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 全文在此 各位公民,我想在此對俏如來公民至今為止的行為說上幾句話。 在正式評論之前,首先讓我們回顧這位公民的詩號:「紅塵輪迴眾生顧,因果循環有定數;放下屠刀雖成佛,願墮三途滅千魔。」姑且不論這詩號錯誤的平仄和押韻,我們至少在此見到這位公民斬妖除魔、不惜身入無間的信念。據我所知,這樣的氣魄和與之恰恰相反的,他不時流露的慈悲,也是他為許多人喜愛之處,但在我接下來向您們誠摯的報告當中,我想讓您們見識到他的所作所為有多麼對不起他的詩號。 我想先對他詩號裡的佛和魔做個簡單的討論。我們必須認知到的是,這裡的佛和魔理論上不單單指佛國和魔世,否則他便應該不顧一切地前往魔世殺盡群魔,然後再來向他的滔天殺業懺悔,況且在他的價值觀裡,魔世應當也有正邪之分,不能一概殺之。因此就我個人的認知,這裡的魔理當指他價值觀裡邪惡的那方,而他對邪惡者毫不留情。這裡我們當然也應當體認到,他毫不留情的理由並不是他殘忍嗜血,而是為了保全大多數無辜人的利益,他不得不做出一些合理的犧牲,即使這將讓他滿手血腥。 基於以上敘述,讓我們繼續對他的價值觀進行討論。我們理當注意到,他身為墨家鉅子,肩負維持九界和平的重責大任,因此他的所作所為幾乎是以維持和平出發。而這就讓人有一個直觀的疑問:一個地域的和平只是開端,請問在和平之後,俏如來公民想要這個地域走向怎麼樣的未來?這體制是民主或獨裁重要嗎?還是只要和平了,他就覺得盡到墨家鉅子的責任了? 或許他本人對人民的未來自有看法,但至今我只見到他不問內戰緣由、不問體制走向究竟為何,逕自選擇一個以他認為犧牲最少的方式來維護和平,並且對被他犧牲的一方趕盡殺絕,然後說這是「合理的犧牲」,這是「一視同仁的不捨」。是啊,我知道這很符合他詩號的滅千魔,我也能理解他心中無可奈何的難過,但我還是想問,他在趕盡殺絕之前有做到一視同仁嗎?還是他只是想以最少的傷亡換取和平,不問人民起義和反抗體制的理由,便苛責那些人們擅自挑起戰火?那恕我直言,他只是在以他個人菁英式的傲慢擅自決定九界人民的未來而已,如果他沒有將九界人民的思想放在一視同仁的天平上衡量,也沒有試圖理解人民追求自由平等的意志,便擅自認定那只是挑起動亂,那我覺得他實在沒有資格在詩號裡自稱「紅塵輪迴眾生顧」,因為他只把一部分的眾生當作眾生,換言之,那些不妨礙和平的眾生比其他眾生更加平等。 看看他在海境內戰結束之後說了什麼吧:「俏如來唯一能確定的是歷史不能重來,我沒時間亦無義務去了解海境每一個人的志向,因為,那是一場戰爭。」我相信任何看到這句話的公民,都將見到他高高在上的傲慢。但他既然傲慢得不願了解眾生的志向,那他又有何資格犧牲一部分的眾生,還大言不慚地說他認為這天下是眾生的天下?不僅如此,他隨後又說了:「選擇在鱗王手上海境能可完成流血最少的改革,趁鰭鱗會尚未壯大時將傷亡壓到最低。」這不禁讓人想問他一句,難道海境如今的階級制度、如今波臣所受的壓迫都是革命者的錯嗎?為什麼這體制造成的弊害必須由那些敢於發聲的受害者承擔? 是啊,或許鱗王是所謂仁君,但我想問俏公民一句,您有思考過由上而下的、階級差異依舊存在的改革,真的能達成你所謂人無貴賤的階級平等嗎?讓我們先不提鱗王在鰭鱗會覆滅之後提出的科舉政策,本質上也是鼓勵魚躍龍門而非魚龍平等,請容許我在此問一個更加尖銳的問題:當和平與平等只能任擇其一的時候,我見到您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流血最少的和平,但請問您又做了什麼努力來達成您口中的人無貴賤?還是您覺得內戰結束之後您就責任已了?難道只要和平之後您就不負蒼生了嗎?是啊,您在平定海境內戰時居功厥偉,但內戰結束之後,同樣的海境人民可曾值得您半分關注?如果您對此並無付出半分努力,那請您不要把人無貴賤四個字掛在嘴邊。 更何況您有想過那些革命者為何願意付出一切推翻體制嗎?啊我忘了您甚至覺得這無須理解,但請讓我多嘴提一句:在我看來他們對和平的渴望並不比你稍減半分;甚至對他們來說,他們一手挑起的戰火,首當其衝灼燒的正是他們的同胞和兄弟。請讓我借用雨果的話來質問您:如果不是鰭鱗會率領願意反抗的人們站在犧牲的高峰上,又有誰願意發出階級平等的呼聲呢?如今烏雲未散,您便已迫不及待地加罪雷霆! 俏如來公民,您知道人們在體制的面前有多渺小嗎,您有想過究竟是什麼樣的壓迫、什麼樣對人權和自由的渴望,迫使他們不顧一切地站出來為鱗族的階級平等努力?