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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通話】

  大量的鮮血從口中湧出,染紅了廉價旅館不怎麼乾淨的地板,剛開始還能感受到劇烈的疼痛,但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此刻,感官也跟著逐漸罷工了。
  那名瘋子嫖客在隨意發洩一通後,毫不在意她死活地離開了,妄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想辦法拿起在剛剛的暴力行為中掉落地面的手機,撥打急救電話,然而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的流逝,腦中有個聲音告訴她,已經來不及了。
  最先湧上的情緒是不甘心,她如此厭惡這污穢的世界,卻仍用盡全力活著,是因為她仍像普通少女那般,在心底偷偷做著有朝一日能與家人擁有童話般生活的美好幻夢,而此刻,所有關於未來的想像,卻都如泡沫般,破碎在這狹小骯髒的旅館裡,她甚至沒能成年,沒能見到她最掛心的家人們最後一眼。

  對了,家人──
  她掙扎著碰觸到手機已碎裂的螢幕,按下了設定的快捷鍵。
  「妳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來?」子那冷淡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卻讓失血過多,渾身冰冷的妄感到了一絲溫暖。
  「咳、咳……有、有事想說……」一開口就被喉頭湧上的鮮血嗆了一下,妄發現,此時的自己連發出聲音這件事也變得十分困難了。
  「妳怎麼了?」電話另一頭傳來了碰撞聲,可能是子因為激動,而把什麼東西弄倒了吧,妄心想。
  僅僅一句話,子就知道妄的狀況不對,畢竟是朝夕相處的家人,就算總是吵架,兩人對於對方仍可說是瞭若指掌,妄也沒想過能瞞著子。
  「子……蓮、蓮藕,照顧好她,還有你自己……」妄的思緒一片混亂,過往的一切在眼前一一閃過,可她還是努力地將想到的事全說出來,「藏錢的地方,你知道……」
  「別再說了,告訴我妳現在在哪!」子打斷了妄,對著手機大吼,明明是凶狠的語氣,妄卻聽出了一絲顫抖。
  「飯……還是要好好吃,不要總是省飯錢啊……偶爾也要,幫自己和蓮藕,買新衣服……」總是與自己吵架,卻省吃儉用,會輕手輕腳幫自己包紮的子,以及笨手笨腳,不太打扮,但盡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並鼓勵他們的蓮藕,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他們說,「子……交幾個朋友吧……少熬夜……」
  「別說了,拜託……」子的聲音已經哽咽了,可是在這一刻,妄無法停止,因為她知道,這就是最後了。
  「對啦,我還沒跟子說生日快樂呢!恭喜你成年了,抱歉啊,來不及給你生日禮物了……」大約是迴光返照,妄突然感到身體裡湧出了最後一點力量,於是這句生日祝福她說得格外順暢,而後像是用力過度般,手機從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不遠處的地上。
  透過未掛斷的通話,子還在吼些什麼的聲音不間斷地傳了過來,但妄已經沒有力氣去理解了。

  她最牽掛的、深愛的家人們啊,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妄在心裡想著。
  就算這世界充滿惡意。
  就算我們再也無法擁有共同的未來。
  就算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們就不再天真地相信夢想。

  但即使如此--就算僅有微光,也請不要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