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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自己聽到這番話大概會氣得大聲反駁,但現在的爆豪只是轉頭透過玻璃,看向對街咖啡廳裡將包裝精緻的草莓蛋糕遞向顧客的綠谷出久。 和煦的笑容與橫跨半張臉的疤痕完美融合在那個人身上,即使知道對方不會發現自己,爆豪勝己還是迅速收回了視線。 對座的麗日沒有介意爆豪的心不在焉,落座後在服務生靠過來詢問她要什麼餐點時點了一杯草莓奶昔。 「你怎麼想?」服務生離去後,爆豪低聲問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 他想知道對方的想法,很多時候他不得不承認,比起和綠谷出久相識了幾乎一輩子的自己,麗日御茶子更接近綠谷出久,他們之間有著他人無法理解的共識。 麗日順著爆豪先前的視線望向對街的咖啡廳,看著綠谷出久忙進忙出的身影淺淺地笑了,臉上的腮紅隨著翹起的嘴角上揚了些。 「好可惜啊……這樣的想法當然也出現過很多次,」沒有移開視線,麗日看著理所當然融入平凡生活的綠谷出久,眼中的光芒閃爍著祝福與爆豪無法理解的釋然。「但那就是綠谷出久,不是嗎?」 『那就是綠谷出久。』 她與綠谷出久都望著某個他不理解的事物。 過了半晌爆豪才呼出一口氣,接著喊來服務生點了草莓大福、年糕鬆餅跟麻糬冰淇淋,他記得對方喜歡吃那些軟綿綿的食物,算是作為對方回應自己邀約的報答。 麗日沒有推辭老同學的大方,爽朗地道謝後和爆豪聊起了工作上遇到的事,還順便交換了些綠谷出久近況。 兩人都是忙碌的英雄,在麗日一臉幸福地掃完爆豪大方請的點心後便決定散會。 「喂,」店門口,爆豪朝正要離去的麗日喊了一聲,卻在對方回過頭看向他時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不講出來的話別指望那傢伙自己發現。」 麗日聽到他的話停下腳步笑了,他們對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大概只有對誰都能笑得天真爛漫的綠谷出久到現在都還沒發現麗日的意思。 像是想到了什麼,麗日用長著肉球的食指指著爆豪的臉,像是回擊一般說道:「你也是!不把心裡話說出來的話小久只會覺得你在生氣而已喔!」 ※ 他跟綠谷出久在畢業前大吵了一架。 公布畢業志願的當晚,他闖進綠谷出久的房裡。他還記得自己當時想揪起綠谷出久的衣襟,大聲質問綠谷出久為什麼這麼輕易放棄夢想。 但他沒有,他僵硬的站在綠谷出久床旁邊,盯著綠谷出久桌上被細心錶框起來的歐爾麥特限定卡,即使全力壓抑右手仍不斷顫抖,用盡力氣才將為什麼三個字擠出喉嚨。 「我希望『那一天』能不斷延長下去。」 綠谷出久對他這麼說,臉上的神情一如過去試圖握住他的手時那樣明亮。 恍惚中爆豪勝己似乎回到了四歲那時。冰冷的河水沖刷著他,耳邊剩下無意義的轟鳴聲,明明綠谷出久就在眼前,但他卻覺得對方離自己很遠,遠到像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只有綠谷出久自己。 沒有自己,也沒有其他人。 他忘了自己對那樣的綠谷說了什麼,只記得自己狼狽逃出了綠谷出久的房間,回到自己房裡之後徹夜未眠。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綠谷出久成為英雄才是讓「那一天」延續下去的最佳選擇。 說起來可笑,歷經了那麼多之後爆豪勝己以為自己能夠不再干涉綠谷出久的決定,但親耳聽到對方那麼說他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焦躁。 最後他只能像過去的自己一樣,閉口不談綠谷出久的志向,像那場不歡而散的談話從未發生過。 再後來綠谷出久高中畢業後如願考上心儀的大學,為了接觸更多人開始四處打工,就這樣半工半讀學習著如何成為一名稱職的教師。 