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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ld》
#私設髮小
#李澤言

他佔據了她這一生大半的時間。
打小有記憶起,隔壁家那間大得彷彿能在裡面塞三座摩天輪的家莊別墅裡,就住了一位屬於她的白馬王子。
她還記得,他的臉部表情自那時就挺僵硬,用那時聲線還稚嫩的嗓音,輕啓唇瓣、告訴她名字的那句話,不過就三字。
『⋯⋯李澤言。』
當時是為什麼跑去了他家?早已不甚清楚,只知道這段回憶裡的自己,眼神肯定是從沒有過的閃閃發光。
那是她的初戀。
一見鍾情、一生僅只一次的喜歡。
她當時不明白,只記得自己的心跳得飛快,直到回到家中,腦海裡依舊是他那一句短得過火的自我介紹。
他說他叫李澤言啊。
她笑了,笑得像擁有了所有耀眼星辰。
只是連她也沒想過,這個人將伴隨著她所有的青春年華、喜悅與淚水牽扯成了一首詩,而他、恰恰是這首詩的名字。
-
他從沒想過在自家後院散步時,會撿到這麼一個野得彷彿不知禮數為何物的女孩。
小不溜丟、全身上下都微微沾染到了泥土,嘴角那抹燦爛勾著眼兒彎彎,望著自己的眼神似乎在閃爍著什麼。
看起來真笨,他記得自己第一個想法就是這麼直白傷人。
『啊、找到人陪我玩了!』
『長得好高啊,嗯、所以是——哥哥!』
『哥哥哥哥、你長得好帥呀,叫做什麼名字?告訴我好不好?』
事實證明,他打小就有看人的眼光。
這個笨蛋還真是笨了一生,唯一一件做對的事,是當時拉住了他的衣角、不屈不撓的問出了他的名字。
他覺得他的聲音大概是被綁架、視線困在她瞳孔中那抹純真,恍惚之中,居然真就這麼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她想要的答案。
『好——我記住啦!』
『澤言哥哥,我會再找你玩的!掰掰!』
如果可以,他很想後悔。
後悔當初遇見她時沒有選擇轉身就走、後悔自己說出名字時的不假思索、後悔對於她說的「找自己玩」沒有反駁。
如果能後悔這一切都發生得讓他不及措手,是不是這份感情就不會那樣深、那樣沉,而他卻無法出口半分。
只因為那一聲哥哥。

———

爸爸說那個澤言哥哥與她們家是「世交」。
她實在有些聽不懂,所以第二天吃飽午飯後,她跑到初見他的那個地方沈思。
什麼是世交呢、什麼是世交呢?小腦瓜兒晃著到處撿拾橡果,想著這個問題、居然就這麼忘記時間。
直到夕陽西下,宅院旁一佇小小的身影走到她的眼前,視線往上一望,喜不自勝大概能勉強形容她那時的快樂。
『妳不回家,在這做什麼?』
『⋯⋯已經到吃飯時間了。』
好不容易見著他的,她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回家去?
好歹、好歹也告訴她,世交是什麼意思?他看起來好聰明的,一定能明白這兩個字代表的意義。
『家族代代都是好朋友。』
『⋯⋯可以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他真的回答她了!他果然知道很多事情!她好崇拜他,崇拜得整個眼神都巴不得賴在他身上。
原來她跟他會是好朋友,是這樣啊。
說不出的歡欣鼓舞在她小小的心中綻出了花,抓著他的手塞入橡果、便義正嚴辭地牽緊了掌心。
這個人會是她的世交、世交。
是個好理由呢,這樣就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了,對麼?
-
他大概看著那個小不點的身影一個下午有了。
二樓書庫的窗戶邊即是昨天他倆遇見的花園,而那個笨蛋就在他分神時闖入了他眼簾,邊叨念著什麼、邊在地上一顆一顆拾起些什麼。
她究竟怎麼進來他家的?
這是不是老師說的私闖民宅?
老成的他微微蹙起了年紀尚幼便有型的眉梢,小大人的模樣闔起了書本,就這麼坐在窗邊看她忙這忙那。
沒想到這麼一看、晃眼間便夕陽西下。
他決定再去會會她,看這個女孩兒還有什麼花樣。
『啊啊!澤言哥哥!』
『——我在等你,今天有個問題我想不出來答案⋯⋯唔,你能告訴我世交的意思麼?』
⋯⋯她剛不停在唸的東西是這兩個字?
這有什麼好困難的?他國小三年級就翻遍辭海字義,有什麼能難得倒他?
『你好厲害——好像什麼都知道!』
『澤言哥哥最厲害了、我好喜歡你⋯⋯啊對、這個橡果子給你!我剛剛撿的,只要收下它,我們就是「世交」了!』
那個年紀的小男孩最聽不得人誇讚,因為容易志得意滿,何況慣了優秀的他,當所有人都認為他的聰穎是必然,只有她真摯的告訴他,你很厲害。
不過那也就心裡虛榮了幾秒鐘,甚至不是很在意那聲厲害。
讓他心神關注的,僅只一句話。
他沒有甩掉那只趁勢得寸進尺的小手、沒有放開那顆硬是塞入他手中的「世交象徵」。
那是他記憶裡,她第一次說喜歡他。

