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Jester試閱01
壹筆April 09, 2023

－－－－－－－－－－－－－－－－－－－－－－－－－－－－

- 01不合時宜的拜訪者



　　Miramar基地的某個角落。

　　文件和各式物品被分門別類的規整在井然有序的辦公室裡，窗戶透進充分的日光，裡頭穿著整齊的一名軍官正在翻閱文件，頭髮推平的男人穿著熨燙出三條線的衣服，皮帶扣在剛好的位置上，看起來就是個很白人的白人飛官。

　　很重視規則的那種。

　　他動作飛快地處理堆積在桌上的東西，直到告了一個段落，才轉身扭開辦公室角落的音響，流暢但和男人形象不太符合的音樂流出，在失真的音響下，原本還很沉悶的室內立刻就被妝點出活力。

　　充滿洗腦能力的黑人旋律唱著離經叛道的歌詞，有點老的歌曲極大的渲染力威力絲毫未減，在強而有力的節拍下，經典梳著劉海向上吹的人物形象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從順著音樂出現在聽見的人的腦海，在越來越激昂的節點下，帶動讓人跟著他一起踏出抖顫的節拍。

　　這位軍人就這樣叼著菸哼著沒有歌詞的旋律，搖頭晃腦地任由手腳跟隨節拍敲擊。

　　午後大家都會休息的時間是他少有的放鬆時間，個性嚴謹的人只有這種時候才能稍微放下平日的拘謹，從過分厚重的工作裡找尋一點喘息時間。

　　他開始胡亂哼著沒跟上節拍的節奏，時不時錯位的歌詞被帶出一種微妙的笨拙，腳步倒是踏在拍子上，不過在少了經典抖腿後，飛官的動作看起來與其說在跳舞，不如說比較像在震懾基地的老鼠。

　　但總歸他是沉浸在自己的開心小時光裡的。

　　畢竟這裡是被萬眾矚目的單位，不管怎麼努力分工合作，應該要做的工作量還是相當吃重，稍微解放一點悶騷，對身心都會很有幫助。

　　也是因為這份沉浸式的解放壓力活動，在日常飛行中很敏銳的人沒能來得及注意到，有陌生的腳步聲正朝著辦公室的方向前進，直到辦公室的門被敲響，轉過身的現任接洽窗口臉上的驚愕表情就已經完全脫離了能用文字形容的範圍。

　　誰？哪來的？這時候？

　　疑問三連飛快竄過腦海，跳舞的軍官感覺就像被三架敵機同時鎖定，而雷達瘋狂地在腦內叫囂。

　　老天，他的嘴型甚至停在歌詞上，就連香菸都要掉不掉的掛在嘴角。

　　「──抱歉打斷你，我是新任的飛行教官。」有一頭濃密黑髮的男人手停在敲擊門的動作，半傾的身體貼在門板上，他臉上還戴著墨鏡，從動作的特別節奏隱約看得出是戰場上退下的味道。

　　不過當然是和辦公室裡的某人不同的節奏。

　　「他們說要我把檔案交過來這裡，現在方便嗎？」

　　「啊、是，是的，交給我就可以了。」臉色開始燒紅的男人伸手想關掉音響，但在大腦同時想趕快接文件了結尷尬保持形象的狀態下，他的動作古怪又狼狽，像是嘉年華會用來宣傳卻被孩子們凹出奇怪姿勢的人偶。

　　不合時宜的拜訪者很努力地用不那麼明顯的方式掩住笑意。

他站起身將墨鏡放進胸前的口袋後以正常的表情快步走向前，抓起被圍困在羞窘狀態的手，就那麼直接將需要跑流程的文件放在上頭。

　　「文件交給你，我先離開。」黑髮飛官眨了眨眼，小鬍子跟著晃晃，聲音非常穩定平和，「我假設其他的部分若是有缺少，可以之後進行補充。」

　　「當然。」羞憤欲死的男人胡亂地點頭。

　　現在，基本上，只要不是簽發非法命令他都會點頭，只要趕快結束這個令人尷尬的狀況，就算現在蘇俄的軍機開過來都無妨。

　　好在這位初見面的人並不打算為難他，拜訪者在交付資料後沒有一絲停頓的就轉身離開，過分俐落的樣子像是為了將同僚的羞赧減輕到最低的，腳步邁得很快，這讓還在背景音樂中徘徊的人想死的狀態因為這樣好了一點。

