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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鳥(第十回)「揹」

劊刑帶足了武器到達禍鵲待的基地時,還沒拿定主意該做到什麼地步。她不想要記起剛剛才失去的一切,只好專注在奪取上。

首先禍鵲是一定要處理,或許還有幹部,可以找出當年燒毀過去白羽歌的家族那人,最為重要。

白羽歌,是禁止再度拾起的名字;鷲巡劊刑,是這次行動後會徹底失去意義的名字。如今已沒有人和這名字綁在一起,唯一可能繼續呼喊它的師傅,也從不在乎一個人的姓名。

對劊刑來說這為了復仇而取的名字承載太多悲哀,令她不願繼續揹負。

靠在禍鵲名下獨棟三層樓民房的白色水泥牆邊,她懷著混亂地情緒傾聽裡頭的動靜。深夜時分,郊區地段一片寧靜,沒有巡邏人員,沒有蟲鳴鳥叫,人們的談笑聲在夜色中消失無蹤。

她拿出工具撬開鎖頭,抽槍壓低姿勢貼牆前進,沒有師傅返祖帶來的那雙便利貓科吸光眼睛,此處的黑暗讓劊刑不適,彷彿胃裡沉澱一顆巨石。

一個細微的聲音穿破黑暗「嘶、嘶!有人嗎?我在地下室。」男子的嗓音很熟悉,是鳶尾。

「你在這裡做什麼!?」劊刑盡量壓低聲音,貼近聲源——廚房收納櫃旁的一扇木門。

「劊刑!救我……。」鳶尾的聲音在顫抖,令劊刑感到擔憂,她當然不能放著自己唯一的朋友不管。

或許在拯救他後,自己還能被原諒。她懷著一絲私心推開木門,走下黑暗的階梯。聽腳步聲,劊刑推斷自己在起碼15x15公尺大的空間中,越接近,鳶尾粗喘的呼吸聲和悲鳴就越鋪天蓋地。

「幫我解開手銬。」鳶尾的聲音像哭泣過,沙啞無力。劊刑將槍收入腰際,點亮小型手電筒,當一束光亮起的同時,正間地下室也一起亮了起來。

第一個進入眼簾的是禍鵲,劊刑看過他一次,滿身刺青的禽族令人記憶猶新。他露出相當得意的神情嘎哈哈哈大笑,但手上的槍穩穩指向入侵者,沒有一點偏差。除了禍鵲,附近圍著五個人,也持著槍械。

接著劊刑確認中間坐在椅子上的鳶尾,他確實被綁住,雙手被反剪銬在椅背後方,一身都是傷痕與瘀青。但他的表情不只是恐懼,還有些許瘋狂、憤怒、悲哀。

禍鵲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真是一齣好戲,謝謝你的配合!鳶尾小弟,做的好。」

劊刑瞄了一眼退路,兩個人站在上面堵路,顯然是陷阱沒錯。她哀傷地看了一眼鳶尾,然而對方流著血液的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你先背叛我的,你還期待什麼呢?這些是我的人,我當然選他們。」

他的嗓音中包含自暴自棄的感情,劊刑對這點頗為欣慰,他沒有向鳶尾多答話,而是轉向禍鵲,用黑洞似地瞳孔指著他,禍鵲右眼抽搐了一下,露出兇惡的面貌。

「瞪什麼?乳臭未乾白詠女孩。禍鵲大爺還想多欣賞你被背叛的那種搞笑表情呢,怎麼就這樣呢?只好來思考我們應該玩過你再把你殺死,還是讓你毫髮無傷地賣給奴隸。」

他身旁的下屬們聞言興奮地鼓譟起來,中間的鳶尾扭動身體,在嗡嗡討論聲中放聲抗議「你說要把她直接殺掉的,鶬楓,你當時也有聽到不是嗎?」

場邊一名長髮青年聞言聳聳肩,舉起手上的電擊棍空揮兩下「我只有聽到老大說會給我電人的機會。」

「老大——!」鳶尾頭轉向禍鵲,卻見到烏黑槍口挪向自己的一瞬間。

整個空間被槍聲敲響,雙手從腰際抽武器,想止住攻擊的劊刑,沒來得及趕上禍鵲突如其來的一槍,冰冷金屬穿進鳶尾的胸膛,卡在某處沒能出來。接著電光火石間,有數發子彈穿過劊刑不易流血的身體,並被她手上的雙槍一發發返還在頭顱上。

她保持移動,遠離中央的鳶尾,在途中殺死了鶬楓,並用還未倒下的屍體做掩護,貼近禍鵲。禍鵲咬牙對她開了三槍,第一顆打斷幾根墨綠色的髮,第二顆擦過了手臂,第三顆送入胸口,衝擊讓劊刑腳步一歪,差點在敵人前跌倒。