綠谷出久工作的地方是一間咖啡廳,空間不大,就連桌椅都只有寥寥四、五組,店內擺放著許多店長出於個人興趣旅遊時帶回的奇怪擺飾,怪異的溫馨感很受A班女子們的歡迎。 上鳴電氣是A班裡最早開始光顧那間小咖啡廳的,而爆豪勝己則是A班唯一一個到現在都還沒踏進去的人。 他用盡方法避開了一切踏進那間小咖啡廳的機會,A班聚餐他加班不去、老太婆要他帶東西給笨久他送到門口就立刻閃人,一開始綠谷出久還會用笨拙又冗長的訊息請他過去,被已讀幾次後也識趣地不再提起。 但爆豪又無法真的對那樣的綠谷出久置氣,平時在老家附近見面也還是會打招呼,聚餐遇到時也能心平氣和的聊起近況,到了現在他都分不清自己反抗的究竟是什麼。 ※ 「呦,我又來啦綠谷~」 上鳴電氣帶著一貫的懶散笑容推開門板,帥氣的英雄服與店內擁擠溫馨的擺設顯得格格不入。他隨手朝綠谷出久比了個手槍的姿勢當作招呼,完全不管其他客人驚訝的目光,大搖大擺地走向了吧台。 「歡迎光臨,上鳴同學今天比較早過來呢。」 綠谷擦杯子的手頓了一下,他有些意外上鳴的到來,不自覺歪著頭對上鳴說:「今天也一樣嗎?」 「我對咖啡真的一竅不通啊~拜託你了綠谷。」上鳴拉開吧台前的高腳椅,入座後從口袋掏出手機不斷地敲打著,頭也不抬地使喚著自己的高中同學。 綠谷早已習慣上鳴的點單方式,隨即動作俐落地從櫃子中取出玻璃杯,加入提前凍好的梅子冰塊,最後緩緩倒入可樂。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透著細密氣泡的可樂在吧台前的暖黃燈光下閃爍著細小的光點。 「來,梅子冰可樂。」綠谷單手輕輕將杯墊推到上鳴面前,另一隻手背在腰側,動作標準而優雅。 「太帥了綠谷,我是女高中生的話會愛上你的。」上鳴餘光注意到綠谷熟稔的動作後抬起了頭,眼神亮晶晶地看著綠谷,之後又像個老人一般感嘆了句:「這就是老父親看著孩子長大的感覺嗎~」 「畢竟也在這裡工作一陣子了。」 綠谷出久就讀的大學恰好在幾個A班同學的執勤範圍內,得知他開始在這裡工作後便不時來訪,上鳴是其中最常光顧的一個。店內不忙時,綠谷常與他在吧檯聊各種日常小事,對於上鳴的浮誇表現早已見怪不怪。 「綠谷你都不知道!上次霍克斯竟然要我去攻堅耶!」 「畢竟上鳴的個性很適合大範圍控制啊。」 「是沒錯但我們畢業也沒多久吧!新手保護期呢?而且英雄竟然不能用勞基法,未免也太誇張了!還有啊……」 碰咚—— 就在上鳴滔滔不絕地與綠谷出久抱怨新晉的公安委員長有多麼不人道時,店門被粗魯地一推到底,木製邊框撞上了擺放在門後的貓咪雕像,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推門而入的中年人對貓咪雕像卻只是皺了下眉,便自顧自坐到放著預定牌的位置上。 「那今天也麻煩滿身是疤的英雄弟弟囉~」一身亮橘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朝綠谷擺了擺手。 句末的稱呼讓一旁的上鳴皺了下眉。 但綠谷像是沒察覺到不對,走過去低頭向對方輕聲說著:「岡本先生不好意思,這邊有人預定了,可以請你坐到另一側嗎?」 「喂喂喂這樣趕熟客很讓人難過啊!」名為岡本的男人猛地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誇張地在空中揮舞,彷彿換位子是什麼天大的委屈。見綠谷沒什麼反應,他又笑著道:「我坐一下就走沒關係吧?綠谷小弟。」 綠谷歪頭思考了下客人預定的時間,妥協地點了頭。 「對了,今天要兩杯。」岡本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單手翻了翻,找出兩張紙幣後隨意地拍在桌面上,挑眉補充:「你應該還記得要什麼吧?」 「當然了,岡本先生的是柳橙氣泡水,伊藤小姐的是美式咖啡對吧。」綠谷充滿自信的說著,看到岡本向他揮了揮手後便轉身回吧台內忙碌起來。 