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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發出震動的低鳴聲，桐島秋斗模模糊糊醒來，瞇著眼去摸，摸到了確實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卻在看到來電顯示時，整個人霎時都清醒了。他輕輕掀開棉被悄聲下床，注意著不驚動到就睡在一旁的要圭，躡著手腳拿著手機便出了房門。

儘管門外的人放低了音量，帶著關西地方的方言與口音的說話聲還是隱約傳進來。要圭也睜開眼，目光在被掀開一角被窩，還殘存有些許熱度和微微凹陷的床鋪上停留，垂眼聽著外頭雖然聽得不是很真切與明白，但能分辨出有些不悅的談話。——或者不該說是不悅，而是一種深藏隱忍著說不出口的痛苦，像是被迫注視著因反覆揭開痂疤而醜陋的傷口，卻無論如何都無可奈何——不管是對於讓傷口痊癒，或是對於逼使著反覆面對，甚至是這份痛楚。

於是桐島秋斗掛斷電話後，在外頭整理了下情緒，深吸了口因已開始季節更迭而發涼的空氣，才回到房內時便對上了看起來很清醒的要圭的雙眼，也立即辨認出這是智將要圭。他習慣性露出笑，坐回床邊。「…早安啊，圭。是我吵醒你了嗎？」

要圭看了對方一會，也緩緩擁著被子坐起身，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隨手從床邊拾了一件不知道誰的外套，半拋半披地扔到桐島秋斗肩上。「季節交替的時候容易感冒，投手就要做好自己的身體管理。」

笑意更深了些，桐島秋斗攏了攏肩上的外套，「這不是有圭在嗎？」他湊上去順利討得一個吻，在鼻尖相觸的咫尺間輕聲。「我的搭檔。」

略為嫌棄的把人推開，要圭也自己拿了件外套披在肩頭就要起身，得到桐島秋斗一個不解的眼神，像是在詢問這麼早起要做什麼。要圭一面喊著意識深處還在賴床的master，一面回答。「今天早八。」

桐島秋斗了然的點點頭。他今天倒是沒課，因此……。他目光流往房間角落整理到一半的換季衣物。「那我今天就把這些整理完吧。」

也不知道要圭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胡亂點頭就搖搖晃晃進了浴室洗漱。

…看來是切換回比較笨的那個圭了。桐島秋斗好笑地想，也跟上前揉了揉對方毫無防備的頭頂，便前往廚房準備兩人的早餐。

等送了要圭出門，桐島秋斗便開始整理分屬兩人的兩箱雜物與衣物，信手拖過其中一個箱子，打開就是幾件品味堪憂的衣服以及一些筆記本，是要圭的那一箱。即使兩人在交往，還是會給予彼此足夠的隱私與尊重，一如早晨時智將明明醒了也知道自己出去接了個電話，卻什麼也沒有過問，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有些彆扭的關心。因此桐島秋斗雖然整理著卻沒有翻看過任一個內容物。

——直到一件外套映入視野。

那是寶谷青少棒隊的運動外套。

桐島秋斗垂眸看著那件外套半晌，才伸手拎起，卻從中落出了兩份紙張。他本不想也不願看，但外套上印著的寶谷兩字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因此他閉了閉眼，最後還是撿起了那兩份已泛黃的紙。

一份是獲得冠軍優勝的獎狀影本，看來是一年級時打的第一場比賽；另一份則是一封信，信的內容是來自陽盟的招募。

一瞬間手上輕薄的紙張重逾千斤。

他確實是曾經聽過傳聞，說寶谷的怪物投捕被陽盟招募，以及在這則消息之下更深層隱密的，其中一人是被作為交換條件一同招募的八卦。而最後的結果是誰也沒有進陽盟，因此很容易的推論：這件事多半是真的，並且讓要圭本人知道了，也所以他一度「失憶」了。

桐島秋斗很淺的笑了一聲，分明沒有一點歡意，卻張掌支住了額，低頭像是忍俊不住似的漸漸大笑了起來。由自身追逐的夢想來親手撕開血淋淋的真相，定讞「不是你」、過去為了追逐所付出的所有血淚汗水都是毫無意義的……是多麼殘酷。或者。他視線落到自己微微張開，露出厚繭傷疤的左手，依舊忍不住笑。或者其實自己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相信，只是逃避著直到敲下審判的法槌，然後再也不得不面對真相。

憶起早上的那通電話，桐島秋斗想著。面對反覆被揭開痂疤而始終痊癒不了的醜陋傷口，確實很不易亦令人感到不堪及痛苦，但連這份痛楚都也是自己存在的意義，所以又輕易割捨不掉，只能這樣放著不斷發炎流膿，也只能這樣拿紗布草草的捆紮起來，像是看不到就沒事了也不會疼了。

他最後還是把衣物都整理完，打開手機看到來自要圭最後的聯絡是說人在圖書館，想了想也閒來無事，便換了衣服出門。

只是桐島秋斗沒料到說是人在圖書館，其實是在圖書館蹭冷氣睡覺。他看著趴在桌上熟睡的要圭，一時也覺得有些好笑。剛考完試所以圖書館人並不多，但冷氣依舊很強，因此他在要圭身邊坐下，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對方身上後，便拿出書開始閱讀。

還殘留有體溫的外套挾著熟悉的沐浴乳香氣，溫暖又帶著撫慰和安心的意味。在意識深處始終醒著的智將垂下眼，也挨著master一起沉入安穩的夢境之中。