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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了,當初不願意放棄他的話語,全都是一期一振的溫柔,而他只是在利用這點,美化自己貪生的私欲而已。 ——為了誰而允許自己活下去的念頭、何其自私醜惡。 所以,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三日月閣下。」停頓了書寫的動作,審神者抬頭看向坐在門口,猶自出神望月的男子,欲言又止。 垂下眼簾,三日月微微側頭,前髮遮住了他的眼瞳,僅能看見那難得抿直的薄唇:「該行動了嗎?」 「是的。」攤開畫有整座本丸結構的圖,審神者再次蘸墨,於圖的周遭畫下禁制的紋樣。 隨著起身的動作,刀身與鞘震晃出細微的聲響,黑手套按著刀柄,男子優雅的站直頎長身軀,腰間的太刀就像一弧金色月彎,撩起了寬大的夜色和袖。 「那麼,就交給我吧。」提前感覺到不對勁,三日月看向出現不祥氣息的方位,映著弦月的眼瞳被斂在細長的眼睫之下,令人感覺不出眸子的溫度:「你可要待好了。」 「抱歉,把這種事情……」在對方帶上和門前,審神者愧然垂首,頓住的毛筆尖在宣紙上蔓延起黑暗。他還沒說完,男子便回頭一笑,掩緊了紙門。 「不用擔心。」 ——畢竟,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你想起什麼過去呢?」訝異的瞪大眼,一期一振問道。 和紙透進逐漸明亮的月芒,許是外頭遮擋著銀月的雲消散了,所以才逐漸照亮陰暗的和室。覆著月色的柔光,鶴丸猩紅的眼瞳被遮蓋了詭譎的光彩,滿足的笑容就像孩子一般純粹:「想起你說不會忘記我的時候。」 「這是當然的。」心裡猛地一疼,一期一振將被束縛起來的青年擁進懷中,而對方放心的將重量交給他,並且輕聲敘說過去種種美好的回憶。 「……你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從樹上摔下來的那次?」 「記得,你還差點被嚇到的弟弟們砍了,真是驚險,請你別再亂來了。」 「那你記得我向你告白那天嗎?你答應的時候真是嚇到我了!」 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期一振瞇細眼:「那次你也嚇到我了,當時是第十次出陣,隊內其他人都看著呢,戰鬥剛結束,你被敵人削成了瀏海,跟平野和前田的髮型一樣。」 他當然記得,他怎麼可能會忘記?心意相通的剎那,就像驟然盛放的千年櫻一般,那被火灼燒後的乾涸內心都湧進了春泉,其他事物都消失了——唯剩那鼓動的心跳聲,以及漲紅了臉的那人。 沒想到對方會記這麼清楚,鶴丸尷尬地抗議道:「……你也記得太細了!快把瀏海忘掉啊!」 笑聲響了一陣,他們的對話持續著,就像回到了閑和的過去,沒有令人悲傷的出陣、沒有墮化,即使看不清色彩也沒關係,一切都是如此尋常,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對話,卻幾乎要讓人落淚。 「真好啊,過去。」握緊拳頭,鶴丸將臉埋進青年的肩頸,靜默了一會兒,才悶聲開口,為所有的回想做出結束:「所以、放棄我吧,一期。」 默然將人抱緊了些,一期一振不予回應。 「讓回憶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吧,我不想……再繼續讓你難過了。」說到最後,青年喪失了開朗的語調,氣氛驟然拉回現實,他們一個月前就該知道,早已無法回歸以往平穩的日常,既然如此,又何必抱著渺小的希望徒增傷痛? 「我並沒有難過。」將手按至鶴丸的肩膀上,一期一振推開他,臉上毫無悲傷的神情,反倒鬆了一口氣:「你果然沒變呢,鶴丸殿,總是先想著別人。」 「什麼?」