　　但也就只有一點而已。

　　素來有形象包袱的人在包袱被炸掉之後，會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才有辦法重整旗鼓。

　　如果是平常遇到低落的事情，這位軍官或許會繼續聽上幾首歌，但在剛剛的緊急狀況才剛結束的狀態下，他最終選擇關掉收音機。

　　因為對方在離開前說：「Elvis的音樂不錯。」

　　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大腦只剩下對方說這句話時蓄起的短鬍子上的笑，長年不太有表情的臉到現在還在發燙，連同耳垂和後頸的位置，就像是大熱天去沙漠區出勤一樣，全身的體溫都在燒。

　　天知道之後他會需要多少勇氣才有再次打開收音機的勇氣。



　　「Jester你來啦？這位是Mike Metcalf。」訓練計畫發起者舉起手將剛踏進會議室地人招呼過來，他笑著指向身旁身體正向前傾的人，「呼號Viper。」

　　「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位是真人喔。」

　　發起者擠擠眼睛刻意做了個調皮的表情，他和許多軍官感情都不錯，這位向來沒什麼架子的長官在聚會上顯得很輕鬆，他刻意略過Jester的不自在，用十分誇張的手勢為將來要共事的同僚彼此介紹。

　　Jester挺喜歡這位長官的，但如果音調和動作不是像在給小朋友介紹偶像的話，他想自己會更尊敬他。

　　「Dick Heatherly，呼號Jester。」Jester侷促地用衣服擦擦汗濕的掌心，他把帽子拿下，眼前有一頭濃密黑髮的男人立刻朝他露出笑容回握，力氣用足的乾燥掌心是和本人形象一致的溫暖。

　　是個很好的人，Jester的直覺這麼告訴他。

　　「這真是令人意外，或許昨天我們應該聊一下？」Viper沒有忽略那句意有所指的話，他順著發起人那句調侃，用輕鬆的姿態將彼此的距離拉得更近。

　　不論是誰，在知道日後的合作對象對自己充滿善意後都會顯得很開心，長年在戰場上緊繃的精神狀態鬆開一些，Viper的顴骨上揚帶動出更多的笑意，連帶在某個地方曬黑的膚色都讓他多了點像反派的不羈味道。

　　「有機會的話。」Jester笑的很僵硬，但沒有把話說死。

　　因為他確實是個崇拜者，他的長官並沒有恭維也沒有說謊。

　　Jester默默地瞟了一眼正在和上級說話的崇拜對象，這位從戰場上退下的飛官眼神是和身上殺伐氣息不同的柔軟，尤其是在察覺他的視線後，回應的表情比任何腦袋曾經有過的想像都還要平易近人。

　　但如果自己不要被弄得活像是被長官和新任同僚戲弄的新兵就更好了。

　　Jester抹了把臉憋悶地想著，但同時他也感到開心，因為Viper看起來和想像中一樣，是個很棒的飛行員。



　　那天的Jester是在Viper離開辦公室一段時間後，才有勇氣翻開被塞到手裡的檔案。

　　羞恥心讓他無法好好閱讀那些有濃重油墨味的資料，直到喝下一口水深呼吸三次冷靜下來後，這位很容易挖地把自己埋起來的飛官才慢了很多拍的發現：剛剛讓自己想立刻回到過去的人是曾經仰慕過的強大飛行員。

　　Mike 'Viper' Metcalf

　　這名字對很多現任飛官來說並不陌生。

　　作為一直在前線不停斬獲戰績，並且擁有極其優異的紀錄的Ace，不管是哪一方軍系，即便沒到崇拜的地步，大多數軍人也會用景仰的目光去對待這麼一位值得尊敬的飛行員。



　　Jester曾經服役的軍艦以巡航與防禦為主，對這些並非待在一級戰區的士兵來說，前線的狀況大多需要靠想像，畢竟在國力強盛的狀態下，就算是巡航中的短兵相接也會在心照不宣下變成一個擦身而過。

