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北極星（中）
By Midori Kiyokawa


高緯度的天空，光影逡巡。
浩瀚星海淹沒視野，人狹於宇宙的渺小，彷如吐出白息的霧化即逝。

在時光凍結的冰土之上，有位霜風傲骨、冰清玉潔、媲美藍寶石般奪目絢麗的女性，一邊溫柔地牽著弟弟的手、一邊為他指出繁星點點：
「Ren，你看、多明亮的天空！你覺得，為什麼天上的光會星羅棋布呢？」
「真的！姊姊覺得為什麼呢？」
「我想一定是因爲指引人們，不會在黑暗中迷失方向呢！那Ren知不知道哪顆星、是恆久不變的？」
「嗯、我想想⋯⋯對了！我在書上看過，是北極星！」
「答對了，不愧是我的弟弟！聽我說，Ren、總有一天，你也會遇上像北極星一樣，願意時刻守護你的人哦！」
「是嗎？那姊姊遇到那樣的人了嗎？」
「這個嘛⋯⋯」
等待答覆的瞬間，忽然、四周變得黑暗起來，再也見不到姊姊。

「嘎！」
夢境宛若雪崩般瓦解，現實僅遺無情的瓦礫：
自姊姊遇到敵襲而香消玉殞，天真的孩子也早已一去不返。
Ren再不相信星色童話，沒有人可以時刻守護自己，只有獨力戰勝一切才會向前。
縱是如此，那為什麼從夢中醒來時，彷彿聽到同室那個吵鬧的傢伙、喚醒自己的呼喊聲⋯⋯
「Ren？」
現實中，既非姊姊、亦非Gast，而是來自Victor的聲音。
「我睡著了嗎？」
Ren掀開身上白袍，這顯然是Victor脫下的外衣，而地面和周圍的涼感更揭示身處的是一片曠野。
「你也累了呢，要不要再睡一會？如果在戰鬥時精神不足，那就不妙了。」
Victor坐在磐石上休息，到Ren醒來之前還在閉目養神，現在已恢復精神。
「我才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弱啊⋯⋯」
Ren起身把白袍還給Victor：
「你才小心別著涼。」
「呵呵。」
Victor接回白袍，覺得Ren愈看愈像Marion。

不知不覺，兩人已追了Gast幾日，果然要追上風速移動的對手並不容易。
Victor感慨道：
「就算事先有偷偷裝置追蹤器，這麼遠的距離還是有一定難度啊。」
而Ren仍是自負的態度：
「我不會放棄！」
既然世上沒有永恆的星光，那自己成為遙不可及的星座就可以了。
是強大到足以一眼就被認出的光。
那麼、就沒任何東西能夠再奪走身邊的人罷⋯⋯
Victor看向Ren，笑道：
「真令人期待的新人啊。那麼，準備好了吧？是時候開始作戰。」
望見Victor換上戰鬥服，Ren只好跟隨擺好戰鬥架勢，但同時也未免疑惑：
「在這裡？」
畢竟，根據追蹤器的方向，Gast雖然在附近、不過也不是用腿可以奔至的地步。
Victor展開法陣，並開始操控粒子：
「Ren，知道宇宙萬物都是由肉眼不可見的粒子組成嗎？一旦對它們重新排列、組合、分解、刺激⋯⋯產生的化學反應可是千變萬化。再加上Substance的威力，配合我們身處這個地形的磁場，已足以造成一股拉力，把想要的獵物吸引過來！目標鎖定『追蹤器的對象』！」
大概是第一次見到Victor在研究以外的場合認真起來，Ren也睜大眼睛注目這種比想像中橫暴的戰鬥方式，由粒子形成的氣場越發厲害，不久便見到熟悉的人影⋯⋯

正是Gast！
Ren激動得幾乎想喊出他的名字，然而Gast也並非省油的燈，以往在不良日子中鍛練出的身手、以及禁藥發揮莫大的非常效果，使被拉近的Gast很快就調整好立足的姿態、甚至向Victor舉槍！
「Ren！我需要你的冰之力！」
Victor一個人吃緊，利用Substance重新排列粒子分布，打造出一座由『氣』組成的無形堡壘！
「嘖！不用你多說！」
而Ren也察覺到這次要利用Victor的力量，便依指示在這座看不見的堡壘裡、發動絕對零度的領域！
「想把我困住嗎⋯⋯」
無疑如此一來，形勢將會對Ren和Victor有利，在不能輕易移動的粒子障壁、加上冰冷的溫度降低行動力，可說扼殺了風的自由也不為過。
「是機會！Ren！」
「好！」
當然，Ren並不打算錯過這個良機。
千里迢迢，都只是為了親手抓住你。
「Gast！你無路可走，跟我們回去吧！」
事實上，這樣說出口的Ren並不知道禁藥對Gast產生了什麼副作用，要猜測的話、應該是變得敵我不分吧？
像上次Ren自己吃了Victor的藥，冷酷無情地攻擊Akira他們一樣⋯⋯
既然如此，就先把Gast打昏再說！
Ren亮出雙槍、瞄準Gast的腳，發出數枚冰冷子彈！
而Gast也敏捷地跳步迴避，正因為是過去並肩作戰的拍擋、對Ren的攻擊方式可謂瞭如指掌。
「不用白費心力了⋯⋯我是不會回去的！」
此刻，Gast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在他和Ren之間捲起狂風！
「就憑這點風力、是阻止不到我的！」
趁Victor維持著粒子障壁，Ren誓要拉近和Gast的距離，甚至為了抵抗非一般的風力、而向身後做出反方向的射擊、形成向前推進的衝力，突破風的中央點！