一時不明白對談的轉變,鶴丸愣住了。 金色的眼瞳中充滿堅毅,一期一振的聲音帶著做足決心後的中氣:「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吧,鶴丸殿。」 「一起離開什麼的……」神情有些恍惚,鶴丸隨即苦笑道:「吶,別說傻話了,你還有弟弟們啊。」 「我是認真的。」垂下眼簾,一期一振不忍地皺起眉頭,做出這個決定對於中規中矩的他來說是十分出格的事情,可見他下了多大的覺悟:「弟弟們還能好好活下去,但若是在這裡拋下你,你會死的,我必須帶你走。」 「——不行呢。」驟然打開拉門,男子的身影背著月光,臉面罩入陰暗中,出鞘的太刀持在手裡,凝在刀鋒的月芒仿若向下滑落的銀白鮮血,看起來格外肅寒。 瞬時提高了警戒,天青髮青年立刻起身護在鶴丸前方,同時將手按上刀柄:「三日月殿,還請您讓道。」 見狀,鶴丸的臉色更加蒼白,他想改變劍拔弩張的情況,然而自身處於被束縛的狀態,肢體上的阻攔看來是無法了。 一期一振不能為了該被放棄的他,對同伴干戈相向,若是拔刀的話,三日月也不會輕饒的吧。 與墨藍髮男子對峙著,青年的刀發出了撞擊的鳴響,顯然是正要抽刀出鞘,卻立時被後方的鶴丸喝聲制止:「不許拔刀!」 他很高興戀人直到最後都沒有放棄他的念頭,但是真的夠了。 注意到一期一振回頭的舉動,鶴丸立刻垂首,不敢面對那人的表情,他努力勸說道:「別這樣,一期,約定的期限已經到了,謝謝你為了我這麼努力……『再刃』這個方式是這期間研究出來的吧,可以給其他同伴更多保障了不是嗎?你看,很厲害啊。」 聲音有些發顫,一期一振握緊刀柄,抑制住悲慟的情緒:「但是再刃無法救你,鶴丸殿,墮化的刀劍死後……什麼都不會留下。」 是啊,他當然知道,再刃這方式根本沒用,否則一期一振不會說出帶他走的話。 所以、放棄他吧。 知道理性勸說無法讓一期一振死心,鶴丸興起了更決絕的轉念,被綁縛於後方的雙手握緊了,他感覺到前幾日劃破的拇指傷處又綻裂開來,嗓子也開始乾啞:「我說、很痛苦啊,活在這種什麼色彩都看不到的世界……」 說著,他不自覺地想嘲諷的笑,嘲諷於必須傷害戀人的自己,絕望的情緒不斷升騰,直到最後,青年連音量都失控了起來:「早等待這一刻很久了……每天都無聊得不如死去,還要忍受自己早就成為怪物的姿態,我已經受夠了,讓一切都結束吧,放棄我啊……!」 『那麼,這是他的意志,還是、你的期望呢?』 曾經聽過的話語驟然灌入腦海,一期一振愣了幾秒,遲疑地鬆動了握住刀柄的力道,臉上浮現令人揪心的脆弱神色,對於自身的厭惡逐漸吞噬起眼眸中的明亮,他的眼睫微顫,最後還是緊鎖著眉頭,闔上哀傷的眼。 嘆息著繞過停滯不動的一期一振,三日月將刀尖對準跪坐在他前方的墮化同伴:「那麼,最後還有什麼願望嗎?」 最後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青年,黑白灰構成的畫面映入眼底,鶴丸瞇細眼,不禁想起過去回憶中,好似天空一般的顏色:「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再看一次啊……那個綺麗的天青色。」 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再干擾到一期一振的未來—— 將刀斜著舉高,三日月目光一凜,正要朝頸部砍下之際,驟然感覺到撞擊的力道,刀劍的鋒鳴徹響於和室,擋下攻擊的刀鞘落下幾枚碎屑,一期一振格開刀刃的路跡後,迅速拔出刀對準退後的男子,金色的眼瞳中盈滿戰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看著我說,鶴丸殿。」 瞪大眼,鶴丸一時反應不過來。 「做出這種行為會有什麼後果,你清楚嗎?一期一振。」重整了架勢,三日月的瞳光冰冷。 