———

她覺得很嘔。
為什麼、他們兩人之間能差到六歲呢?
『⋯⋯不要穿著國中制服老往大學跑。』
『妳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不准。』
『我說了不准,妳敢穿這樣出門試試?』
那年,她國二、而他早跳級大學畢業,之間懸殊的歲數不是用多少張試卷就能追趕。
能不能跟上他的優秀?她想在他身邊,從小時候就想;無奈她的腦筋沒有他好,跟不上他成長的速度,貧乏卻又漫溢著憧憬的心,只好轉移自衣著打扮。
家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是出了名的喜歡他,大概沒有人可以匹敵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連父親都常感嘆女未大就不中留。
有什麼辦法?她第一眼就想要他啊。
『穿成這樣並沒有顯得妳比較成熟。』
『孩子心性,談什麼成熟。』
她很氣,氣得眼裡都是淚、將他一把推開還被捉住手掌時,最氣的是自己心裡居然還是盈滿歡喜,想著他到底還是挽留了她。
『⋯⋯我說了,去換衣服。』
『不要讓我再重複相同的話。』
以什麼樣的身分?
總之不會是她想要的身分。
『不要鬧騰了。』
拉扯著被逮回她家的途中,各自家中的每個人都當作沒有瞧見,因為這些總是日常。
世家是真的,他們兩家子從以前就親、在他們兩個人自幼一起玩大後,更是親得連大門隨意進入都不是問題。
他就這麼拉著她一路暢行,將她關進她的房間後,堵住門口、低沈聲線落下一句聖旨,便不再挪開半步。
『沒穿著得體前,妳休想出門。』
-
他簡直是氣壞了。
這妮子是天生的皮,惹得他一再跳青筋,卻半句都使不得他發作。
穿著一字領、褲子短得幾乎將整雙腿外露給天下人飽眼福,她是只有國二、卻同樣因為國二這個年紀,他絕不允許任何危險在她身上有發生的可能。
⋯⋯但她卻拗得教人頭疼。
『我不!現在這個年紀每個人都這麼穿!為什麼我不行?』
哪個國中生這麼穿?他想要將所有國中生收買、不許再有任何國中女孩穿這種衣服上街。
『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麼辦!』
⋯⋯不能拿她怎麼辦?
他倒是要看她想怎麼辦。
抓住那只手心,他就這麼將她一路送進房、反正是鐵了心不讓她這副模樣出門,無論什麼方法他都要她聽話。
『——你!李澤言、你放手⋯⋯你!流氓!你這個帥流氓——』
這是損他還是誇他?
這種時候還能強調他的容貌與行為不符,該說她罵人技術精明、還是單純就是傻?
時間過去幾年,她已經從澤言哥哥畢業、不知道何時開始,她只喊他名字,再不叫聲哥哥。
他逐漸搞不清楚她的心思,記憶裡那個小不點、在他周圍轉兜著,繞出了他的視線,成為了一個尚待成熟的小女人。
領口太低,他看著礙眼。
短褲過膝,他才能安心。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還太過複雜,不想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傷著成長,時候到了、他會放手讓她去跌撞,但不是現在。
她是他保護慾發揚極致的最最重要,即使他不願承認。
並不想承認,見到她穿著那一刻的驚愕,源於自己忽然發現,她終將會長大成人。

