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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e：嫌

「陣馬桑、現在是？」

九重好不容易才從警察廳偷到時間跑回分署的分駐所，沒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籠罩在溫暖空間裡的低沉氣壓。

陣馬倒了一杯剛沖好的咖啡，露出無奈的微笑向他搖搖頭，把杯子塞到前搭檔的手裡，推著九重往樓梯間去。

「吵架了。」

「志摩桑跟伊吹桑？」

「前天404被搜一那邊叫去幫忙，聽說伊吹那小子幫人家擋了一刀。然後我再見他們的時候就變成那樣了。」陣馬啜了一口手上的咖啡。

「剛剛那個氣氛應該不是只是這樣而已吧。」

「大概吧。但我們也不能做什麼。捲進他們兩個的吵架不是什麼好事。你想再來一次？」

「不、不用了。」

九重想到上次兩位前輩吵架的情景，一陣冷顫。兩個人打了起來，臉上掛彩的慘樣歷歷在目，等到眾人費盡心力好不容易和好了之後是好幾天的狗糧吃到飽。這種過於強烈的經驗一次就很夠了。

而且按照他所認識的兩人，追根究底都只是因為太在意對方了，才會那樣吵架。

九重跟他的第一個搭檔交換了眼神，默契地捧著咖啡往頂樓走去。遠離是非之地才是最聰明的答案。


志摩跟伊吹的桌子是相對的，所以現在志摩據著沙發，旁邊擺著搜查報告，電腦放在腳上，敲擊鍵盤的聲音不絕。伊吹則難得坐在位置上。

他今天早上剛出院，按理來講他今天是休假，但他又做不到一個人在家待著。因為他受傷的緣故，404不用輪值，他確信來分駐所一定會見到志摩。

他們被叫去協助的是與連續殺人事件相關的誘拐案，機搜的他們本來只是在外圍做一些關係調查，順道加強巡邏工作。不知道他們是太幸運還是不夠幸運，他們做聽取調查的其中一位就是這次連續殺人事件的重要參考人。在一來一往之間，搜一鎖定了對方嫌犯跟重要參考人的關聯之後埋伏，404也在逮捕行動的一環當中。

事情進展順利，卻在以為要成功逮捕躲藏的犯人時，被誘拐的高中生差點被敗露行蹤、失去理智的犯人殺害。伊吹趕到時也沒辦法多做思考，顧不得志摩在耳機裡大喊他的名子，本能驅使他衝向前保護失去意識無法反抗的高中生。

伊吹被刺中一刀，犯人失控地往他們撲過來，他只能藉著升起的腎上腺素抱起已經沒有意識的高中生先逃離現場，犯人追了一會之後被其他警察給拿下，跑到別處躲藏的伊吹和被下藥失去意識的高中生才被趕過來的志摩找到一起送上救護車。

接下來的幾天，伊吹都沒見過志摩。志摩什麼也沒說，但也什麼都沒做。整整三天裡，訊息欄裡只有伊吹一個人在說話。

志摩就這麼不在乎他啊。他忍不住這麼想，卻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他知道志摩肯定生氣了，但一句話都沒有讓人無從著力。

分駐所裡看到志摩的時候，那個人看起來跟平常一樣。看了他一眼，挑挑眉毛，說一聲辛苦了之後就接著把眼神移開，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句更多的話、連反應都平淡的好像、好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同事。

「志摩桑。」

兩人在眼角都看見對方抬起了頭，走進來的是搜查一課的白川富美。對方目標明確的一走進來就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志摩露齒而笑。

「啊、白川。」

「前輩說有些資料要拿回去，麻煩志摩桑了。」

「不會、是這個吧。」

伊吹看見志摩的嘴角微微鬆動。咦、什麼？

「沒錯！謝謝志摩桑。」白川富美點點頭微笑，向外走了幾部又回過身：「差點忘了、前輩要我問志摩桑今天下班要不要去喝一杯。」

伊吹的眼神轉回志摩身上，卻看見對方像是不知道一樣，沉思了一會之後抬起眼：「好啊、反正也沒什麼事。那待會見了。」志摩這次是真的彎起了嘴角。

「太好了！前輩還說志摩桑很難約的，居然一次ok，好期待晚點見。」又是一個角度完美的微笑。

志摩舔了舔唇，向白川點點頭，開始收拾起沙發上的東西。

伊吹瞪大雙眼，想發出聲音說點什麼，卻一瞬間覺得志摩那一身不可觸碰的氣息一絲不漏地將人完全包住。什麼意思？伊吹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流出來了，空落落的。

不該是這樣的。志摩跟他早就不只是同事。他們是搭檔，還是比搭檔更親密的、重要的人。........所以現在，是他被討厭了嗎？是這樣嗎？好想問，可是問不出口.......

