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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虎】無處可尋

※存記if線
※私設
※家主惠(28) vs 在逃悠仁(28)



  伏黑逮到虎杖時是在一個大雪天裡,他被派出去手下通知找到人,並成功施展了帳將人困住,正在帳外等待家主親臨。
  睽違許多年聽到成功消息,伏黑一時竟沒有他們第一次分離時再見到的對方的欣喜若狂,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情緒,以及滋味難分的百感交集。
  即便如此,收此消息後的伏黑仍是立即動身,從禪院家的大院催動咒力,趕至百里外飄著漫天飛雪的森林。
  外頭雪窖冰天,不一會便下起了鵝毛大雪,視野能及的景色均在這大雪紛飛中覆蓋上厚厚的銀裝,驟降的溫度使四周圍雪霧瀰漫,模糊了來時路也模糊了視線。
  伏黑抵達帳外時,積雪已經埋過腳踝,他讓帳外待機的手下盡數退去,獨自一人跨進帳內,並從寬大的袖子探出手,合掌擺出手勢,召喚出許多年前重新收伏的玉犬開道。
  年輕的玉犬的能力尚且比不上身經百戰的舊式神們,但牠卻是最常陪伴伏黑左右的式神。牠有一身淺棕色的毛,長長的毛髮在光的折射下透著帶粉的光暈。那是種特別溫柔的顏色,伏黑很喜歡,因而經常喚牠出來盤在自己腳邊,順著牠的毛髮若有所思。
  玉犬迅速嗅聞辨位,領著伏黑在這雪窖冰天中穿梭,迅速找到伏黑惦念許多年的那人。
  那人仰躺在被行經此地的人們走出來的道路上,只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連帽衫,暴露在雪天下的肌膚上有數道縱橫交錯的舊傷,傷痕層層疊疊,不難看出遺留下來的疤痕是在一道尚未好全前又覆上一道的狀態下所導致的結果。
  氣溫很低,走近他的伏黑看清了那人的全貌。狂風呼嘯,托住沉重冰雪的林木颯颯作響,風雪未止,轉眼便在對方身上覆上一層薄薄的冰晶,凍住了那精壯的身軀上新添的血痕,使那人在這失溫的狀態下沒有先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厥。
  對方攤開的掌心虛握一把長長的武士刀,刀刃鋒利,自刎時能輕易切斷咽喉,勾出臟器。
  伏黑看出那繚繞在刀體上的咒力,深深蹙起了眉頭,毫無疑問那是把咒具,還是把特級咒具,然而他沒有像年輕時那般急躁地上前,而是站在距離對方僅有一步的位置,低聲喊了一句:「虎杖。」
  那人神情恍惚,對著天空的目光毫無焦距,似乎早已超脫天地,對世間萬物毫無所感,但在伏黑喚了他一聲時,又像是陡然被抓回了塵世,恍然回過神來。
  因為姿勢的限制,虎杖仰了仰頭,終於讓伏黑出現在他狹窄的視野裡。
  虎杖驀地笑了,他以一種和自己瀕危的狀態全然不同的朝氣招呼道:「伏黑,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
  說話的同時,一直警惕著陌生人的玉犬立刻擋在伏黑身前,壓低前爪朝虎杖發出恫嚇的低鳴。
  可牠視作危險的人卻對此威嚇視若無睹,咯咯笑了起來,邊笑邊說著好懷念啊,很久沒看見這個模樣的玉犬了,是你重新調伏的嗎?
  他笑得一派輕鬆,每笑一聲便滲出大量的血液,伏黑盯著對方被劃得血肉模糊的胸腹,眉頭蹙得死緊,無暇回答對方的問題。
  「誰幹的?」伏黑問,問出口的同時才發現他的牙根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咬得死緊,開口才感覺到嘴裡的酸澀。
  他問得迫切,彷彿問得急躁一點,就能獲得自欺欺人的答案,然而虎杖但笑不語,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凝視著他,一句解釋都未曾交付給伏黑。
  也是,虎杖手上的刀、身上的傷,倒臥在這零下溫度的大雪天裡,還有什麼不懂的呢?
  伏黑呼吸漸急,僅剩的沉著之色在胸中燃起的怒火中付之一炬,腳下的影子也在主人浮躁的情緒下給出相應的騷動。
  虎杖依舊是那擇善固執的虎杖悠仁,伏黑卻已經不是能輕易放下芥蒂的伏黑惠,抑或是說,他從出生至今都不能輕易放下心中的私情,津美紀也好、虎杖悠仁也好,更甚至是高專的人都好,人和人的每一次的交會都是伏黑惠無法割捨的情意,這種芥蒂便在年輕時埋下種子,直到他手握權力甚至到死亡都無法根除,只能任由它生根發芽,至死方休。
  「你跟我回去。」伏黑開始急切的喘息,眼球在眼眶裡晃動著,彷彿下一刻就會脫落,他一瞬不瞬地緊鎖住地上的人影,家主的威嚴在瞬間蕩然無存。
  那一刻的伏黑好似又回到了少年,他仍舊是少年,依舊過著掃蕩咒靈的教學任務,不存在以死赴命,更不存在家族重擔。
  風雪在他們之間呼嘯,世間彷彿只剩下彼此,伏黑緊盯著虎杖疑惑的神色,並在對方開口前搶先一步打斷了他。
  再度開口的伏黑已經從激動的情緒中沉靜下來,額前的碎髮擋住他低垂的雙眸,掩蓋那彷彿墮入深淵的眸色。
  「虎杖悠仁,我雖奉命追殺你,但這一刻卻是我個人的意向──跟我回禪院家,虎杖,這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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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黑花費十年尋找虎杖悠仁,一朝得償夙願,留給他的卻只有四六時中,他必須在這二十四小時間想出對策,以保迂腐封閉的咒術高層不將手伸向禪院家。
  但該如何做……伏黑盯著躺在被褥上被繃帶捆得彷彿木乃伊的虎杖咬住下唇,他堂堂禪院家主一時竟也無計可施。
  御三家外表光鮮亮麗,實際上內裡藏汙納垢,本家、分家勢力盤根錯節,並非家主一人發話便能讓家族團結一心,更別說伏黑惠這個外姓家主。時至今日,伏黑仍有無法收攏的禪院分家,而這些反對他的分家無時不刻想方設法要將他拉下家主之位。
  有了虎杖這個變數,這下更是腹背受敵,勢必要循到一個妥善的解法,一個既能保全虎杖被咒術界追殺的處境,又能保住禪院家主的權力地位。
  伏黑惠並不戀棧,若是能輕鬆擺脫,他大可甩袖走人,然而他以禪院家主下命尋人,經年累月,虎杖悠仁的下落也與禪院家主的名諱綑綁在一起,如果他不能完美解決現下的狀況,那麼留給他們的將是來自整個咒術界的襲擊。
  他勢必不能等到高層得知消息下達仲裁。
  時間不多了。