———

他來參加了她的畢業典禮。
她高中畢業那年,華銳已有一部分運籌在他手裡,一如既往的、他的成績總是亮眼。
他是優秀的,優秀得教她驕傲、優秀得讓她望塵。
『恭喜。』
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她自己。
穿得西裝筆挺,在目光中簇擁著到她眼前,手中一大束滿天星,交至她手裡時、感動順道渲染了她的眼眶。
真的很像白馬王子,專屬於她的白馬王子。
『⋯⋯笨蛋,哭什麼?』
『都從高中畢業了,還是愛哭。』
他很完美,在她眼裡,再沒有其他男孩子看得入眼;她努力將自己變得更好,即使遠遠不及他,她卻甘願跑在他身後。
他會等她麼?她不清楚,唯一確定的,是他會在她身邊。
大考將至時他在身邊,身體不舒服時他在身邊,想看什麼電影、吃什麼料理,他都在身邊。
他總在她身邊,讓她有種錯覺、他是不是真的看著她,真的打算就只在她身邊,不許她走、而他也不會走。
『老沒長大。』
——然後所有的悸動、就會通通敗在這句話中。
國中時還會抗議,漸漸的,一年兩年,也許是習慣、也許是明白在他心裡,她就是當初那個坐在地上仰臉喊他澤言哥哥的那個鄰家女孩,是「世交」、是「妹妹」,是無法撼動,也是絕對保證。
他疼她、護她,沒有一絲異議地待她好,其中包含的感情質量,他們是不同的。
她喜歡他,但她是他眼中的「妹妹」。
『眼淚擦一擦、面部表情收斂些⋯⋯算了,讓妳不哭比登天都難。』
她是該哭啊。
哭這一次的成長,還是沒達到跳脫這個框架的標準;哭這一次的追逐,仍舊以妳沒長大這句話作為結束。
她的戀愛早已起跑多年,卻不知道何時能到達終點,腳再疼也不打算放棄,他口中的笨蛋、是她沒錯了。
笨到即使知道一切都是枉然,卻還是邁開步伐、說她甘願。
-
他去參加了她的畢業典禮。
這對於當時鋒芒已展露頭角的他來說,無疑是去為她錦上添花——她考上了他就讀的大學,同一系的榜眼。
雖不是狀元,卻同樣值得嘉獎。
他要她明白,走上與他相同的路、承受的目光與期待,不需任何懼怕。
她有他。
『你這麼大陣仗啊⋯⋯』
『就說讓你別來了,現在都是什麼身分了,還這樣到場小小一個畢業典禮⋯⋯』
『怕不是讓別人知道我有這麼優秀的一個髮小。』
明明是稱讚,他卻似乎聽出一絲細不可聞的難過。
接過滿天星的手好小,比起當初、現在的她彷彿比記憶裡那個闖進他家花園的小女孩還要脆弱。
他想伸手抓住她,一直以來都想,只是因為是她、幾經周折卻又秉持一如初衷。
他是她的後盾,她口中的世交、最最單純的竹馬,而她的依賴,也僅止於這一層關係。
沒有其他可能了。
遠比親人更親。
他來她的畢業典禮,是對她的努力感到驕傲、對這份碩果感到欣喜,是要讓全世界知道,她是他所庇護。
他不在乎名字與她的掛在同篇版面,不在乎為她獻上任何適合她的花束,只要她的未來能是幸福。
他要她幸福,不允許任何人止了她的步。