伊吹撐起微笑站了起來，大聲的嚷嚷著：「好無聊啊、我要回去了。」

「辛苦了。」

志摩連眼都沒抬。答案、是肯定吧。終於還是這樣啊。連志摩都覺得他麻煩了。


志摩看著伊吹的離開的背影，滿肚子的怒氣似乎又要變回了那一天的疼痛。

明明知道他最討厭搭檔失去消息，卻沒回應他的話。好不容易聽到伊吹的聲音，卻虛弱的像是隨時會消失，看到伊吹白色的衣服上沾滿血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也要跟著死去了。

他拉不住那個笨蛋。

伊吹被送進醫院時他不敢跟著，聽到他沒有被傷到要害，他差點要在搜一的同事面前哭出來。他確定自己看到伊吹一定會不受控制的對他生氣或是更糟一點再加上大哭。

明明只是個笨蛋，卻讓他也變得不認識自己。為了這種事情而哭，到底有多懦弱。但、恐怕也只有那個笨蛋可以讓他如此了。

滿肚子的擔心跟怒氣無處發洩，看到那個笨蛋出院了也不回家休息，更生氣。不是敢不回應他嗎？那還來找他幹嘛。訊息傳個不停也沒有一句解釋，只是道歉有什麼用。來了看到他也只是一臉哀怨，半句話也沒說，誰知道笨蛋腦袋裡裝什麼。

志摩拿了提包，走出分駐所。他就是故意要晚回去，所以才在伊吹面前答應去喝一杯。那天他等得焦急、害怕。花了多少力氣才沒有在其他同事面前失控，那個笨蛋也該親身體驗一下。


伊吹回到家，看見家裡的一切還是一樣，突然鬆了口氣。這裡什麼都沒有改變。

但志摩答應去喝一杯。是不是想避開他啊？還是因為白川？志摩喜歡她嗎？果然還是這樣吧。

心裡酸酸的，好不爽。明明上個禮拜還抱著他撒嬌的，現在卻連看到他都不想了嗎？志摩原來是這樣的人啊。也是自己的錯吧。誰都不想要把一個不定時炸彈放在身邊不是嗎？可是、他不想離開志摩可以嗎？

躺到床上去，熟悉的味道讓他放鬆的想哭。有什麼好哭的呢。這是早就可以猜到的結局了不是嗎？那時候志摩的話，果然還是抱有一部分真心吧。

如果可以討厭志摩就好了。


志摩打開家門看著玄關的鞋子沒有像往常一樣被寶貝的擺到鞋櫃上去。是不是做過頭了，他認真地開始反省自己的作法。彎下腰把伊吹向來寶貝的跑鞋收進櫃子。我回來了。這句話堵在嘴裡。

臥室裏的人影被外面漏進來的燈光照出影子，伊吹的正面被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下。

志摩看著呼吸淺得像是不存在的伊吹，覺得有些害怕而忍不住向他探手，摸到溫熱的瞬間又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來。

伊吹因為這個小小的動作醒來。「志摩、和白川去喝酒開心嗎？」

本來打算回來之後就好好問伊吹到底發生什麼事的志摩，因為這句話而讓好不容易平復的擔心跟心疼全都再次起火燃燒。

「很開心喔。」志摩挑起眉毛。

「啊、這樣啊。志摩喜歡那孩子啊。」

「你在意嗎？」

在意啊、怎麼可能不在意，心臟都要壞掉了。「我有資格在意嗎.......」

志摩看了他一眼，走出房門。事情往他沒預料到的方向去了。伊吹下床時掙扎了一下才找到不牽連傷口的方法。他跟著志摩的腳步走到客廳。

他感覺得到志摩身上那團不讓人靠近的氛圍裂了縫，縫隙裡全是志摩不信任的逞強。

志摩走進廚房倒水，喝了一口之後才又開口：「那天發生什麼事了。」

「不回答嗎？」

「先回答我的問題。」

伊吹臉上出現了笑，志摩卻只看到悲傷。他居然讓伊吹又露出那個表情了。糟透了啊。

再次抬起的伊吹的眼裡有著冷意和防備，即使知道對方沒有那個意思，志摩還是覺得有什麼往心上又添了一刀。伊吹直直地看向他，說著那天的狀況。「.......這些都寫在報告裡了。那我的問題的答案呢？」

「你到底在想什麼？」志摩因為伊吹的解釋而真正放下了心，聽到追問而抬眼，看到他眼裡的退縮，心裡再次升起非常想揍人的衝動，只能盡可能讓語氣平穩。

「什麼？我能想什麼？志摩去參加酒局不就是因為白川邀請你嗎，怎麼看對方都對你有意思吧，志摩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既然知道了還答應，是喜歡上人家了吧。反正、」

