好。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嗎?」

——啊,看來今天的角色是一名不服老的老頭子?
她瞅著對方矯揉造作的舉止,決定給予低下的評價。

「有趣的……談不上來。」雖然她的腦海中確實浮現了某位脹紅臉的旺靼、充滿思想的狄更斯小姐,以及連續兩次遭到書本攻擊的約書亞,但她不認為把這些一股腦的全倒出來,會是自己的義務。
——既然戲演完了就沒了,她還是省點力氣為佳。
「不過,倒是有一件特別的事情,想和父親大人分享一下。」維妮莎笑吟吟的彎起眼,不知從哪處撈出了一隻毛色黑白相間的小絨球,獻寶似的捧在手心上,「這是霍嗝(Hogue)。準備從斜角巷回來時,這個孩子突然自己撞了上來,意外的驚喜呢!」

在她笑著說話時,剛成為新成員的毛絲鼠則是愣頭愣腦的,專注嗅著四周的空氣,像是在探測廚房——正確來講是食物——的方位。

那一瞬間,她發誓她看到了雨果(Hugo)的眉角迅速抽動了一下。

維妮莎原本已然沉澱的心情再度被揚起,她踩著略輕快的步伐走進羅貝利亞家主的書房,然後把霍嗝擱在肩上,把自己交給一旁的沙發椅,讓柔軟的觸感如同醇酒般將她環繞。
「您也知道的,來自潘朵拉小姐的入學賀禮。」在藍色眸子中閃鑠的綠光加快了頻率,「既然沒辦法把莉茲帶過去的話,也只能勉為其難的,讓小毛球來陪我了。——相信您不會反對的是嗎?敬愛的父親大人。」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雨果的表情只有那麼變動一下,很快又恢復了那種戴著好父親的面具,底下卻沒心沒肺的表情。
「當然,當然,我可愛的小維娜。若非校規限定的話,妳想帶幾隻小東西去都行。」

維妮莎不著痕跡的咬了咬牙。

當然,當然,她可愛的小梅林,她真是愛極了那男人呼喚她的方式——多麼讓人怦然心動吶,彷彿她是他養的小寵物一樣。

儘管如此,她撐在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沒有褪色,「那麼我所敬愛的父親大人啊,我何時才能拆開您費盡心思、為我準備的禮物呢?」
既然對方打算把面具用力黏在臉上,她也不介意模仿一個被養得嬌慣的千金,那般毫不客氣的,向慈愛的父親索取著她該有的東西。

雨果一臉拿她沒辦法的笑著搖頭,同樣藍綠色的眼中流露出寵溺的色彩,「別心急啊,我的小天使,」他愜意的欣賞維妮莎因為這聲稱呼而噁心了一下的模樣,而後起身離開書桌,繞到她的面前,並遞來一只精巧的小盒子,「來,這可是早早就為妳準備好了的禮物喔。」

火光照在邊緣,漆黑的盒身猶如擺在朝陽之下,反映著溫暖的光暈,但維妮莎知道,裝在其內的並不是如此柔和安詳的東西。
用拇指按住垂直面的蓋緣,再輕輕往上一推,藏在裡頭的飾品如珍珠般散溢著光芒……然而,渾圓的珠子內雖流轉著深淺不一的藍,卻遠遠不及大海的天然、純粹。

——這就是象徵羅貝利亞下一任家主的,單邊耳墜。

維妮莎垂著眼,在藍瞳中游移的綠點躍動了幾下,然後歸於平靜。她微微勾起嘴角,緩緩綻放出一朵沐浴在月光下的笑容。其中,摻雜了某種詭異的釋然。
「把本來就在禮單中的物品掏出來送人……似乎缺少了一點驚喜感呢。您不這麼認為嗎?我所敬愛的父親大人。」

「我可愛的小天使,有什麼驚喜是妳猜不到的?」好父親雨果伸手順了一下她的柔髮。當接近指尖她的左耳垂時,幾乎停頓了片刻——所謂的幾乎,就是指沒有發生的事情——然後他抽回手,回到桌前坐下。整個過程規律又順暢,恍若剛才的交談與動作未曾存在過。

……真是一個任性的糟老頭,說出戲就出戲,明明距離落幕還有好長的一段路程。
維妮莎有些失去了繼續待在這裡的興致。她短暫的靜默了數秒,決定把她最後願意擠出來的注意力放到了雨果的身上——正確來講,是他手邊的動作。
雨果正在寫信。

挑眉看了幾眼,她能確定對方是在回信,而理由呢,就是幾封被他壓在手肘底下的信件。那些貴氣盈盈的花體字差點沒繞瞎了她的眼。
「……戈登錫爾(Guldenseal)有這麼著急?」她在沙發上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沒有理會由於她的動作而差點跌落並被壓扁的霍嗝,維妮莎只是露出了略帶乏味的表情,「那位主家的小繼承人現在才九歲出頭吧?即使算上他的『騎士』,也尚未年滿十一歲……啊,不過分家是已經有幾位德姆蘭的在校生了……」明年,似乎又有一位要進入德姆蘭的樣子。但那不是維妮莎需要耗費精神去注意的事情。

大概也是回信回得煩了,雨果停下筆,一臉欠揍的聳聳肩,「畢竟他們現在的立場動盪不安,心急也是在所難免。」
對此,維妮莎不置可否。
雖然局勢被這位羅貝利亞家主批評得有點慘淡,但如果戈登錫爾的主家撐不到一年就這樣垮臺了,她想這人將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就把目標轉移至分家,然後修改部分計劃,照樣滲透、併吞。而羅貝利亞還是一如往常的榮耀與利益並存。
如此美妙的未來該拿什麼辭彙形容才好?……啊,是了,家族內鬥真是梅林賜予他們的奇蹟。

雨果再次針對那些黏人的蒼蠅發表一些意見——或是說透露一些資訊——之後,維妮莎離開了他的書房,帶著霍嗝往自己的寢室前進(梅林保佑莉茲對這隻老鼠的敵意能再減輕一點)。
一邊走,她一邊疑惑著對方今日的健談。

以往,通常不是挑選幾份文件直接扔給她自行參透,就是隨便拋幾個關鍵字,叫她自己去琢磨……然而這次卻說了那麼多——好吧,不是很多,但也接近「普通」的份量了。而她所知道的,那個男人的普通,就是不普通,就是異常。
……莫非那傢伙正嘗試著轉性?不,這想法也天真到愚蠢了。
維妮莎是有注意到的,從進入書房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注意的——

「……結果什麼也沒問呢。」關於她被什麼樣的魔杖選中的事,雨果隻字未提。

不過想了想,那是情理之中的發展,所以她為何要在乎呢?弄得好像她真的期待過似的。

維妮莎停在她的房間前,低頭擺弄了一下那只裝著耳墜的盒子,然後推開那扇散發著黑檀木製的門,準備迎接即將撲上來歡迎她的莉茲。

——不知為何,貼在裏衣內的雪松木魔杖和黑檀木的氣味非常不搭調,不僅騷擾了她的鼻腔,更讓她的肺腑擠壓在一塊兒,教人作嘔。



主線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