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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那自己是否… 不,不能再繼續深思了。 「趙兄,可以吃早飯了。」葉雲舟甩甩頭,將千頭萬緒拋諸腦後。 「啊…謝謝你,葉兄。」趙活猛然驚醒,向葉雲舟露出抱歉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要麻煩你幫忙。」 「不會,這是我應當效勞之事。」葉雲舟也同樣報以微笑,「能夠幫上恩公,已是葉某的榮幸。」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麼還一直記著啊…」趙活一邊接過對方遞給他的碗,一邊不知所措的搔搔臉。 對於這句話,葉雲舟只是笑著聳肩,並不多做回應。 兩人各自沉默地用起餐,一時之間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響。 並非兩相無言,而是思緒太多太繁雜,不知從何開口。 「…葉兄。」趙活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放下沒吃幾口的米糊糊,茫然的看向葉雲舟,「我…我不知道現在這麼做是否正確…」 離開唐門,拋下一切至大雪山是否正確。 雖說如今的唐門不像從前那般搖搖欲墜,且有回歸的師兄們守著,但已習慣為唐門打點上下一切雜事,成為師門砥柱的趙活仍舊無法放下心。何況至今仍然有對唐門不壞好意的門派,正盤算著該在何時出手。 不過趙活內心深處也明瞭唐門不是真正的原因。 唐布衣。 他所心悅、希望廝守終身、讓趙活整天心緒不寧的那人。 即使當時在二師兄面前的態度如此堅定,但逐漸遠離唐門後的這段時日,趙活心中的迷茫越來越強烈。 趙活什麼事都還未對唐布衣說,直接不告而別,大師兄不知會作何感想。 一定會很失望吧…怎麼就看上了他這種始亂終棄的伴侶,搞不好從此拒絕往來也說不定。 然而只要想到唐布衣可能會因為自己懷孕一事,露出為難的表情,趙活便感到天崩地裂,彷彿孩子連同自己的存在都一起被愛人否定。 因此他才不敢想、也不願去想,於是在那一刻逃出了。 矛盾的是現在腦中又不斷浮現唐布衣的身影。 無論是逗弄他時的壞心眼、用身體溫柔地圈住自己的暖意、還有每每向著他,眼眸中盈滿柔情,笑著喊的那一聲: 『師弟。』 全都讓趙活如此深深眷戀又思念。 「趙兄,」葉雲舟輕輕地將一隻手覆上趙活濕漉漉的臉頰,反覆摩挲著,「別哭。」 對方的觸碰將趙活從回憶中拉起,他這才注意到葉雲舟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前蹲下,俊秀的面容寫滿擔憂,而自己居然當著他的面流下了淚水。 「不好意思,讓葉兄看到如此失態的樣子。」趙活趕緊抹去眼淚,「我、馬上、就…欸…欸?怎麼…無法…止……住……」但更多的淚花隨即湧出眼眶,在臉上肆意流淌,刻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趙兄,若是真無法停止,那就盡情釋放吧。」葉雲舟小心翼翼的伸出雙臂擁抱趙活,一隻手拍著對方的後背,一下一下,如同從前哄著葉雲裳那樣,「葉某在此。」 聞言,趙活閉上雙眼,嗚咽的抽泣聲於林間迴盪著,將所有的不安、焦慮與痛苦,一點一滴落下。 他無法放肆的嚎啕大哭,畢竟早在孩提時,就已明白自己哭泣只會更招人厭煩的事實了。 *** 『啊…好丟臉,怎麼在葉兄面前哭成那樣…』 過了小片刻,趙活才從悲傷的情緒中逐漸緩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麼,不由得面色躁紅。 過去偶爾在唐門藥舖當差時,老是聽說坤澤們懷孕中心情起伏會比常人還大,今日總算有所體悟了,不然平時不易哭鬧的自己,怎會突然悲從中來,還不顧形象的大哭一場。 看著自己在對方左肩的衣物上留下的大片淚漬,趙活尷尬到想隨便找個地方挖洞埋進去。 幸好葉雲舟未做任何表示,僅是默默地將手帕遞給趙活,趙活感激對方不多話的性格,也同樣默默地接下手帕,往自己浮腫的雙眼上胡亂擦拭。 「趙兄,」葉雲舟無奈的又拿回手帕,在趙活的臉上細細拂去淚痕,「你這般粗暴,眼睛會受傷的。」 「唔、唔,謝謝、你、葉兄。」腦袋還處於些微當機的趙活,就這樣放任葉雲舟像照顧妹妹一樣的舉動。 幫趙活擦乾面頰,葉雲舟盯著手中的那塊布一小會,才收在自己貼身的衣側中,爾後又抬起雙眼,認真的仰望對方。 「趙兄。」 「?」看著葉雲舟一連串的動作,趙活不明所以的歪著頭,等待他接下來的發話。 葉雲舟執起趙活的雙手,鄭重而謹慎的開口: 「無論趙兄做出何種選擇,葉某會永遠支持趙兄。」 