「我知道,十分抱歉……」還沒說完話,青年瞬時一個箭步向前,身上的軍衣飄揚了起來,兵刃交接,一期一振強行以刀刃改變了與三日月之間的戰場,兩人頃時便打出和室外。 接下男子的回擊,一期一振神色冷峻的開口:「我是個、自私之人呢。」 ——感覺到付喪神間戰鬥的靈壓,審神者嘆了一口氣,在本丸的地圖上框下最後一筆墨痕,並且直接將盈滿靈力的手壓至未乾的地圖上。 「什麼聲音……?」敏銳的睜開眼,男子從被褥中坐臥起來,在意的往門外看去,與他們同寢的青年夜深了都沒有回來,導致不放心的他一直維持著淺眠狀態。 外頭不時傳來的細微聲響,很像是打鬥的聲音。 「我去看一下狀況。」注意到一旁的同伴也被吵醒,燭台切戴上了放在枕邊的眼罩,不料才剛起身,手腕便被對方一把抓住。 訝異地回頭,燭台切苦笑著安撫道:「沒事的,伽羅君,我去一下就回來。」說著,男子試圖抽開手,大俱利卻沒有放鬆力道,低垂著金色的眼,微微對他搖搖頭。 察覺到不對勁,燭台切同時感受到審神者的靈力竄過門口,他立刻不顧姿勢的矮身推門,然而和紙門卻好似卡死般聞風不動,種種古怪的點一瞬間連在一塊,燭台切想通了什麼,男子不安的收回了手,嚴肅地望向沉默的大俱利:「……你在對我瞞著什麼嗎?伽羅君。」 「一期哥怎麼還沒有回來……」抱著枕頭,亂略帶落寞的彎著膝蓋,而其他短刀們也帶有同樣的心思,紛紛耷拉著眉毛。 紫色的眼眸閃過一絲複雜,藥研吹熄了屋內的燭燈,一股好聞的氣息隨煙而散,他回身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好了,我們先休息吧,要是一期哥發現我們為了等他而晚睡的話,他會愧疚的吧。」 猶豫地抓緊棉被,孩子們互望了一眼,最後還是在藥研的說服下,乖巧地躺了下來。 在意的盯著少年為其他人蓋上被單的背影,亂不禁感覺疑惑,平常藥研是會做出這種決策的人嗎? 沒有回身,藥研幽幽問道:「你不睡嗎?亂。」 「要睡了啦。」聞言,亂立刻躺下身子,在視野全部被天花板取代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稍微回頭的少年、紫色的眼底閃過些許沉重。 ——是錯覺嗎? 睡意很快便侵襲眼皮,亂打了一個哈欠,他似乎已經聽到一旁的五虎退細小的鼾聲,或許是天氣太冷,溫暖的被窩格外舒適,不知不覺,男孩也闔上了眼。 話說回來,有股好甜的味道…… 獨身站在睡著的兄弟之間,藥研嘆了一口氣,將特製的安眠蠟燭替換掉後,他握緊了拳頭,望向掠過異樣靈力的門口。 現在,門應該打不開了吧。 『照著你想要的去做吧,一期哥。』冷不防地,他突然說道,而眼前的人肩膀一顫,頹然的背影被嚇得挺直了許多,一期一振乾笑著回頭。 『你在說什麼呢?藥研。』 『很明顯的啊,鶴丸殿的事。』環著手,早就察覺到異狀的藥研淡然開口:『不管最後你打算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的。』 所以、敬愛的兄長啊。 放下一切、去大幹一場吧,兄弟這邊,他會照料好的。 「喂!你們別打了……!」見兩人打了起來,鶴丸想上前制止,一時忘記了自身被束縛的狀態,狼狽地直接撞倒在榻榻米上。沒有放棄行動,他努力的將自己移出和室外,才剛喘了一口氣,卻在忽然感覺到審神者的靈波閃過,青年直覺地縮起本來橫在門軌上的腳,下一刻,門就在他眼前硬生生關上了。 ……這就是,審神者的表態嗎? 雖然不太意外,但面對如此直白的放棄展現,鶴丸還是忍不住失神了幾秒。 橫刀擋下三日月的斬擊,一期一振的後腳因為衝擊而往後移了一些,他不得不騰出一隻手壓上刀背以抗衡對方的力道。 刃面交接處不時擦擊出顫響,迎著月照的方向,墨藍髮男子的眼底盡是看清局面的徹然,對於實力遠超於對方這點,他十足清楚:「作為同伴友善的提醒,你還是收刀比較好呢,一期一振。」 三日月來到本丸的時間較其他刀劍男士要長得多,無論是實戰經驗還是刀術,一期一振都比不上,從抽刀開始就註定最後會趨於下風。 「說出這種話的您,應該沒有為了保護珍視之人,而拋棄一切的經驗吧。」