今天也是平靜的一天,綠谷在等待虹吸壺內的水煮滾時想著。這段時間恰好是人流的間隙,店內沒什麼客人,上鳴敲打手機的聲響與背景緩緩流動的爵士樂混在一起,近幾日的熬夜苦讀讓他忍不住在懶洋洋的氛圍下打了個哈欠。 咖啡機運作的聲音停止後,綠谷將冰美式取了下來,蓋上蓋子後貼上膠帶。平淡的生活也滿好的。綠谷這麼對自己說 一旁柳橙氣泡水的封膜鼓起,綠谷拿起放在一旁的大頭針,輕輕地戳了幾個小洞。如果阿勝不要再對自己選擇教職這件事生氣就好了。綠谷補充了句。 「請小心拿。」將兩杯剛調製好的飲料裝進紙袋後,綠谷將紙袋提起遞到岡本面前。 岡本抬起手,卻沒接過綠谷手遞來的紙袋,而是抬起手猛地一晃發動了個性,水珠瞬間在掌心聚集,他促狹地笑著:「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要不要叔叔我灑灑水讓你有精神一點啊?」 綠谷對岡本突如其來的捉弄不為所動,只笑著將紙袋又往前推了推:「請代我向夫人問好。」 「嘖,不會幫自己弄一杯咖啡喝嗎?」岡本將手在大腿上擦了擦,不動聲色地撇了一眼綠谷的臉,隨即用另一手提起紙袋,悻悻然地回了一句:「走了!」便起身離去。 臨走前岡本被門邊一個穿著女僕裝的魚木雕絆了一下,再度大聲地叫罵起來。 「喂,綠谷小弟,門口怪東西太多了吧!還有這是什麼鬼?」 「啊,這是鱒魚喔。」 「沒在問你那個!」 綠谷連忙向岡本賠不是,期間還能聽到岡本不斷抱怨著門口的雕像與擺滿店舖的奇怪裝飾有多麼危險。 待綠谷送吵鬧的中年人離開後,上鳴皺著眉頭靠向綠谷,低聲告誡自己上了大學還是一臉好欺負的同學:「那傢伙感覺不是什麼好人啊……有什麼狀況要跟我還有大家說,知道嗎?」 「岡本先生不是什麼壞人啦。」綠谷不甚在意的回道。 「又來了。」上鳴無奈地喊了一聲,隨後像是想到什麼將手機螢幕轉向綠谷,指了指上面的某個消息:「不說這個了,今晚大家要去這裡喝酒~綠谷你也來吧?」 通訊軟體的畫面上是一長串傳出的訊息,上鳴指向了最底下的訊息。使用耳機頭貼的帳號沒有回覆上鳴先前的敘敘叨叨,只回傳了一個地址,是附近有名的居酒屋。 綠谷斟酌了下,最終帶著遺憾的表情回絕了上鳴:「抱歉,我後天還要考試,這次就不跟你們去了。」 ※ 爆豪抵達居酒屋時,其他人已經喝了一陣子。 推開印有暖簾圖案的拉門,炙烤串燒的香氣伴隨著飲酒後逐漸提高的談笑聲迎面而來。木製餐桌旁的五個人喝得正開心,桌上散亂擺著啤酒杯與用過的餐盤,爆豪一踏進來,就看見切島紅色頭髮後那張過於燦爛的笑臉。 「爆豪,我們在這!」 「加班英雄總算來了~我們等得好苦啊!」 一旁的上鳴電氣笑嘻嘻地拍著手,不怕死地用奇怪的綽號呼喚他。 「上鳴你這樣說等等又會被揍喔。」 耳郎用耳機插頭戳了戳上鳴的肩膀,語氣淡淡的但嘴角明顯帶著看好戲的笑容。 「誰怕啊,今天有切島在,爆豪不會真的揍我吧?」 上鳴誇張地將手搭在切島肩上,像是要故意激起爆豪的反應般大聲說著,但爆豪只是冷哼一聲,隨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懶得理會他的玩鬧。 「少囉嗦。」爆豪冷冷地開口,但眼底沒什麼怒氣。他接著抬頭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盤,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啊,我們已經幫你點好了啦!」蘆戶咧嘴笑道,雙手獻寶似地在餐盤上比了比:「畢竟爆豪你很常跑支援錯過晚餐嘛,我們早就知道你要點什麼。」 「有菜有肉營養均衡……應該啦。」瀨呂在一旁附和著。 爆豪挑眉,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慢條斯理地吃完了自己的晚餐。 他心裡知道,接下來才是他們真正想討論的重點。 果然,在他放下筷子沒多久,幾個人趁爆豪不注意時默契十足地交換了眼神。蘆戶用唇語無聲地對上鳴示意:『可以開始了。』 