禍鵲展露勝利的微笑,俯視倒下的劊刑。

——「今天的一課:所有人都有共通弱點,就是大意的瞬間。」

劊刑偏移軀幹以右背受身著地,往禍鵲的膝蓋送上一槍,哀嚎聲在這充滿血液的地下室爆發。趁堵在樓梯的嘍囉還沒衝下樓支援,劊刑無視胸膛不適的窒息感,滾一圈起身踢開禍鵲的武器,往他右手上狠狠一踩,啪茲
嚓一下毀了手腕關節。

她一氣呵成地平舉左手小槍,靠著視野角落判斷動態,將樓梯下來的兩名嘍囉一發一個殺死,喘著氣將槍瞄準想抓她腳的禍鵲「手,放下。」

禍鵲不甘心地將左手貼回地面,平躺在地上,血液不停滲出綻開的膝蓋,浸濕了他的長褲。劊刑往後退了五大步,隔出槍枝最有利的距離。

「白詠族,燒屋子,屠殺,兇手是誰?不說就是,慢慢死。」肺的狀況不好,劊刑說話不順暢,但精神倒是好的很,沒有一絲搖晃。

「你怎麼——沒倒下?!」禍鵲吸著氣,不可思議地望著劊刑,這樣渾身是傷卻沒有太多血,也不會搖搖欲墜的人,他一生沒看過一個,強烈的違和感讓他背脊發涼。

沉默時,空間中只剩下劊刑、禍鵲,還有另一個垂死的喘氣聲。

劊刑瞇起眼「問題,是我先的。」

磅一聲,禍鵲的手掌穿過了子彈「嘎啊啊阿!混帳東西啊啊啊啊!你這詭異的傢伙!怪物!」

「三、二…!」

「好、好、好,反正我說不說也沒差!那人早死了。白詠族那群白癡,因為有個白詠族被當兇手就不爽,我們怕出事的頭目,宰了那傢伙免得引火自燃。」

「……就這樣?」得到答案的劊刑愣在原地。

如此無聊的結局,那個人自己永遠摸不到,也報復不了。空虛像一陣寒流滲透劊刑的身體,她彷彿聽到耳際有幽魂在嘲笑自己,接著才發現是禍鵲的笑聲。

「你以為會得到什麼?你什麼都得不到。白詠族的婊子!」

「我是兇手。」

禍鵲眼睛睜大,不敢置信地打量劊刑「啊——白羽歌!我還記得,當天擔任鷲巡的人還說他們想賣掉發瘋的女兒抵債,問我們收不ㄕ」
「磅!」

子彈搶在禍鵲說完以前結束了對話。

劊刑空洞地掃視附近,想找到某種線索讓自己迎接無限的未來,然而她徬徨了數秒依舊毫無頭緒。

倏然一道微弱的男聲將她拉回現實「你的心比你的身體更扭曲,別在意他說的話。」

鳶尾躺在血跡斑斑的地上語出嘲諷,炯炯有神。劊刑認得這種神情,師傅稀罕地沒有直接擊斃敵人時見過,迴光返照能讓人看上去不像掛在垂死邊緣。她拖著步伐,坐在地上凝視喘氣的鳶尾,讓他不必仰視自己。

「不再道歉了?或罵我這個叛徒?」

鳶尾眼中的劊刑彷彿老了許多歲,他不明白為何劊刑沒有死,也無心去問。

「我不想浪費時間道歉,是來陪伴你到最後的。看得出你是被威脅了。」

「咳嗯,威脅,呵。」鳶尾輕輕笑起來,猛然驚覺劊刑已經不是當時自己在多莫莫速食店一角發現的漢堡小偷「我沒猶豫多久就出賣了你,咳咳!你先背叛了我!我還有未來要想……!」

「嗯,你有資格出賣我。」鳶尾發現自己的話語不再能動搖她,一股氣餒引發的火氣湧現。

「嘖,你幹嘛露出那種表情,再生氣一點啊……揹著我給的怨恨和出賣活下去啊,鷲巡劊刑!咳咳,咳啊!」嗆咳與痛楚漸漸被冰冷覆蓋,鳶尾的思緒開始混濁,他喃喃重複著這些話語,意圖在劊刑身上刻下一些傷痕,哪怕是一道細疤也好。

但劊刑只是空洞地望著他,鳶尾看見她的黑瞳成了真正的黑洞,進不了光線。

「我也只能揹著一切。」

鳶尾睜大眼睛,模糊的視線再也接受不到訊息「哼……那就……給我……揹著……。」黑暗從四周包圍而來時,他聽見劊刑哼著某首陌生的歌曲,意外地,非常清脆美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