志摩呼出一口氣，卻還是沒能把怒氣吞回身體，瞪著伊吹：「你再給我往下說，就自己滾出去。」

「反正，我也只會給志摩添麻煩而已，又是個笨蛋。志摩還是跟別人在一起比較好吧。」用盡力氣說完伊吹就準備往外走。

方向完全錯了！笨蛋！

志摩向前抓住伊吹的手，將他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一拳不輕不重的落在肩膀上。伊吹被突如其來的動作牽扯到傷口還來不及喊痛，就感覺到自己被狠狠的吻住。

臉上被一滴一滴打濕，他看著志摩閉著的眼，眼淚卻從眼角被擠出。為什麼哭了？楞楞地鬆下身體，志摩的手攀住他的肩膀。

紅了的眼看著他，又湊上來輕輕的吻了吻他。「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他被志摩緊緊的抱著，即使因為身高差，這並不是一個舒服的姿勢，依然不影響這個過於用力的擁抱。

伊吹遲疑的把手伸向志摩的後背，虛虛地環住他。「志摩.......」

「不要擅自認為我喜歡別人，笨蛋。」他看不到志摩的表情，但被抱住之後他卻真正的冷靜下來，才察覺到志摩其實在發抖。

「可是、」

「白川的搭檔是我在搜一時很照顧我的前輩，那位前輩很快就要退休了。......還有、我沒想到白川會讓你那麼在意。」

「不是因為白川？」

「......是因為想讓你等。」志摩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相信伊吹相信他。

「那又為什麼不來醫院......」醒來的時候沒看到志摩，他只有一片心慌。他以為志摩發生什麼事，所以才沒出現。知道他沒事之後鬆了一口氣，心卻開始不受控制。

「抱歉.......那是我太膽小了。」

伊吹瞪大雙眼，把志摩從身上拉開，發現自己像是在推開志摩，又有些慌張。「膽小？」

接收到伊吹的不知所措，志摩主動牽起他的手：「你要想像一下我一聲不響之後倒在路旁，身上都是血的樣子嗎。」

「志摩.......」伊吹的聲音滿是痛苦，這個畫面幾乎是刻在他腦海裡。「抱歉。」

「笨蛋。」

「可是志摩看過報告書，也知道那種狀況我根本沒辦法……」

「我看過，但我想聽你講。」那不一樣。不是要他道歉，是伊吹自己跟他說明狀況。從伊吹而來的情報，他可以完全信任，何況這是發生在伊吹身上的事情，那他更需要可靠的資訊。「但、果然是我太意氣用事了，抱歉。」

「我沒事了、一未。我還活著。」伊吹低下頭在他身上蹭了好幾下。像是狗狗在撒嬌一樣的舉動，成功引起主人摸摸他的頭。

「傷口還很痛嗎？」

「很痛。」

「抱歉、剛剛那麼粗魯。」志摩牽著他一起坐到沙發上去。

「沒關係，不是一未的錯。」伊吹拉著志摩的手不放。「可以再抱抱嗎？」

「嗯、」志摩翻個身直接面對面坐到伊吹的腳上，將空著的手遞過去。「想抱多久都可以。」鬆下嘴角微微彎了眼，向伊吹露出了一個安心的微笑。

伊吹像剛才一樣蹭了蹭他，又抬手輕輕抹掉還掛在臉上的淚痕，一隻手緊緊和志摩相扣著。

「藍、我不會喜歡上別人的。這個我可以跟你保證。」

「欸？」

「也沒有一點覺得你造成我麻煩。就算你是笨蛋，也是我喜歡的笨蛋。」

「我不會哭的喔！還有哪有人一直笨蛋笨蛋的說喜歡的啦。」

「嗯？」志摩挑起眉毛：「那這是什麼。」伸出鮮紅的舌頭在臉頰上輕輕一舔，勾走了帶著鹹味的液體。

「我不知道啦。」帶著自暴自棄乾脆把志摩的嘴用吻堵上。分開時他看見志摩臉上滿是笑意，也被牽動著心情。「好想你，不想離開一未。我不敢再這樣做了。」

志摩抬手揉揉他：「不要答應我你做不到的事。」

伊吹不解地皺著眉頭。

「你是警察不是嗎？還想要救更多的人不是嗎？那你下次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志摩捏著他的臉：「但下次我相信你會保護好自己。」

伊吹看著他，用力的點點頭，低頭靠回他的肩膀：「嗯、我的生命線很長。會活著陪你的。」

志摩笑了幾聲，手掌輕撫過他背上的傷口。「辛苦了、搭檔。歡迎回來、藍。」

「我回來了、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