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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高台上,眺望著自由新鎮。

  在這個地方,看不見K區的據點。但如今已是半夜時分,除了負責站哨的人以外,想必所有人都睡了吧?

  他拿起那把自己慣用的手槍,然後把背包緩緩地放在牆邊。低頭看著那黝黑的槍身,手指扣著握柄,另一隻手則輕輕地撫著槍身。指尖傳來了金屬那平滑表面的觸感,不知怎地,它好像比過去還要來得冰冷。

  夜風緩緩吹過。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影像是那張證明書。叔叔參予了計畫的實驗,然後死了。

  那位在小時指引我人生方向的人不在了。
  在我小時培育我長大成人的父母也死了。

  他舉起了槍。
  在這個地方是沒有目標的。
  但卻站著唯一的活體。

  「而是我自己可以決定要活多久。」想起那天和方墨一起討論的永生話題,他笑了。「嗯,其實不管在怎樣的狀態下,我,都可以決定自己要活多久。」

  食指滑過了檔板,朝著板機探去。
  只要一按,就能結束了。

  夢,就會醒了。

  然,他一個轉身,舉槍面對著自己後方那唯一的階梯。有聲音。而且正越來越大聲──殭屍?莫非是晚上所以才跑到這邊來了嗎?

  「嘖,連最後都不讓我獨自一人。」

  然而,探出頭的卻是一顆留有黑色長髮的人頭。他一愣,當跟眼前那女人的藍色眼眸對上時,手上的槍也緩緩放下。

  「帥哥?你居然在這裡啊?」她走到了他身旁,笑盈盈地說道。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已經不再需要那種虛偽的試探,而是可以這樣坦然地面對彼此了?時間果然可以改變很多人。

  不論是她,或是自己。都是。

  「這裡可是『我家』啊,美女。」他無奈地笑道。

  他們彼此之間陷入了沉默,然後不約而同地回過身,站在那高台的邊緣,欣賞著被銀月點亮的自由新鎮。很安靜。靜到讓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

  打破沉靜的,是她。

  「你在這裡想著什麼呢?」用那熟悉的語氣,她輕聲問道。
  「老習慣,在高處幫你們看看囉。」他也就這樣回答。

  他們又安靜了會。

  「那妳又是怎麼了?不是回房間了嗎?」
  「嗯,但我睡不著。」
  「想我啊?」他笑道。
  「是啊。」她也同樣報以微笑,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裡很棒呢。很安靜,景色也很美,感覺只要待在這個地方,我就能忘掉這一切。」

  這句話刺痛了他的內心,但他依然裝著無所謂的樣子。「哦?人道實驗室?」

  「……嗯。」

  他雙手環胸,轉過頭去望著那藏在黑色髮梢下的臉龐。
  明明是個比月亮還耀眼奪目的女人,但在和自己獨處時卻總會露出那種哀傷的神情。苦惱著那一份她無法獨自完成的任務,承擔著那由人性所衍生出來的、不應該由她承擔的責任。

  「太浪費了吧。」他說道。
  「什麼?」方墨轉過來望向他,一臉疑惑的。
  「愁眉苦臉不適合妳啊,美女。」他走向了原本放在一旁的包包,蹲了下來。「女人就應該好好地笑著過日子。即使是在這樣的世界裡……」望著手中那把手槍,他莞爾一笑。「妳也要保持美麗,不是嗎?」

  方墨看著男人的背影,雙手揹在身後。「是啊。就算要死,我也要美美的。」

  「呵。」他把手槍放回背包裡,將拉鏈拉上,然後把它揹了起來。「走吧,回去了。」
  「我想再多待一會。」方墨抬頭仰望著夜空。今天的星星特別漂亮。
  「別擔心。」他迎上那雙疑惑的美麗雙眸。「我還在這裡。走吧,回家。」

  方墨眨了眨眼,然後笑了。「嗯,回家。」

  男人先行一步走在前頭,方墨跟在後面。她望著那男人粗糙的手掌,再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指。

  方墨伸出了手,但卻在半空停了下來。

  ──謝謝你,魯蟒。
  ──但我……果然還是不能像一般人那樣牽起你的手呢。

  來到了平台的邊緣,他準備先下去,但回過身來時,卻看見了方墨的笑臉。

  他有點發愣。
  因為那笑容很美麗。是讓人看過一次就會在心裡留下深刻印記的笑顏。

  可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因為那兩行淚就像鉗子一樣,讓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