如果不是被體制逼到極限,如果不是出於對您所謂人無貴賤的渴盼,他們又何嘗願意放棄眼前安穩和樂的生活,義無反顧地踏上烽火不休的征途?而他們面臨的甚至只是您的一句不願理解,以及被海境皇室為首的鱗族同胞視為叛徒的命運!俏如來公民,請恕我將同樣出自雨果的一句話不客氣地砸在您臉上:「沒有同情之淚的人將一無所見。」如果您自認一視同仁的前提便是您一無所見,那我不僅無話可說,反而將讚賞您始終如一地無愧於心。而那些前仆後繼的革命者,在我看來,也或許您將與我一致,就只是傻得無法對人民的苦難視而不見而已。 退一步說,就算您出於自認合理的犧牲必須讓鰭鱗會覆滅,那您至少也能將他們對階級平等的渴望,以及他們夙興夜寐的努力傳達給鱗王啊,這不僅與您追求和平的目標毫不相違,甚至更能達成您口中人無貴賤的目標。再退一步說,就算您只嘆了一口氣也好啊,但我只見到您冷血無情地將這視為戰爭。我只見到您以維護穩定為理由,打著海境和平的大旗,對革命者大聲疾呼的訴求視而不見,反而一心寄望於鱗王事後虛無飄渺的改革,但您後來甚至沒關切過海境重建! 這不禁讓我想問,既然俏如來公民一心所求皆在九界和平,那假設他遲來一步,當鰭鱗會入主海境,他是否又會協助鰭鱗會消滅剩餘的皇室勢力?出自維護體制穩定和減少犧牲的理由,我相信俏公民會毫不猶豫地協助鰭鱗會成立新政權。但這也恰恰揭露了俏公民的另一個可議之處:他在意的只是和平而不是人民的未來。但正如先前所提,我們見到現實與這恰恰相反,事實上和平只是人民生活的開端而已,而什麼樣的和平對人民的前途至關緊要。至今我只見到他在意和平勝過一切,那就讓我不禁想問,即使是一個高壓統治之下人民無力發聲的和平,也是俏如來公民願意見到的未來嗎? 讓我們看看中國的極權體制吧,至今我們見到香港的抗爭迎來了更加殘暴的對待,甚至使得中國建立了更加專制的香港國安法;而那些中國本土的零星抗爭甚至直接在警力壓制下消失無蹤,就連被新聞報導的機會也沒有;至於中國政府在圖博和東突厥斯坦,以及針對各種民族的暴行,我想我就不用再此複述了。在相同的邏輯之下,我們將見到俏如來公民以同樣的理由協助官方維持體制穩定,即使人權將因此化作一縷輕煙。而當我們繼續推論下去,我們將見到更加荒謬而有違人道的事實:在維持體制穩定的前提下,俏如來公民對人民追求自由的意志並沒有那麼重視,否則他就不會說出「鰭鱗會大有如同盜俠一般的好人」這般擅自評定他人好壞的言論。而當他義無反顧地協助統治者維護體制穩定的時候,我們將見到人民的自由意志被毫不留情地打壓,在海境我們見到了鰭鱗會的犧牲,正如現況下我們見到中國那些被犧牲的無數人民一般。 而人民的自由意志被打壓,最終將可能迎來什麼後果?因為敢於發聲的人民都被合理犧牲了,我們將見到一群在統治者威權下唯唯諾諾,甚至被迫對上位者的暴行歌功頌德的人民,而他們的後代甚至可能被洗腦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而一旁甚至還有他國的人指指點點: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他們現在非但無法感受這些加諸他們身上的暴行究竟多麼違反人道,甚至還對本國的集權和榮光引以為傲呢!而當某些無力反抗的人民發出微弱的掙扎,又將面臨更輕蔑的嘲笑:是他們自己不願放棄體制的,怪誰? 是啊,無人可怪,但我們也不能怪所有的人。我們理當記得俏如來公民這樣的行為該當承受大部分的責任。或許一個統治者礙於本國利益以及自身權威,必須將維持體制穩定放在優先順位,但一個墨家鉅子在與統治者利益不干之下,理當是能更加客觀而有遠見的,換言之,他的目光並不該狹隘地放在眼前的和平,而更該考慮到以這樣手段帶來的和平,終將給人民帶來什麼樣的未來。我想在此強調,如果俏如來公民對人權的重視大於眼前和平,亦即重視人類永恆的權利過於一時的和平,那對他而言,革命帶來的鮮血為何不能是合理的犧牲?難道革命者的大聲疾呼、人民的糟糠度日,都比不上體制的不可侵犯嗎?俏如來在維持體制穩定的時候,可曾有想過何謂「長悲最是黎民恨」? 追求和平固然是人之常情,但當我們將眼光稍稍放遠一些,我們便能發現和平以外還有更多放上天平衡量的事物。而在海境之後,我們接下來也在道域見到了類似的例子。道域內戰的動機並不如海境明確,我們甚至對逍遙遊和覆舟虛懷的理念所知有限,但這並不妨礙我們見到俏如來在同樣情報不足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助四宗對付逍遙遊,而原因也是與幫助北冥皇室類似的:因為這一方勝算比較高,幫助這方能以最小的犧牲解決戰事。