  伏黑屈腳在坐墊上坐得筆直,掀開被褥坐起身的虎杖看得有趣,貓著腰將雙手搭在膝蓋對著十指,就這樣遙遙向伏黑投來目光。
  始終沒落下關注的伏黑自然注意到他的視線,倆人於是在這和室內目光交會,一時無話。
  實在是久違了,分離時他們仍是學生,重逢時卻已經長成羞於啟齒的大人,即便有人的目光仍就清澈如初,伏黑卻已難以承擔,率先敗下陣來別過視線。
  虎杖見他神色微赧,笑彎了眉眼,貌似無意地道:「伏黑你……是不是在煩惱該怎麼辦?我有一個解法……」
  「不行。」伏黑斬釘截鐵地搶斷他的話,並一口回絕道:「停止你的想法,虎杖。」
  虎杖嘿嘿一笑,意外地沒和伏黑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只是說:「我的刀呢?你把它藏在領域裡了嗎?」
  伏黑不置可否地看著虎杖,蹙眉抿唇說:「你不會再看見它了,虎杖。」
  虎杖忽然生出疑竇,好奇問:「為什麼?因為你將它藏的地點我永遠找不到嗎?像那時去到薨星宮一樣?」
  伏黑應道:「是。我的領域展開裡能仿造出薨星宮一樣的『宮殿』,是藏匿物品的最佳地點,而這座宮殿只存在於我展開領域時。」
  虎杖接著他未出口的話說道:「只要在領域裡,沒有你的授意,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物品顯現是嗎?這是你的術式,而且你剛剛的坦誠進一步成就了『束縛』。」
  被挑明的伏黑瞬間噤聲,無聲地承認了他的所作所為。
  虎杖從那沉默神色讀出了掙扎和固著的執念,在心裡吁出一口氣,疲憊地想著是他做的決定不夠完善,才讓對方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不該是伏黑惠的樣子,不值得。
  虎杖驀然扯出一個微笑,搖搖晃晃地從被褥起身,伏黑出聲制止他,就要起身來壓人躺下,虎杖卻比他更快一步踏出了床墊,裸著被繃帶纏滿了上半身,只穿著那條被割破許多口子的長褲朝伏黑的方向走來。
  伏黑的位置就在門口,從紙門透入室內的光線照亮的虎杖遍布傷痕的臉和四肢,卻讓伏黑待在了背光處,看不清臉面,身形的陰影拉得老長,就貼在虎杖的身後。
  ──他要離開。
  伏黑陡然生出了這個想法,剎那間閃過的念頭卻是:沒想到現實留給他的時間稀少如此,二十四小時不過是個大膽的奢望,他能留住虎杖悠仁的時間不過了了幾個鐘頭。
  伏黑在虎杖越過自己的那一步前猛地站了起來,隔著繃帶拽住對方的手腕,「你不能走。」
  虎杖這次卻連頭也不回,只是看著紙門外的光線,拉下嘴角說:「讓我走吧,伏黑,沒人能殺得死我的。」
  「……」
  似乎是怕他不相信,虎杖掙脫了伏黑箝制住他的手,並在後者出聲抗議前轉身摟住了對方。
  他抱得很淺,彷彿稍一掙扎便會收手般,橫過手臂輕輕勾在伏黑得肩頭。
  伏黑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見耳畔傳來的低語:「宿儺和我定了誓約,他以十九根手指的力量化作咒具──就是那把刀,遺留一根手指在我身上,只要我能用那把刀殺死『自己』,宿儺便會助我一臂之力,殺死我。」
  「……」
  「但現在那把刀已經被你藏起來了,世間萬物再無人能傷到我了,伏黑。」虎杖鬆開了手,沒去看伏黑的表情,又轉向外頭,「很好笑吧,十九比一,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讓『自己』死亡。」
  「……」
  「不要再見了,伏黑,過好你自己的生活……」
  虎杖走到門邊,手剛搭上了門上的拉環,便聽見後頭傳來一聲低喊,像極一頭重傷瀕死的野獸發出的死前掙扎。
  他嗚咽著,似乎再無法承受般喃喃著:「虎杖,你不能走。走出了這扇門,你就辜負了我。」
  所以請你……
  停頓只有幾秒,虎杖還是毅然決然地拉開門板,並且至終都沒有再回頭望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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