是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許久以前,葉雲舟就暗暗在心中起誓,要成為意中人最安心的那把劍,讓他知曉身後一直有人是他的支柱。 哪怕需與天下人為敵、哪怕對方並非心悅自己、哪怕…趙活的笑顏自始至終都是予以他人,葉雲舟也會義無反顧。 只因趙活是救回自己唯一至親、靈魂與心的人。 趙活嘴上總說不用介懷,但自己知曉虧欠對方實在太多,即使用上一生也無法償還,因此葉雲舟偏要賭上一生許給對方。 從來身不由己的命運,是眼前的人才賦予了活下去的意義。 所以這次,換他決定如何運用自己的人生了。 靜靜地回望葉雲舟,趙活明白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實意的,也因為他那總能安撫人心的低沉嗓音,使得趙活混亂的心緒逐漸穩定下來。 啊…還好這些天是葉雲舟陪伴身側,不然都不曉得該如何熬過來了。 「謝謝你,葉兄。」趙活終於破涕為笑,緊皺的醜臉舒緩開來,「我真是結交了一位很好的朋友啊!」 葉雲舟身體大力的頓了一下,趙活彷彿看到似乎有一把無形劍插入對方的後背,整個人有些萎靡,「葉兄?你還好嗎?」他關心的詢問道。 「…葉某無事,只是剛剛再次因為認清現實大受打擊而已…」葉雲舟一面少見的苦澀碎碎念,一面腳步虛浮的走回自己的位子,繼續用起還未吃完的早餐。 「…?」不大確定葉雲舟的話中含義,但趙活也沒多想,重新拾起餐具吃起了米糊糊。 剛剛見到的應該都是錯覺吧? *** 等到兩人終於用完早點、收拾好行囊,已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他們是在大雪山的山腳下駐足的,昨日抵達時因天色已晚,不得已只能先搭帳篷停留一夜,待日出後可即刻出發,約莫走上兩個時辰便能抵達雪山派。 然而不知是不是懷孕的緣故,原先因長期打雜而鍛鍊出一身好體力的趙活,現在正氣喘吁吁的跟在葉雲舟身後,看起來頗為吃力,葉雲舟也絲毫沒有催促的意思,不著痕跡地放慢腳步等趙活追上。 但若繼續按照這個速度行走,今天恐怕也無法如期到達雪山派,更重要的是,葉雲舟不想讓這位孕夫在這涼意逐漸加重的天氣下,再一次露宿野外。 他不捨得讓趙活更加勞累。 望著爬山有些艱難的趙活,蒼松劍客陷入苦惱的沉思。 「呼……呼……好累…」 另一邊,趙活雖一直焦急的想趕路,無奈身體不聽主人的指揮,走個幾步就累得停下休息。 『二師兄那時不是說兩個月嗎?為什麼感覺很像已經懷胎十月了!』趙活站在葉雲舟身側彎腰喘氣,忿恨不平的想著,『而且已經用飛鴿傳書給師傅了,如果今天沒看到人,感覺會被師傅揍死啊!』 「趙兄。」此時葉雲舟叫了趙活一聲。 「呼、呵…怎、怎麼…了、呼…」 「…葉某失禮了。」 「什、什麼?、嗚啊啊!!!」 葉雲舟迅速彎下腰,瞬間把趙活背在身後,順手拿起趙活掉下的行囊後,便沿著山道向上走去。 趙活被葉雲舟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驚叫,旋即明瞭對方這麼做的理由,大抵是自己真的太過緩慢,以致於拖累路程吧,倒不如直接給他背著走還比較快。 趙活想著,卻不知葉雲舟做出此舉的箇中含義。 「葉兄,對不住,這一趟真是勞煩你了…」趙活溫順的被葉雲舟背在後頭,難為情的向對方道歉。 「趙兄無須自責,這些都是葉某自願的。」葉雲舟回頭看了一眼趙活,眼底盡是屬於他的柔和,若仔細一瞧,可能還會從中察覺一絲絲的喜悅。 只可惜趙活終究沒有發現流轉於其中的情愫。 趙活憑藉殘存的記憶,指點葉雲舟該往何處走,兩人就這樣一路閒聊向上。途中稍作休息,葉雲舟為趙活再披了一件大衣,繼續上山。 最終,撥開層層林葉後,片片雪花紛飛於視野中的瞬間,趙活知道他們已抵達目的地。 白雪皚皚,大地一片蒼茫,視線所及之處都被雪地覆蓋,寒意刺骨,冷的趙活和葉雲舟連忙運轉內力取暖。 若說山腳還殘存著秋日的餘溫,那此刻已被大雪山消磨得所剩無幾了。 遠遠地,兩人瞧見前方有兩道一長一短的藍色身影,正朝著這邊走,其中短的那個是用狂奔的速度直衝而來。 「大師兄!」樊咲嫣邊跑邊開心的大喊。 趙活拍拍葉雲舟的肩頭,示意對方可以將自己放下,「樊師妹!」他腳剛踏在地面上,立馬接住興奮的雪山派小師妹,笑得憐愛。 「弟子。」 樊咲嫣身後的人同樣一身藍衣,撐著傘,看似走得不疾不徐,實則緊隨於其後。她將傘身稍稍提起,姣好冷豔的面容上映著柔和的微笑,為這冰天雪地增添一點溫暖。 「許久不見,為師對你甚是想念。」現今雪山派掌門夏侯蘭,對雪山派大弟子開口訴說自己的思念。 「師傅…」而僅僅是聽到夏侯蘭說話,趙活便覺得眼眶有些微濕潤。 「我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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