是啊,這一切都在俏如來的邏輯之下毫無破綻,而我在此只想強調,這樣一心減少傷亡而不顧緣由的俏如來,並沒有做到一視同仁的不捨。他只是在他狹隘的視野裡一管窺天,朝他所欲追求的和平一意孤行,然後把那些他視而不見的蒼生和苦難合理化為不得已的犧牲而已。但如果俏如來始終連正眼都沒看過他們,始終連他們的志向都不願了解半分,他又有何資格自稱這是一視同仁的捨得? 甚至我們在道域還聽到俏如來披著黓龍君的外表,以他師尊的口氣說:「這世界上哪來完美的制度?」然後不願理解道域的改革。但沒有完美的制度並不是任何人能夠不去理解人們制度的理由啊,甚至不就因為沒有完美的制度,才值得我們費盡心力去追求一個人們想要的未來嗎?我不知道俏公民說這句話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想模仿師尊的口氣,如果是前者,那我只想說我又再度見到了他自認菁英的傲慢;如果是後者,那我只想說他家師尊一生也不可能這麼說話,我認為他師尊大概會嘆一口氣然後認命地出謀劃策吧。 那些智者當然有權覺得蒼生愚蠢,但愚蠢的蒼生並不是智者不去守護,甚至任意視為棄子的理由,甚至當我們繼續思考蒼生與智者的分別,我們甚至會毫不意外地發現那些智者之所以是智者,或許不過因為他們天生享有更多的資源罷了。而不論這智者是天賦卓越抑或深受栽培,如果他們一心為這世界的未來奔走,我認為前提都該是尊重其他蒼生的自由意志,至少必須尊重其他蒼生和自己同樣是個人。否則他們達成的未來,或許不是這眾生的未來,而不過是他們個人眼中的未來。 和一心追求和平而忽視其他的俏如來不同,我相信自由是天賦人權,因此我並無意反對俏如來公民追求和平的權利,我只想請這位公民不要自稱他做到了一視同仁;基於墨家門規,我也希望他不要自稱墨家人。而如果他有心繼續待在墨家,這當然也是他的權利,但我想請他好好把門規裡的「一視同仁」四個大字貼在房間裡好好反省。 最後我想補充一點:在思想上缺乏一視同仁之外,近來我們也在智謀上見到俏如來公民的不足。他在道域的幾個謀略上的破綻我就不在此一一複述了,對此我只想說,人無完人,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完美的智謀,即使他不派人守護滅確之陣而間接導致丹陽侯身亡;將逍遙遊推入異象而非直接擊殺導致後續一連串混亂,我都能善意地將這些智謀上的缺陷視為他仍在成長的表徵,但我們同樣必須注意到的是,成長往往源自於反省,但我們只見到他說了一句,他願意承擔那些計策的錯誤,然後便再無其他了。 我想說的是,我並不強求他每樣計策都做到完美,但我希望至少能見到他的反省,以及反省之後的成長,更希望他能體會到他不完美計策的背後都是多少人命和鮮血的犧牲,就像他師尊當年教過他的一樣。換言之,他必須理解今天道域的傷亡都是他做得不夠好,並非這是合理的犧牲,因為沒有犧牲會是合理的,犧牲甚至只代表著決策者無法兩全的無能。確實近來俏公民心智上堅定了許多,我們比較少見到他犧牲他人之後的痛心與無奈了,我在此也善意地將他的堅定視為他成長的象徵,而非對犧牲的冷血和漠不關心,雖然我甚至沒見到他為丹陽侯的死嘆一口氣,反而對顥天玄宿答應不殺銀燕而感動道謝。但我仍想奉勸俏公民一句,在心智堅定之外,智謀上的成長才是減少犧牲的唯一正途,如果您當真將減少犧牲看得如此重要。 我想以此作結:我認為一個一心追求和平而不惜忽視蒼生的墨家鉅子,並沒有資格自稱墨家鉅子。九界和平該當是最終目的,而不是有心人藉以掩護體制汙穢的大旗;俏如來公民詩號裡的滅千魔,不該當指那些意圖破壞和平的異議人士,而該是那些違反人道的當權者。甚至恕我偏激地說,我認為俏如來公民在智謀上的表現也不足以承擔墨家鉅子的重責大任。我不知道俏如來公民對九界和平的未來究竟抱著什麼樣的遠大理想,但恕我直言,我在他至今的行為裡,只見到一個死氣沉沉,沒有人膽敢試圖推翻和平的和平。不過這或許也是這位鉅子眼中的美麗新九界也說不定。 但您為什麼不去魚缸養一群魚呢?至少他們都不會革命,也不會要求天賦人權。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jE95sKlBHeEIyvPNfRH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