果斷退開施力的局面,一期一振與他拉開距離,重新擺起了架勢,本以為對方不會任他喘息,卻見三日月站在原地,眼神中出現了種種情緒雜揉而成的哀傷。 沒料到男子竟然會出現這種反應,一期一振愣了一下,堅毅的覺悟碎裂了一角,透出底下的愧疚:「三……」 「保護、嗎?我所保護的,只有一個信念。」沒有停滯太久,就像方才顯現的悵然是幻覺一般,三日月勾起微笑,箭步攻上前,身影快速的令人晃眼:「——該消逝之物就該遵從命理,這麼簡單而已。」 來不及作出反應,沒想到男子重整旗鼓如此之快,一期一振險急地側頭避開突刺,然而臉側還是被刃尖擦出一道血痕,他不禁懊惱自己的鬆懈,正想做出反擊,一旁卻忽然驟起狂放陰戾的氣息,隨即便是一聲仿若時間溯行軍般駭人的吼叫。 立刻看向方才鶴丸的位置,然而那頭只剩下殘碎的繩索,下一刻,在他前方的三日月便被一道身影撞飛,沒等他穩住步伐,墮化的刀劍男士又緊欺上前,以手上銳利的骨刃進行揮斬。 陌生的冷意緊抓住一期一振的四肢,他不敢置信地望著看不出原樣的墮化怪物,遲疑地呼喚道:「鶴丸殿……?」 避開敵人的攻擊,三日月翻身降低衝擊力道,他失去了笑意,揮刀反擊起墮化刀劍,然而造成再多傷口,對方卻像無知覺一般毫無反應,反手按著男子的脖頸,兇狠地摜上牆壁。 看著這一幕,一期一振徬然瞪大眼。 ——墮化到失去理智的戀人,以及生存的同伴,此刻,到底該救誰? 咳出鮮血,三日月頓時感覺一陣暈眩,後腦的劇痛影響了他的感官,只能模糊看見墮化的怪物咧著扭曲的笑,高舉起手中的骨刃就要朝他斬下—— 軀體被貫穿的聲響在此刻格外明顯,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滴上他的臉頰的液體,待三日月終於恢復了清明的視野,卻見墮化刀劍帶著溫柔的、放鬆的笑,滑落了淚水。 「謝……謝……」艱難地開口,鶴丸同時鬆開掐著三日月的手,被放開的男子跌落地面,立刻痛苦地乾咳了起來。貫穿胸口的太刀仍在滾落血珠,而在後方的一期一振哽咽著,將刀從他的胸腔拔出,並且緩緩放倒逐漸開始消失的身體。 「對不起、啊啊……對不起……」崩潰地抓緊對方摸向臉側的手,一期一振感覺自己幾乎要失去除了道歉之外的語言功能,而鶴丸僅是搖頭。 「這樣就夠了……已經、很幸福……沒有殺了、三日月、謝謝你……」他斷斷續續地說,眼神中已經有了面對死亡的超然,最後能死在戀人手中,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情? 默然看著兩人,三日月選擇閉上了眼。 其他和室紛紛亮起燈光,看來他們早被戰鬥的聲響給驚擾,卻礙於無法開啟的紙門而無法出去查看。 偏頭望著建築的方向,鶴丸豁然想通了什麼,幸福的瞇細眼。 他並不是被主子放棄啊……那是為了不讓昔日同伴看見他駭人的模樣,才採取的封鎖行動。 是審神者留給他的、最後的尊嚴。 「好像、看到了……」擺正腦袋,他恍惚地觸上一期一振的短髮,露出幸福的笑容:「啊啊,好漂亮、的顏色……」 說完,青年的眼瞳便失去了光彩,一期一振沉默著用手替他闔上雙眼,緊握住戀人的手,直到對方連手都消失的剎那。 他記得在鶴丸剛從手入室醒來不久的夜裡,也曾經這麼說過。 「鶴丸殿,我一定會帶你回來、一定……所以……」眼淚打在連一點血跡與刀劍的殘骸都不剩的空蕩地面,一期一振坐穩了跪姿,對著青年消失的地方低下了頭。 安心的閉上眼,就當、做了一場惡夢就好。 ——『這麼漂亮的天空色頭髮,我也不會忘記的啊,一期。』 今天又下起了雪。 空氣越亦寒冷,青年坐在迴廊邊,望著被積雪覆蓋的椿花叢,白色的花似乎和雪融為一體,幾乎要以為那叢樹沒有花朵開綻。 「……一期哥。」走過迴廊,藥研嘆了一口氣,接著快步上前替他披上了和衣:「這樣會著涼的喔。」 抬頭,青年憔悴的笑了笑:「謝謝。」 「在看椿花嗎?」順著他方才的視線望去,藥研調整了一下眼鏡,接著訝異的下了走廊:「怎麼有一朵感覺有點髒?