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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瑄】星跡（一）

「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修車……」

手機螢幕上的文字讓李子瑄想起了難受的回憶。本來只是想打發一下時間才滑起了和葉小花的對話紀錄，因為那些噓寒問暖的簡訊總是能讓她會心一笑，但時間越是往前、也就再度揭開了那段讓她不想再經歷的往事。

不安、害怕失去；氣憤、埋怨自己的無能為力。當下阻斷了思考的情緒隨著記憶被翻出，她想讓自己是可以令葉小花敞開心胸的人，但從沒想過自己會變成那樣，失去理智地狂飆、拿球棒把車子砸爛，只因為對方再度隱瞞了心事又避不見面。

原來她是這麼不希望葉小花從她的生命中消失。

「我到了。」

新簡訊的通知跳出，李子瑄輕嘆口氣趕跑那些陰暗情緒，起身到門口迎接那直到剛才都還讓她心亂如麻的元兇。

「抱歉，剛剛臨時接到單子，我怕他沒辦法回家就直接過去修了……」

門外的葉小花嘴角勾著內疚的憨笑，李子瑄聽了也就只有揚起輕柔笑容：「嗯，沒關係，這是好事嘛。」

「嗯……」葉小花搔搔後腦，神情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李子瑄朝旁邊站了一些示意對方進屋，「真的沒關係啦，快進來吧？」

「好。」葉小花看見李子瑄投來的笑容，原先有些緊繃的眉頭才終於鬆開。

「妳要先去洗澡嗎？」李子瑄看葉小花一進門就把棒球外套脫下，習慣成自然地上前接過了沾滿機油的外套，而葉小花也自然回應：「好啊，謝謝……啊、下雨了。」

幾乎在葉小花提及的同時，雨水拍打在落地窗上的聲音以十分輕快的節奏漸漸提高了音量。

「原來雲這麼厚，難怪剛才回來的路上都沒看到星星。」葉小花細聲咕噥，李子瑄仍一字不漏地聽清，「開車就給我好好看前面──」

「呃、好……」葉小花聽李老師的語氣似乎又要說教，趕緊舉雙手投降往浴室前進，腦海中那明明可以用來反駁的字句最終只留在心裡：「其實我是騎車啦……」

「真是的……是以為我又要拿球棒嗎……」李子瑄無奈笑著看向被葉小花關上的浴室門板，過沒多久就聽見裡頭傳來的歌聲──一如既往的迪士尼系列歌曲哼唱。

李子瑄悄聲跟著旋律唱出了歌詞，轉身望向窗外漸大的雨勢，暗自慶幸葉小花趕在下雨之前回到家，隨後想起她在發現下雨後掛念的第一件事情，還是忍不住噗哧一笑，「到底是多喜歡看星星啦……」

不過，能就這樣陪妳一起看下去的話也不壞吧……


＊＊＊


「幹。」

隔天一早，剛準備上工的葉小花一把車停在修車廠門口，鐵門上出現的新噴漆痕跡讓她忍不住把印在上頭的字樣給脫口而出。

「子瑄，今天盡量別來修車廠，要來的話也先跟我說一聲。」簡訊送出，葉小花又隨即翻找起聯絡人清單，「老大……你不會有事的吧……你說過要我們等你回來的……」

葉小花焦急地咬住指尖。從填海入獄之後，自由新鎮已經和平了好一段時間，期間雖然也有新鎮民入住，但修車廠並沒有陷入任何糾紛、鎮上也沒發現有人成群結黨到處找麻煩的狀況，想來想去，葉小花腦海中的可能人選都只有──

高廠長離鎮去剿滅的人蛇集團餘黨。

「欸，妳是這裡的員工嗎？」陌生男聲從身後傳出，葉小花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深吸口氣後關上手機螢幕轉身看向發話者，「是，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嗎？」

「係安捏啦……」帶著墨鏡的龐克頭男子笑得輕蔑，走到葉小花跟前就把紙條塞進她手中，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高皮條在這裡，不來就準備領包裹幫他收屍。」

是「工廠」的那些傢伙。
為什麼？老大除了人蛇集團那邊，怎麼還會去……

那一罐一罐器官擺在眼前的畫面又在腦海中重現，反胃感再度席捲而來。

「……你們要多少錢？」葉小花握緊紙條，深吸口氣讓自己的語調盡可能平靜。

「唉唷，很懂嘛。五千萬，今天晚上十二點，在那之前沒出現的話……妳應該很清楚吧？」男子後退了兩步，他嘴角的那抹狂妄讓葉小花巴不得一拳揍下那副墨鏡好看看這人長什麼樣子。

但她沒有。那股從內心角落再度覆蓋全身的噁心感讓她動彈不得。

「……我知道了。」葉小花長吐口氣，「我會盡量湊出來的，拜託別動他。」

「那就等待妳的蒞臨囉。」男子揚起滿意笑容，轉身離開前留下三個字：「葉、小、花。」

「幹。」葉小花在心中暗自咒罵，怒視著那緩慢離去的背影，雙眼漸漸爬上血絲，右手顫抖著握上外套內袋中的槍柄，但最終也只能看著那人影消失在轉角。

她還是不敢開槍。

「被認出來了嗎……媽的……」葉小花緊咬起牙，無力地跪坐到地上，「好險北村還沒來，不然那小子……可惡。」

不想再牽連更多人了。

「嗶！」新簡訊的提示聲響起，葉小花心頭又是一緊。

「？？怎麼了？妳還好嗎？修車廠發生什麼事了？我現在去找妳可以嗎？」

李子瑄的回信從字裡行間透出的滿是焦急，葉小花苦笑著沉默，她不忍心再讓李子瑄背負沉重的回憶，但她答應過李子瑄不會再一聲不響地消失、她也不想再欺騙或隱瞞李子瑄任何事情。

「唉……」葉小花長嘆口氣，輸入了無數次零碎字句又不斷消除，整理了好一陣子才組織出適切的語句：「修車廠不太安全，我去找妳好了，妳在哪裡？」

既然都找到這裡還認出我，那就更不能讓他們有任何盯上子瑄的機會。

「好，那我們約夜店嗎？」

送出簡訊，李子瑄默默將定位在修車廠的導航系統改成往夜店的方向。

「往好處想，她這次很坦白……大概吧。」李子瑄靠到機車龍頭上，關上手機螢幕後揉兩下太陽穴，「危險……又是我無法想像的世界嗎……」

明明希望她別再遭遇任何不幸，卻總是一再地看著她被拖回那晦暗的世界中。神啊，祢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一個這麼善良的人？

「好，注意安全。」

葉小花送出回覆後看著車廠門上的塗鴉嘆氣，雖然很想馬上和李子瑄會合並說明清楚來龍去脈，但要是丟著大門上的挑釁塗鴉不管，萬一北村剛好回來看到了大概會想找人算帳吧。

「至少得把字蓋掉才行……」

葉小花記住了被噴漆的範圍後捲起袖子走進修車廠，搬出幾瓶噴漆顏料到門口，隨手拿了一罐就朝那幾乎占滿了整個鐵門的大字噴去。

「老大……我會讓你回來的時候看到超蝦趴的車廠大門……」

所以，拜託你一定要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