「既然我們的爆豪同學吃完晚餐了,那現在可以開始說綠谷的事了!」 接收到蘆戶的指示,上鳴像得到了批准一樣,故意大聲宣布,立刻引來其他幾人的附和,刻意誇張地朝爆豪的方向望去。 「直接破題嗎?真不愧是你啊上鳴。」瀬呂說著,臉上帶著一絲壞笑。 「哧。」爆豪輕輕地嘖了一聲,視線落在桌上的啤酒杯裡。他知道他們又要搞什麼,但懶得去阻止。 他早已習慣他們意圖協調自己與綠谷關係的行為。 「說到這個啊,」上鳴忽然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擺起了認真的臉孔,「今天我去綠谷打工的咖啡廳時,遇到了一個怪人。」 「怪人?」蘆户配合地提高了音量。 「對啊,就是一個中年大叔,他竟然叫綠谷『英雄弟弟』,聽起來超怪的。」上鳴皺起眉頭,臉上帶著少見的認真,「那傢伙的態度實在有夠輕浮的,我有稍微提醒綠谷要小心一點。」 「英雄弟弟?」耳郎好奇地問:「他也是職業英雄嗎?」 「好像不是。」上鳴擺了擺手,「好像是附近的義消吧,綠谷之前跟我提過,應該是那種會去火場支援的角色。」 爆豪的視線略為抬起,卻沒有插話,只是繼續沉默地喝著杯中的啤酒。他手指輕輕點了兩下桌面,內心卻無法安然,他們談論綠谷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彷彿那個曾經只追著歐爾麥特背影跑的傢伙原本就該在咖啡廳裡端茶送水似的。 他討厭這種理所當然。 「不過啊,綠谷還是一樣啊……」上鳴又笑了起來,彷彿剛剛的嚴肅態度是假的,「我跟他抱怨公安委員會給的工作太多、霍克斯根本就是惡魔,他居然還安慰我說『上鳴同學很厲害,大家都依賴著你』……真是讓我這種弱小的英雄哭笑不得啊。」 「畢竟那是綠谷嘛。」耳郎輕輕搖頭,微笑補充:「他一直都這樣啊,只要別人有需要,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支持到底。」 「真的!要不是知道他的能力,我還真擔心他在那間小咖啡廳會被什麼奇怪的人纏上呢。」蘆戶笑嘻嘻地故意誇張說著,視線的餘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爆豪。 爆豪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用指尖無意識地轉著手中的酒杯,眉心微微蹙起,目光沉得有些複雜。 他其實並非真的生氣,至少不是他們所認為的那種生氣。 他無法理解的是綠谷出久——那個應該站在聚光燈下、理所當然成為所有人寄託對英雄期望的人,為什麼會甘心選擇那樣的未來。 並不是說成為教師不好,而是那傢伙應該不止於此。他應該是引領眾人的存在,而不是隱身在燈光背後的角落裡。 他無法接受綠谷出久的未來沒有英雄笨久的位置。 「所以說~爆豪你什麼時候才要去看綠谷啊?」 見爆豪久未回應,上鳴終於忍不住了,直接開口追問,「你就去看一下啦。」 「綠谷的手藝不錯喔,咖啡選擇也很多。」瀬呂補充。 「如果沒辦法喝咖啡的話也可以點梅子可樂。」耳郎調侃了上鳴一句。 面對眾人七嘴八舌的勸說,爆豪冷冷地掃了一眼上鳴,語氣沒什麼情緒地說:「沒什麼好看的。」 「阿~勝~別嘴硬了,」上鳴刻意拖長音喊著,「你明明也很擔心他吧?再不去看他一下,綠谷搞不好會被什麼怪人盯上喔~」 「那傢伙才不需要被保護。」爆豪立即回應,語氣有些不耐。 「可是啊,」蘆戶溫柔地補充了一句:「綠谷就算真的遇到什麼狀況,也不會主動跟我們說吧?」 爆豪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清楚蘆戶說的是事實,綠谷出久就是這樣的人,不論何時都是獨自承受,像是習慣了扛起一切,甚至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嘖。」 