———

她來參加了他的慶功宴席。
大學畢業後,連見他一面都難,畢竟華銳的分公司遍佈各地,觸及的領域橫跨所有經濟體,他是空中飛人,是這個世紀財團唯一的王。
她受邀出席的身分,不僅僅是一介影視公司負責人的頭銜,連帶著那從她意識到再也不可能拔除掉的兩家友好關係,不用她提、每一個人都比她清楚。
她好久沒看見他了。
玻璃杯盛滿了酒液,一襲深黑貼身長裙、挽起的髮盤上頭頂,同樣顏色的細高跟卡卡地蹬在會場,臉上的笑容與心中盼望相襯著尋找那抹挺拔。
她想告訴他,新項目經費撥算過關,她拿下了節目代理,這場慶功宴、她也能算站上同樣稱為成功的舞台。
與他並肩的景色,她想聽他說句祝賀、說句恭喜、說句妳長大了。
只是,一路上太多順道與她招呼的業界人士,她仍舊打轉在其中,眼角餘光遍尋不著想看到的人。
『——謝謝大家來參與這場盛宴。』
『在所有人共襄盛舉下,華銳這次拿下美國DDP大廠生研開發的後期訂單、這樣的殊榮⋯⋯』
台上發言的那位是魏哥,那麼、他應該會在的。
她很想他,想得心都緊了。
他究竟在哪?
她悄悄將身子往後退,打算四處燈光稍暗利於移動時找仔細些。
只不過,她就這麼一步,撞進身後一堵溫熱、驚慌回望後,便再不需要任何行動。
『東張西望的做什麼?』
『讓妳別喝酒,老不聽。』
熟悉的聲音,太過溫柔。
手中被大掌拾走的暗紅,叨念依舊。
他輕輕將懷中人給扶好,走過身旁、靠近她的那一瞬間,屬於他的氣息淡淡地染過她的心間。
她聽見了走向禮台的他,刻意壓低聲量的那句、她等了整晚的刮目相看。
『——談成那場合作、做得好。』
-
他看見她走入了他的慶功宴。
那身衣服還是不聽勸,低胸、束腰,曼妙身材遮於裙底,依然是藏不住她半點光芒。
她怎麼就還恰巧拿了他唯獨親自挑選的那批葡萄酒,巧然嫣笑的模樣,目光四處張望。
他看見她,是在人群中一眼即能找循得著,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是習慣使然、還是她總無法讓人真正放下心。
他有太多事情,無法顧及她的時間一長、閒置下來時,腦海便會自動想起那張看了幾乎大半生的臉。
他發現他會想她。
想她是否又做了傻事、想她是否照顧得來自己、想她是否能稍稍獨立些,跟在他身後追逐的步伐,其實他不是不在乎——
他只要她好,不與他一同也無妨、只要她快樂,哪兒就都是她的天空。
待魏謙的聲音傳過、燈光全數暗下,他腳步邁出,筆直的往前朝她走去。
那傻妮子大概找他找得暈頭轉向。
『——啊、你⋯⋯你怎麼⋯⋯』
『⋯⋯歡迎回來。』
險些跌跤的小小身板在懷裡,他明白,她的意圖只有一個。
她老不滿他總拿她當孩子看。
但回過身來,在他的眼裡,她確實永遠都是個孩子。
他有責任,打從收下她的橡果那刻起就明白,這個女孩大概會滲進他的周遭,無論自己接不接受、願不願意,她會進駐他的生命,停留於一席之地,最是關心、也最是親近。
眼底那抹柔意,大概連他自己都看不清。
她還能成長、還能飛翔,他便會將處眼所及的容身之處安張。
他會為了她,更加強大。