……唔,真意外,這是血跡吧。」 「血跡?」不解的跟著上前,一期一振拉緊和衣,愣然看向帶有一抹紅褐的椿花,上頭凝結著冰霜,使得那道痕跡感覺格外鮮亮。 倏然想起那一夜,在他走後獨自靠近椿花叢的青年,一期一振的聲音有些發顫:「這幾日……有人靠近過這裡嗎?」 「沒有吧。」沒有留意到兄長的表情,藥研回答道:「這是歌仙殿種的,要是有人亂碰,他可是會生氣的。」 吸了一下鼻子,一期一振原本死氣沉沉的眼恢復了光亮,他不穩的上前捧起那朵雪椿,忽然笑了:「那,事後可要跟他道個歉了。」 「……?」 『再刃』儀式要成功喚回刀劍男士,必須滿足一個條件——便是要以破碎的刀身為媒介,將其再度召回新的刀身上。 而那奇蹟似保存的血跡,也屬於刀劍男士本身之物。 ——他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成功。 「……一期閣下?!」意外於他的來訪,審神者訝異地放下茶杯,趕緊要一路奔跑過來的青年進入溫暖的和室:「突然間怎麼了嗎?」 仍喘著粗氣,一期一振遮住想把冷空氣咳出喉嚨的嘴,他將染著血跡的雪椿小心放至審神者面前,跪下膝蓋便要將頭往榻榻米上磕落,卻被眼疾手快的審神者慌忙扶了起來。 搭著審神者的手,一期一振的眼神就像緊搭著一根弦、欲爬出絕望之谷的人一般,出現了激動且不安的期望:「拜託您,為鶴丸殿舉行再刃儀式……!」 訝異地看著他,審神者遲疑地看向已經開始軟化的雪椿,上頭的痕跡似乎也開始變黑,心知無法再繼續拖延下去,他沒有多問其他在意的事情,僅嚴肅的向青年確認道:「不論這是不是鶴丸閣下的血,我也沒有把握成功,即使如此,你也要嘗試嗎?」 「是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即使失敗了,也比什麼都沒嘗試過的好。 「跟我來。」立刻轉身出了和室,審神者領著青年快步趕往鍛刀坊,心臟也隨著步伐的快速而加快了脈動,他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種媒介存留在世上。 在封鎖本丸的當晚,審神者聽到了敲門聲,解除禁制後,迎上的是渾身狼狽的三日月,以及攙扶他的、兩眼無神的一期一振。 『……抱歉,一期閣下。』擦去被自己咬破的下唇血跡,審神者低落的致歉道,縱然下了這個決策也令他感到悲痛,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立場在最受傷的人面前乞求饒恕。 臉色蒼白的搖頭,一期一振放下三日月後,悲傷的笑著告訴他:『您不必道歉……鶴丸殿最後很幸福。』 有什麼事情、能比可以回來幸福……?想起往事,審神者憋著淚上前,開始了再刃儀式。 看著審神者的背影,青年退了一步,按緊胸前的布料,心臟激動得幾乎要跳出胸腔,他不敢說話,就怕打擾對方進行儀式。 深吸了一口氣,審神者將符紙放上刀劍,他閉起雙眼,在椿花上頭灌注了靈力後,虔誠的將其放上刀身,接著捏緊手訣。 刀劍綻起奪目的白光,在兩人的注視下,花瓣瞬時飄飛開來,佔據了視野。 「……!」被刺激的瞇細雙眼,一期一振模糊間好似在花瓣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他趕緊撥開擋在眼前的雪白花片,看清了沐浴著雪椿而生的刀劍男士樣貌後,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對方顯然也還沒認清情況,茫然地拈下飄了滿頭滿臉的椿花瓣,接著抬頭與一期一振交會了視線,金色的眼瞳立刻泛起喜悅的柔光。 「我回來了,一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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