爆豪低聲嘖了一聲,神色陰鬱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好啦好啦,今天就先這樣吧,再這樣下去爆豪真的要揍人了。」切島拍了拍爆豪的背,用一貫爽朗的語氣緩和氣氛,「不過我也覺得爆豪你就去看看吧?或許情況跟你想得不太一樣。」 上鳴委屈地嘟起嘴,但見爆豪面上不耐,也識趣地將話題轉到其他人的日常瑣事上。 氣氛又一次熱絡起來,爆豪沒有再說什麼,眸中泛起複雜的情緒。 ※ 那是另一個星期六下午。 擁有巨大化個性的敵人撞破了被綠谷出久好不容易才擦亮的玻璃,隨之趕到的職業英雄迅速地轉移了敵人的注意力,成功將戰場轉移到更寬廣的巷外,但敵人從黑市買來的輔助道具一路點燃了木製地板。 於是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店內的擺設成為烈火的養分,型態各異的木雕觸碰到火苗後迅速燃燒起來,灰煙從店內四處竄升,原本溫暖的小店在幾十秒內成了危險的火場。 綠谷確認吧台前的客人順利逃出後,又壓低著身姿折返檢查了狹窄的側廊與廁所,確認沒有任何人受困後鬆了口氣。 火勢尚未蔓延至此,但前廳的煙霧擴散得迅速,不過幾秒的時間便充斥了整個側廊。 綠谷壓低身體,低頭靠著記憶摸索著側廊,在繞過燃燒的櫥櫃時,牆上的一盞燈具突然因空間中驟然上升的熱度崩裂,碎片四濺。 他敏捷地向後閃避,靈巧地躲過了燈泡的碎片與傾倒的櫥櫃。但就在綠谷轉身的瞬間,一旁的吸塵器被倒塌的櫃子砸中,高溫下電池瞬間爆燃出刺眼的光芒。一陣濃烈的黑煙隨著高溫氣流猛地竄入他的呼吸道,嗆得他劇烈咳嗽,視線也跟著模糊了起來。 岡本剛走到街口,就看到熟悉的小店被濃煙吞沒。店內的火光透過破碎的窗戶閃爍,顯示內部已經成了極端危險的區域。 他本能地握緊手中裝著幾瓶提神飲料的提袋,加緊腳步走到了對街。狹小的巷口散落著碎玻璃,門口的木製招牌斜斜地掛著。 岡本謹慎地在一定距離外掃視現場,試圖找尋最後的滯留者——直到他看到側廊出口處,一個熟悉的綠色身影踉蹌地向外走來。 「綠谷!」岡本急切的大喊,不自覺地丟下了提袋衝過了街口。 綠谷出久的動作已經變得遲緩,他努力想靠近出口,卻在火場帶起的熱氣流中搖搖欲墜。岡本見狀,立刻跨步向前,一把扯住綠谷的手臂,將他穩穩地拉出高溫的包圍。 「站穩點!」 岡本低聲咒罵了一句,迅速掃過綠谷,確認對方並無明顯外傷後,他動作俐落地把綠谷的手環到自己肩上,另一隻手穩穩扣住他的腰,半拖半扶地朝外撤離。 ※ 星期六下午是爆豪勝己這陣子固定的排休時間。 爆豪闔上看到一半的理財書籍,隨手放在一旁的書桌上。白色的桌上還有幾本相似的書籍,每一本都貼滿了五顏六色寫著標註的標籤紙。他撇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時針落在了靠近五的位置。 該準備晚餐了。他這麼想著,卻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滑開螢幕後不假思索地點進了英雄網路的事故通報頁面。 爆豪勝己快速掃過訊息,確認著是否有需要他個性支援的事件。正當他要關閉手機時,一則七分鐘前的通知讓他的手指瞬間定格。 『……OO巷一帶發生火警,請具有合適個性的英雄前往支援。現場通報為A或C類火警,請……』 爆豪勝己的視線僵在那串地址上,像是被人攥緊喉嚨般呼吸困難。 綠谷出久打工的咖啡廳在那附近。 背脊爬上一陣冷意,爆豪勝己復健多年後復原良好的右手此時再度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起身撞倒了椅子,落地的撞擊聲與火花從掌心炸開的爆炸聲幾乎同時響起,忽視了驟然高強度使用個性帶來的心絞痛,爆豪用最快的速度衝向了窗外。 爆豪勝己趕到時街道還殘留著火場的餘溫。 醫護人員與消防隊員在巷口忙碌的交談著,趕來支援的英雄正利用個性搜索遺落的傷患,遠處還能聽見水柱撲打在殘餘火苗的嘶嘶聲。 爆豪焦躁地在街邊搜索,腦子無法控制地想像著綠谷出久滿身是傷倒在擔架上的樣子,僅存的理智全用來抑制自己衝進現場干擾救援工作。 