「Gast！看招！」
一個空中旋身，Ren先用發射冰彈的撞擊力改變風向、再製造出等身大的冰壁順風推向Gast！
「喝！」
Gast拿出武器迎擊冰壁，爆聲鳴響之際把冰壁拆成許多細塊！
小心閃開一片片冰刃，這次Gast抱著如何也要令Ren知難而退的覺悟，瞄準Ren踩著的冰塊射去。
但Ren腳下的冰塊每被射中、Ren就迅速跳到鄰近的冰塊，直至離Gast只有數步的距離，便開槍凍結Gast手持的武器！
「終於抓到你！」
「咦！」
當Gast想反射性往後退、卻發覺雙腳漸漸被凍在原地、動彈不得。
而Gast萬萬沒想到、Ren就這樣直接飛身——抱緊自己。
「笨蛋！不要一個人背負一切啊！當初這樣教訓我的，明明是你！」
比想像中溫柔地擁抱，並非警察抓住犯人的蠻力，而是久違貼近的體溫。
才發覺，失去對方的陪伴，之前的身體是如此的冷。
「Ren⋯⋯」
深深被擁抱的Gast，並未推開Ren，頭腦卻十分混亂。
「我們怎麼打起來了？」
就好像、想不起這幾天的事。
「哼，比想像中清醒嘛？我以為你都當我們是敵人了。」
Ren埋首在Gast的胸口，感受他愈趨加快的心跳。
「嘎⋯⋯我是、因為⋯⋯」
想逃去杳無人煙的地方、所以來到了曠野。
想發洩出身上、所有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想要避開失控、帶來連累大家的風險。
想要再次回到Ren的身邊⋯⋯
「算了，就當是場吵架，反正你平常那麼抑壓自己，偶爾發洩一下也無可厚非。」
Ren伏在Gast身上，掩飾自己的嘴角上揚，其實到剛才抓到Gast為止前、腦海明明想著要打昏Gast再帶回去的，但實際觸碰對方的瞬間、就好像原諒了全部似的，只想像現在這樣緊抱至天涯海角。
也許是幾天沒見、也許是不辭而別導致的一份——思念。

與此同時，Gast很想向Ren道歉。
「唔⋯⋯！」
但是，身體忽然湧出無限的力量，連Gast也控制不了，以自己為風暴中心刮起的一股巨大的魔風！
「對不起！Ren！」
Gast最後做到的，只是使勁推開Ren、連同咆嘯的風聲將Ren送離這隨時吞噬所有的風眼中心！
「Gast！！！」
突如其來的颶風、使Ren失去平衡，撞向開始崩解的粒子障壁！
「大事不妙了⋯⋯這股魔風，我的Substance開始承受不住⋯⋯」
Victor正快速運用腦博數計算的是、連全身而退也可能無辦法的結果。
「Ren、博士！可惡！」
Gast快要撐不住這魔力的侵蝕。
在朦朧的視線中，是看到撞破頭部而流血的Ren。
「啊啊啊啊啊！」
世上最殘酷的、是愈想接近愈想傷害對方的距離。
然而，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因為Ren明暸世上沒有所謂的童話，也沒有永恆不變守護自己的北極星，但是如果有什麼是可以做到的話⋯⋯那一定是靠思念對方的意志、去拯救曾經也拯救過自己的心。

已經無處可逃了。
Ren重新站起，要是這雙腳會被風吹倒、那就凍結起來，屹立不倒為止吧！
「Victor，有辦法卯足最後的勁，把Gast拉過來嗎？」
不理會流血不止的頭部，也無顧及一旦把Gast拉過來就會使Victor連支撐著堡壘的最後一分力氣也失去。
「真強人所難啊⋯⋯不過就成全你吧！」
Victor也豁出去了，因為他雖然相信科學、卻也更相信人類的潛力。
這幾天Ren無論如何也要找到Gast的心情，Victor一一看在眼裡。
「是最後機會了！Ren！」
Victor放棄支撐粒子障壁、轉為拉近Gast到Ren的身邊！
而釋放出許多力量的Gast，反而再沒法抵擋Victor引發的拉力。
「抓到你了，這次不會再放手⋯⋯」
Ren不止的血、滴在Gast的身上，染紅了彼此的胸口。
「Ren！！！」
Gast撕心裂肺的叫著，控訴這不可理喻的魔力，此時此刻仍如風刃般割傷Ren的全身⋯⋯
「可惡！給我適可而止啊！」
Gast瘋狂吶喊，試圖奪回理智的控制權、遏止這場犧牲太多災難。
然而、無論傷口多深，Ren始終沒放開過Gast。

如同永恆不變的北極星光，照亮深不見底的內心黑暗。


續・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