———

自幼起他們就一同。
她說她想吃什麼,他老會嘆著氣讓她進他家廚房,捲起袖子耐心教導——雖然最後總變成她看著他做、而他看著她吃。
她第一次開車上路,身為兼職教練的他坐在副駕,把手抓得可緊、一張臉黑得彷彿全世界都欠他一點陽光,卻從未喊過下車。
她住院、生病發燒,病床前或房裏總會有他的身影,眉頭深鎖的模樣坐在她身邊,低聲説句笨蛋、聽著卻滲出點心疼。
她唯一一次被告白——是高中時期某些高年級學長們的打賭內容,她細想許久怎麼不讓對方難過的婉拒,只有知情的他臉色不高興地告知她別管那些人。
她大概不知道,那一次他有出手。
那幾個拿她當賭約的,沒一個跑得掉,畢業前夕時硬生生被拖延了證書領取資格,模樣慘湛,誰看誰同情。
他不知道他為她打破了多少原則,只要關乎於她,年幼時他原則盡失、年長後則是擴寬容許範圍。
甚至是想及她的眼淚,當初法國留學的計畫,被他活生生改為線上授課。
她想,她許是特別的,自己的身分可能可以由「世家」畢業——她不喊他哥哥,想喊他男朋友。
她想,假如自幼就希冀的永遠可以偷天換日為長廂,他能不能不當她是妹妹、讓她擠入他的目光。
她想、她想站在他的身旁。
手裡攢著深紅色喜帖,彷彿深深刺進心裏的那張。
他的消息出現在所有報章雜誌上。
什麼時候的事呢?
原來他從不曾考慮過,那自幼便小心翼翼的守護、打從最初就有了結局。
他是她的親人,但不會是她的。
何其幸運、何其殘忍。

———

她終究還是參加了他的結婚典禮。
那一通電話裡的嗓音一向低沈,只是帶上了從不曾有過的決絕,以最後通牒的形式要她出現在他眼前。
他怎麼能夠如此強迫她?在她眼前成為別人的一生摯愛,是不是一定要她疼過一次徹徹底底、摧毀所有眷戀,他才肯放過她?
淡淡粉色點綴出的柔光,純白無暇的會場,以紅玫瑰的浪漫拼湊她破碎的心臟。
刻意略過所有人擔心的眼神,她想笑、也確實掛著笑容,走向那人電話裡給她的位置,跟鞋踩在紅毯上、試圖輕盈地甩掉渾身悲傷。
他帥了一輩子,大概只有今天,她希望他不要那樣好,不要給予她溫柔、不要只對她微微抿起笑容,光是維持笑容早已花盡全數力氣,她想她無法繼續承受。
手輕輕握著即將旋開的門,深深再吸口氣。
他說不見他、就不算是認他這個髮小。
如果說,如果她真不來⋯⋯
「⋯⋯總算肯見我了?」
怎麼可能不。
她是,這樣深深愛著他啊。
「今天倒是穿得得體。」
仰起了臉,她想再燦爛一些。
不能掉眼淚,這些天總哭夠了,連他也不見,只是因為淚會掉更兇。
「⋯⋯妳說話,我不記得妳有這麼安靜。」
「——我在想要怎麼祝福你。」
緩緩走向前,她看著這一生最想嫁的男人,知道他今天一定會穿白色西裝,所以她選了最端莊的一件純白紡紗。
他真的、真的很帥。
就這一刻,能不能當作他仍舊是最初花園裡見到的那一個李澤言,說著他的名字、不會被誰給搶走。
「⋯⋯雖然直到現在我都還想不到,能祝福你些什麼。」
「你足夠好,好到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為你祝福了。」
——攥緊手裡那顆橡果,如果這是他要的、她就可以做到。
即使撕心裂肺。
「你知道的,我最喜歡你了,連我這麼挑嘴的人都喜歡你,這世界大概也沒有人討厭你的⋯⋯」
她記得,他也同樣記得。
這是第二次的喜歡,也是最後一次。
「——新婚快樂。」
她墊起腳尖,輕輕閉上眼。
她知道這樣不對,所以只任性了那一瞬間。
他不知道吧,他是她的所有青春。
她追逐著的夢、永遠傳遞不著的愛。
「——妳⋯⋯」「澤言哥哥。」
「在你眼裡,我是永遠長不大的。」
「所以你得答應我,這次、你要原諒我。」

——原諒我從未提及。
我曾深愛過你。
Fin.

Bonus:
橡果象徵著潛力和耐心。
在北歐和凱爾特文化中,橡果象徵著生活、生育和永生。
這種可愛的果實也同樣被認為是運氣、繁榮、青春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