　　他們也就沒什麼能發揮本事、或是受到考驗的地方。

　　在這情況下，沒有娛樂的軍艦上茶餘飯後討論同僚就變成一種日常消遣，海軍飛官們老在不同的艦艇間來來去去，也就不會缺少任何可以用來談論的話題。

　　Jester曾經遠遠看過Viper一次，當時的海軍菜鳥是在隔著很多人，在一種像到了什麼偶像明星見面會的狀態下和這位飛行員相遇。

　　被包攏在中間氣息凌厲的飛行員頂著經過仔細梳理的髮型，他身上有從TopGun取得的足以傲視眾人的優異成績，但卻不像隔壁特別驕傲的空軍飛官，不僅沒有大放厥詞的吹噓和鼓譟的儀式，反而只是平靜回答其他人過於興奮的提問，那種把驕傲放在挺起的胸膛中的帥氣讓他在人群中即使不需要多說什麼，都有種無法讓人忽略的強大氣勢。

　　那是Jester少數對於某人有憧憬這種感覺的時候，那甚至讓他想起來自己小時候拿著玩具飛機決定要當軍人時候的大聲說話的聲音。

　　從那之後，他就開始特別關注這位呼號Viper的飛行員消息，不論是透過軍情還是往來的人員私底下傳遞的小情報，等到他注意到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變成習慣了。

　　甚至是變成Jester這個人設定的一部份。

　　畢竟不少人都知道Jester有特別關注的對象，不只是同僚和朋友，就連計畫發起者都略知一二。

　　「之後若是有其他需要，請告訴我。」Jester對著Viper認真地表示，他看著和記憶不一樣的小鬍子，在第二次握上對方的手的時候，一種預感就從心底浮現。

　　他想或許很多事情會開始變得不一樣。



　　一切真的不一樣。

　　跟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可是好像又跟想像中一樣。

　　Jester看著新入訓練班的成員被Viper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一個接一個幾乎是爬下戰機的樣子就讓人覺得很治癒，甚至是感到平靜。Viper在戰場上鍛鍊出的技術無懈可擊，一開始來這裡都還抬頭挺胸、趾高氣昂的傢伙，經過教訓之後，一個個下了戰機全像鬥敗掉毛的公雞一樣慘烈。

　　並且乖巧。

　　「Jester，接下來的二對二要麻煩你擔任假想機。」

　　「好。」

　　Jester接過後續的訓練計畫書，翻閱的同時他也偷覷著正在看窗外天空，不知道在思考還是在放空的Viper。

　　一開始的飛行計畫他沒有加入，這讓Jester有很多機會可以觀察教官和學員的飛行，藉此去評斷學員們需要改善或是增進的部分，也就因此察覺到了某人和過去有落差的部分。

　　Viper的飛行不一樣了。

　　和記憶中會銳利撕開天空的風格不同，即便仍舊強大如昔，但比起過去如開鋒利刃能直接切割戰場的銳利作風，現在的Viper像是少了一份一往無前的衝勁。

　　是因為上過戰場了嗎？

　　還是因為……？

　　長年待在訓練基地的Jester有很多機會能遇見很多人，不論是飛官、機組人員或是拜訪者，除卻特別沉默的，多多少少都會因為彼此的身分聊上幾句，從日常到沒那麼日常的部分，他常常會從那裏得到很多不曾聽聞的趣聞或是經驗。

　　其中最少被人提及的，反應也最一致的，大概就是失去。

　　榮光留給了歷史和普通群眾，但在同袍和家屬心中的，其實大部分是傷痛。

　　Jester看過Viper的檔案，他知道對方來這裡的原因，即便裡面並沒有提到細節，但Ace的榮耀伴隨著血與火，那是不管什麼時代都無法改變的部分。

　　Jester一開始不太懂鬚髮皆白的老兵們說上戰場就必然會失去的哀痛，因為曾經他認為，所有軍人都是在抱持著總有一天會為國捐軀的認知進入部隊走上戰場的。

　　但看著Viper少掉的意氣風發和多出的沉鬱氣息，在Elvis舒緩唱著昨日美好的鄉村歌曲緩慢降落在耳邊時，Jester似乎就有點懂了那種感覺。

　　有關於失去，和悲傷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