環顧四周,他視線掃過地面的一片狼藉,最終停在巷外的救護車上——映入他眼簾的是坐在救護車尾端的綠谷出久,他身上披著一件橘黃色的毛毯,凌亂的綠髮與成年後仍略顯稚嫩的臉蛋沾滿了塵土,看起來很是狼狽,但身上並無大礙。 附近的超商店員走出店門,見綠谷坐在救護車上後大聲詢問他是否有什麼需要。同時救護車一旁有個衣著甜美的女孩緊張地捏著衣角,有些不安地看著綠谷身上的擦傷。 綠谷朝店員擺了擺安然無恙的左手,又轉頭看向那女孩。 「謝謝你到路口帶消防員過來。」綠谷出久說。 那女孩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稱讚,頓了一下後有些靦腆地對綠谷點了點頭,喃喃道:「這沒什麼……」,說完後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麼能做的便匆匆離開了。 上鳴口中名為岡本的糟老頭站在綠谷出久旁邊,橘黃色毛毯隨意地披掛在左肩上,同樣沾滿塵土的臉有些嫌棄的望著綠谷出久。 「嘖,」岡本咂了咂嘴:「還好沒人受重傷。」 他伸出左手,掌心湧出的小小水柱沖刷著綠谷出久輕微燙傷的右手,水流並不穩定,顫抖地像隨時會中斷,那是未經鍛鍊的個性能做到的極限。 「早就跟你說了,那滿屋子的怪東西很危險……」岡本盯著綠谷發紅的皮膚,見對方沒有出聲回應,忍不住繼續碎念:「不能什麼事都順著老闆的意,你不是大英雄嗎?拿出魄力啊……」 弱小的個性沒有射程可言,為了替綠谷出久的上臂降溫,岡本側過了身,此時爆豪才發現他上衣右側被燒出了個大洞,胸口繡著的字樣被薰黑,看不清字跡,衣服的洞口下露出了猙獰的疤痕,似乎是一大片灼燒的痕跡。 「……不是說了滿身傷不好看嗎?綠谷小弟。」 這句話混雜在空氣中,幾乎要隨著煙塵飄散。 但爆豪勝己聽到了。 受傷的綠髮青年看向岡本,抬頭露出一個看起來傻到不行的露齒笑。那副笑容莫名地讓爆豪有些陌生,那不是綠谷出久花大半輩子拚命學習歐爾麥特那種足以安定人心的笑容,而是更為某種樸拙的、踏實的……甚至能稱得上平凡的笑容。 爆豪勝己站在道路的另一端,風從街道另一側拂來,舒服的冷意帶走了些悶熱空氣與飄揚的灰燼,昏黃的霞光透過未完全散盡的陰雲照在街道上。他安靜地聽著,救護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醫護人員與消防人員在巷外忙碌地交談著傷情,巷口外偶爾傳來對講機的沙沙聲,岡本與其他人的聲音並不突出,與喧囂的背景音混雜在一起。 綠谷出久在人群中傻笑著。 爆豪勝己凝視著這個畫面。 ——那些人或許不在意他是不是「英雄笨久」。 ——他們只是…… 爆豪垂下視線,他的右手不再顫抖了。 ※ 殉道者的血是教會的種子。那綠谷出久呢?他將自己的努力、夢想奉獻給了對他毫不留情的英雄社會。 有時爆豪勝己會產生一種強烈的錯覺,自己才是那個在咖啡廳端茶送水,平凡渡過一生的人,而那在櫥窗內溫柔笑著的綠色身影會被投放在涉谷的看板、出現在電視廣告,乃至超商門口的海報都應該出現那傢伙帶著傻氣的笑容,那個發著光的人理應這樣帶著人們前進。 但那又如何呢? 那就是綠谷出久。永遠望著浮誇理想的綠谷出久,永遠讓他只能拚命追趕的綠谷出久。 那是一個平凡的星期六下午,天氣沒什麼特別的,沒有下雨但也不是萬里無雲。 爆豪勝己越過那不足十米的道路,推開小咖啡廳整修後嶄新的木門,重新掛上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叮鈴—— 「阿勝!!怎麼來了?」 「怎樣?我不能來是不是?」 2025.03.16 | ㄇㄈ | plurk:@BeeMEME | 92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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